初眠掐着时间走出练习教室。

  走到教学楼附近, 恰巧看见奚明从教学楼出来。他是一个人,付子洋并没有和他在一起。

  果然,丝毫没有把他中午说的话放在心上。

  初眠无奈地想着, 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怕被奚明发现, 初眠不敢离得太近,只能远远地跟着,好几次都差点跟丢。

  眼看着奚明走进偏僻的小巷, 初眠的心里顿时警铃大作,根据他拍摄了那么多场电影的经验来看,像这种偏僻无人的小巷,经常是作案的高发地。

  心里这么想着,腿上的速度不由得加快。

  越走进巷子的深处,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初眠觉得周围越来越阴森。他下意识将外套的拉链又往上拉了点。

  他身上的外套是奚明的, 比他平时穿的大一码, 将拉链全拉上后仍然显得空空荡荡。

  初眠不自觉握紧口袋里的辣椒喷雾,他的身体弱战斗力差, 平时为了防身唐霁特意帮他制作了辣椒喷雾。

  小小的一瓶, 平时放在口袋里也不占位置。

  初眠对自己有非常清晰的认知,如果待会真出了事, 他冲出去直接硬拼只会帮倒忙拖后腿。

  他正走着神, 丝毫没有注意到奚明不知道何时停住了脚步。

  “别躲了, 出来吧。”

  奚明冷淡的声音传入初眠的耳朵里, 他吓了一跳, 这才回过神。

  奚明在和谁说话?那帮来寻仇的人果然出现了?

  初眠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悄悄伸出了小半个脑袋。

  然而, 巷子里依然安静, 初眠等了好几秒也没有等到其他人出现。

  看来是奚明弄错了。

  紧绷的后背刚刚放松,初眠还没缓口气,就看见奚明的脸上闪过了抹无奈。

  “初眠,出来。”

  初眠:“……”

  原来奚明刚刚说的是他。

  初眠觉得耳根开始发烫,脸上一阵的燥热。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他只能硬着头皮慢吞吞地走了出去,尴尬地向他打了声招呼:“嗨,好巧啊。”

  “巧?”奚明闻言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家也是这个方向?”

  初眠一阵语塞。

  他家是在完全相反的方向,而奚明是知道他家具体位置的。谎言被直接戳破,初眠只觉得耳根处更烫了。

  “从学校就开始跟着我。”在注意到初眠微红的脸颊后,奚明的目光微微凝滞,随即看向初眠的眼神带着些古怪,“又想住我那?”

  见奚明这是误会了,初眠本能想否认,“不”字已经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的心里微微一动。

  正愁找不到理由每天放学后跟在奚明的身边,如果每晚和奚明住在一起,放学后他也不用再偷偷摸摸跟着了。

  看奚明今天放学后的表现,明显根本没有把他中午的警告放在心上。即使告诉他自己跟着他是为了保护他,说不定奚明还会觉得他莫名其妙。

  “可…可以吗?”

  夕阳给初眠白皙的皮肤渡上了一层金色,他的眸子亮亮的,眼珠又大又圆,期待地看向奚明。

  被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本来听见初眠的问话显些气笑的奚明只觉得怼人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软绵绵地堵了回来。

  他的面色一阵变幻,向初眠走近了几步,垂下眼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初眠,在你心里,我很好说话?”

  两人的距离突然拉近,初眠不由得有些紧张,下意识点了下头,很快又反应过来连忙摇了摇头。

  “当、当然不是。”说这话时,他的声音里明显带着些心虚。事实上,经过了最近几次的相处,初眠确实觉得奚明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说话,虽然态度很凶,但是对于他提出的一些请求,很少会拒绝。

  从初眠的语气里听出了他的言不由衷,奚明懒得废话,“走了,别再跟着我。”

  刚转过身,袖子便被拽住了。

  奚明的脚步一顿,偏头去看袖子上的手,顺着这只手看上去,就这么和初眠对上了目光。

  初眠讪讪地放开奚明的衣袖,刚刚见奚明真得要走,情急之下忘记了奚明有洁癖,直接拽住了他。

  奚明烦躁地“啧”了声,表情多少有些无奈,“你还真是不怕我。”

  “还是害怕的。”初眠的声音细若蚊吟,他抬眸直视奚明:“我睡沙发就可以了,就一周。”

  如果一周后事情仍未发生,他再另外想理由跟着。

  奚明帮了他太多,他实在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遇险。

  “你真的……”奚明难得感到憋闷:“好烦。”

  *

  初白回到家,就看见昨夜一夜未归的弟弟坐在沙发上。

  一脸的乖巧。

  如果不看他腿边的行李箱,初白觉得自己的心情会非常好。

  “不是说高考前不接戏了?”他蹙起眉毛,在初眠的身边坐下,“唐霁又给你接工作了?”

  “不是工作的事情。”

  初眠摇了下头,他知道说服初白让他出去住一周很困难,但不管怎么样总是要过这个难关,深吸了口气:“哥,我有事想和你说。”

  听初眠结结巴巴地说完想去同学家住几天,初白没有立即拒绝,而是沉默了片刻后,说:“手机不能关机,把你同学的地址给我。”

  “求你了,哥……”

  初眠已经做好了被初白拒绝的准备,因此听到这话后,一时并没有立即反应过来,几秒后才不敢置信地问:“哥,你这是答应了?”

  瞧见初眠吃惊地瞪圆了眼睛,初白忍不住捏了下他的脸:“这么惊讶干什么,你现在已经成年了,我自然不会像以前那样管着你。”

  见初眠露出欣喜的笑容,初白故意板起了脸:“只能出去住一周,一周后一定要回来。还有,每天晚上记得打通电话给我报平安。”

  “知道了。”初眠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哥,我每天晚上都会给你打电话的。”

  事情出奇的顺利,只是在初白听初眠说他的同学住在酒店后,表情才变得有些古怪。

  “眠眠,你和哥哥说实话。”他的神情逐渐严肃:“你说的这个同学,是不是季时言。”

  初眠确实没有想到初白会将这个同学联系到季时言的身上,愣了好几秒才一副被雷劈到的样子,“哥,你想到哪去了,当然不是时言哥。”

  和初眠一样,初白也没有想到他提起季时言,初眠竟然会露出这种表情。不是害羞、不是心虚、不是惊慌,他竟还从初眠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嫌弃。

  虽然转瞬即逝,但初白确信自己并没有看错。

  眠眠和季时言分手了?

  这个消息让初白觉得身心舒畅,“我是瞎说的,你别放在心上。那…你的这个朋友是新认识的?”

  “对。”初眠没有直说奚明的名字,只是含糊地说道:“他也是暂时住在酒店。”

  初白一直支持初眠多交些朋友,眼看外面天色越来越暗,站起身,“天色不早了,让陈叔送你过去。”

  初眠跟着站了起来:“哥,那爸爸妈妈那边……”

  初白拿过初眠的行李箱:“爸妈那边我会去和他们说。”

  “谢谢哥。”

  虽然只去奚明那住一周,但是初眠的东西还是塞满了整个行李箱。

  “哥哥,那我走了。”趴在车窗上,初眠冲初白挥了挥手:“你快进去吧,外面冷。”

  这还是初眠出生以来,除了季家外第一次去同学“家”住一整周。即使原因是为了帮奚明避开危险,但初眠仍觉得有些兴奋。

  以至于当手机突然响起的时候,他连看都没看屏幕一眼,直接接起了电话。

  “初眠,是我。”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才响起季时言的声音。

  初眠愣了愣,连忙将手机从耳边拿到面前,才发现来电号码赫然是季时言的电话。

  电话已经接通,现在后悔也晚了,他无声地叹口气,将手机重新放到耳边:“时言哥,有事吗?”

  许是初眠的声音太过平淡,电话那头又沉默了许久,似是有些犹豫,片刻后才开口问道:“我听别人说,初氏最近在招人?”

  说实话,季时言根本不想打这通电话。尤其在初眠知道他和夏真的关系后,也许是因为心虚,季时言并不愿意在初眠的面前再和夏真扯上关系。

  奈何夏真开口求他,这还是夏真第一次放软了语气,即使是为了他那个不成器的男朋友。

  初眠能感觉到季时言的声音里带着犹豫,他脑子不笨,立即想到了夏真的身上。

  他记得夏真有个整天游手好闲的男朋友。

  “公司的事情,我不怎么清楚。”他的声音有些冷淡:“你可以问问我哥哥。”

  “你知道初白哥对我的态度向来不怎么好。”季时言的声音听起来很是为难:“初眠,你能帮我问一下吗?”

  虽然初眠向他提出了分手,但是在季时言的潜意识里,仍然认为初眠依旧喜欢他。之所以向他提出分手,也是因为一时的冲动,等冷静下来气消了后,仍会像以前那样缠着他。

  因此,当听见初眠拒绝后,季时言一时间有些错愕,半晌都没有回过神。

  “时言哥,你还是自己去问吧。”

  兴许是昨天的那场大雨浇醒了初眠,听见季时言的声音,初眠不仅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不耐烦。

  更何况,季时言打电话的目的是为了帮夏真的男朋友找工作。

  这种做法,在初眠看来,实在是有些下头。

  “虽然我不在初氏工作,但是初氏招人最基本的要求我还是知道的。最基本的一点,学历最低也要是本科。”初眠的声音愈发冷淡:“时言哥,你觉得夏真同学的男朋友能达到吗?”

  被初眠直接戳破,季时言觉得脸火辣辣的发热,同时他的心里难免有些埋怨夏真。

  夏真明明知道他和初眠已经分手了,却根本不顾他的心情,态度虽然放软了但却近乎是逼迫他打了这通电话。

  见季时言半晌都不说话,初眠不想再多费口舌:“时言哥,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挂了。”

  说完,不再等季时言的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初眠注意到陈叔是不是通过后视镜看他一眼,知道自己刚刚对季时言的态度引起了陈叔的注意。

  “陈叔,今天中午的事情你没有告诉哥哥吧。”他突然问道。

  陈叔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当然没有,小少爷,您不是特意电话叮嘱我不要告诉大少爷。”

  “对,哥哥如果知道了肯定会担心。”初眠笑了声:“反正我们也没出事,就别告诉他们了。”

  “如果今天不是您突然让我开车,我现在可能就在太平间了。”陈叔一阵后怕,但同时他又有些疑惑:“不过小少爷,您今天怎么会突然让我开车啊。”

  想到今天的车祸现场,初眠也有些后怕。不过,他自然不能告诉陈叔突然让他开车的真实原因,只能含糊地说道:“可能我也有些第六感吧,提前预知到危险吧。”

  奚明入住的酒店离初家不算特别远。到达酒店后,初眠婉拒了陈叔提出帮他将行李箱送上楼的建议,左手推着行李箱,右手拎着刚刚在路上打包的寿司,走进了酒店。

  初眠按响门铃时,奚明正在和付子洋通电话。

  听到门铃声,奚明的目光顿了顿,随后说:“先这样,挂了。”

  “别…别啊。”很显然,付子洋也听见了刚刚的敲门声,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心:“明哥,天都已经黑了,怎么还有人找你,谁啊。”

  “你听错了。”奚明凉凉地说完,也不管付子洋是什么反应,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

  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晚上七点二十。

  离他们分开,初眠回去整理行李不过两个小时的时间。

  速度可真快。

  奚明不理解刚才为什么会一时心软,竟然答应初眠让他在这里借住一周。

  刷地一下打开门,墨色的眸子先是看了眼初眠脚边的大号行李箱,随后才落在初眠的脸上。

  奚明并没有立即让初眠进门,而是斜靠在门边,环抱着双臂挡在门口:“你真的准备住我这,想清楚了?”

  初眠以为奚明准备反悔,不由有些着急,“你已经答应我了,不可以反悔。”他将行李箱往奚明的面前推了推:“你看,我带了好多东西,手都酸了。”

  说完,他手心向上,想让奚明看清楚他手指上的红痕。

  他的皮肤偏薄又白皙,因此那几道红痕看起来就格外的明显渗人。初眠原本是想引起奚明的同情,冷不防看到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然而,这招苦肉计并没有发挥出初眠所希望的效果,奚明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眼,丝毫不为所动,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别卖惨,没用。”奚明凉凉地继续说道:“你住在我这,季时言没有意见?”

  初眠疑惑地抬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我又不是付子洋,你和季时言不是正在谈恋爱,你住在我这里,他不介意?”

  这是奚明第一次开诚布公告诉初眠,他早就知道了初眠和季时言的关系。

  初眠怔愣了两秒,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中午的时候他本想将分手的事情告诉奚明,结果被陈叔一打岔,就这么给忘记了。

  “我和时言哥其实…已经分手了。”

  “分手?”奚明挑了下眉,显然没有预料到会得到这个答案,“他提的?”

  初眠并不意外奚明会这么想,就连他现在回想起来曾经和季时言的相处模式,都觉得自己非常得不争气。

  他身为当事人都这么想,更何况是作为旁观者的奚明。

  他没有打算解释,毕竟在初眠心里已经和季时言没有了瓜葛,谁提分手并没有什么区别。

  见初眠没有否认,奚明“啧”了声,伸手接过初眠的行李箱,“进来吧。”

  初眠对这间房一点都不觉得陌生,更何况刚走进房间,他一眼便看见了晾衣架上正晾着他昨晚换下来的衣服,鞋柜上还摆着他穿过的拖鞋。

  这让他诡异地产生了他和奚明同居很久的错觉。

  接下来的时间,初眠切身体会到了奚明严重的洁癖。他的衣服明明都是干净的,奚明却说行李箱有灰尘,统统扔进了洗衣机重新洗了一次。

  期间奚明的手机一直在响,奚明像是没听见似的,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指挥初眠收拾。

  初眠在家里有保姆,出门有唐霁,做家务的次数屈指可数。等全部收拾完,时间也过去了整整三个小时。

  整理完毕,初眠简单地和奚明吃了打包的寿司后,冲了个热水澡便爬到沙发上准备睡觉。

  许是因为又是洗衣服又是拖地累到了,他本以为自己应该没那么快睡着,却在躺下后不到两分钟便进入了梦乡。

  反倒是奚明,听着沙发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失眠了。

  *

  翌日。

  刚到学校,初眠便收到了好消息。

  S市戏剧学院的初试通过了,这周末进行第二轮复试。

  将这个好消息分别告诉初父初母和初白后,初眠下意识便想和奚明分享这个好消息。

  作为“同居人”,初眠潜意识和奚明亲近了许多。

  奚明此时正低头面无表情地看手机,他昨晚没有睡好,现在整个人正处在低气压的状态中。

  紧接着,眼前出现一只手。

  初眠拿着手机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

  “奚明,你快看,我的初试通过了。”

  奚明偏过头看他,初眠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意,显然非常得开心。

  “这周末我要去S市戏剧学院参加复试,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开心之余,初眠又实在不放心奚明一个人,便试探性地问了句。

  果然,下一秒就收到了奚明古怪的目光,“做梦呢。”

  初眠:“……”

  离周末还有几天时间,抱着或许在这几天就能将事情完美解决的美好期望,初眠开始了上午的课程。

  整个上午,季时言回过头看他的次数比这两年加起来都多。初眠也终于感觉到了和前任在同一个班级的尴尬。

  上午最后一节课,老师刚刚说“下课”,初眠的余光就扫到季时言又一次回头向他看过来。

  让他感到惊慌的是,下一秒,季时言竟然站起了身,向他走了过来。

  奚明的桌子靠近走廊,季时言不能靠近初眠的桌子,便只能在奚明桌子旁站定。

  他的目光投向初眠,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初眠被他看的烦躁,忍不住开口问:“时言哥,你找我有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他说出“时言哥”时,身边的奚明恰好醒了,他像是仍没有完全清醒,半阖着眼皮,拄着下巴,像是在看一场好戏。

  “眠眠,我妈妈说让你今晚来我们家吃饭。”

  说这句话时,季时言有意无意地看了奚明一眼。

  作者有话说:

  奚明:我又不是付子洋,你和季时言谈恋爱我当然知道。

  付子洋:?明哥,什么意思。

  初眠:意思就是,我又不是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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