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美人抬眸看了眼, 季陵不动如山地坐在案台下,火焰光影在脸上跃动,冷眼旁观的意味十足。

  衣袖还被人拽着, 她轻轻咬了咬唇瓣, 向后退了几步。

  那人不依不饶:“你看他干什么?来哥几个这里,好酒好肉招待你!来!”

  白衣美人很不情愿, 与被拉扯的力道僵持着,男人有意将她拉过来, 暗暗使了半天劲却发现对方身形动都没动一下, 心中纳罕这娇滴滴的姑娘力气倒是不小。却见那美人又往案台处看了一眼, 随即他便感到手上忽然一松,终于把人拉动了。

  他本是把人往怀里拉,不知怎得对方却踉踉跄跄扑倒在无人的空地上,粗粝地面磨破了嫩豆腐般的皮肤,口中泄出一声娇吟。传到身旁几人耳朵里, 顿时气血上涌, 头脑发热,心中邪念放大数倍。

  为首的男子坐不住了, 一个巴掌劈头盖脸地扇到方才出手的人头上,嘴里骂道:“毛手毛脚,看把人家姑娘吓得!”

  他站起身朝白衣美人走去, 火光将他巨大的影子投射在身后墙壁上, 像是长着血盆大口的猛兽, 正欲将无力抵抗的猎物一口吞之入腹, 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他搓着手在美人身前蹲下, 惺惺作态道:“姑娘别怕, 我们没有别的意思, 就是看你一个人不好过,想照顾照顾。你看这荒山野岭的,方圆几里都找不出几户人家,你一个弱女子走在外面,要是撞见了山魈可如何是好?便是没有山魈,豺狼虎豹也总是躲不过的。”

  美人低着头不说话,他自以为是被他唬住了,趁热打铁道:“咱们几个自小习武,都是有真功夫在身上的,你跟着我们,保证一根汗毛都少不了,还能吃饱喝足,如何?”

  他耐着性子等了半晌,还是没有得到回应,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终于显露出急色的本性:“装什么装?给你脸你不要,那就别怪我们欺负人了。”

  说罢便直接伸手欲抓,这破庙里除了他们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把人弄到手里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谁能妨碍得了自己?

  其他三人都憋了半天,见老大终于出手,顿时开始起哄。

  “把她拉过来!拉过来!”

  “陪哥几个乐呵乐呵!”

  “哎,等会儿第一杯酒让我喝,谁也别跟我抢!”

  “你喝的什么酒?交杯酒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个人大着嗓门,闹出了三十个人的架势。季陵端坐案台下,像座雪雕泥塑的神像,睫下投出一片浓黑的阴影,显得肃穆端庄。指尖动了动,手上书页悄无声息出现几道褶皱,他语气无奈,轻叹一声:

  “聒噪。”

  浅淡的声音淹没在淫邪笑声中,似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白衣美人却仿佛听到了这一句,眼波微动。此时男人的手已经伸到自己胸前,她眼中有冷光一闪而过,面前的男人心中一凛,动作忽然顿住了,不敢再往前半分。

  他也算是个刀尖上舔血的人物,对危险的敏锐度远超常人,无端萌生几分退意。身后不明状况的兄弟几个还在撺掇:

  “喂!老大,你行不行啊?不行换我上吧!”

  “不会连个小娘们儿都犟不过吧哈哈哈哈……”

  男人尊严受到挑衅,又快速打量了面前的人几眼,见她身形纤柔肤如凝脂,怎么也不像是能反抗的样子,一狠心便抓住了她的衣襟。

  正要上劲把人拉起来,抬眼便对上一双冰霜般的眸子。

  那眸中此时看不到半点柔情,唯有近似于兽类的森冷凶光,像一把利剑直直刺入他的胸口。只一眼,男人登时就软了腿,冷汗直冒,抖着手正打算放开,忽觉手腕震麻,然后便是一阵分筋错骨般的剧痛。

  眼睁睁看着一颗带血石子儿咕噜噜落到脚边,手腕上出现极深的豁口,汩汩往外冒血,几乎能看到被割断的筋脉和骨骼。男人发出难以忍受的吼叫,猛地扭头向后望去,眼底充血:“你!”

  季陵手中捏着颗石子儿,眉头轻蹙,面色不虞。

  “在下头痛难耐,烦请阁下勿要喧哗。”

  十分有礼的说辞,如果不是为首的男人血已经流了一地的话,想必会更有说服力。男人咬牙撕下衣物一角将手臂扎上止血,对身旁看戏的同伙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干他啊!”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另外几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挨了骂才反应过来,一个个顿时面露凶色,抄起武器一跃而起,浑身煞气地朝季陵去了。

  四个膘肥体壮的大汉对上一介素袍书生,实在算是仗势欺人,被他们忘在脑后的白衣美人倏尔抬头,微微睁大了眼。季陵不慌不忙站起身,还有闲心拍拍袍子上的灰尘。

  对上冲到近前的几人,他身形一闪,接下来的动作快到让人眼花缭乱,不时有骨骼错位的脆响声发出。不到一炷香时间,几个大汉便如同叠罗汉般整整齐齐在地上摞起来,武器丁零当啷散落一地,哀叫声连天。

  这几人本就是山里扎堆的盗贼,手里也不知道犯了多少条人命,要从这条路过去的人,无论年女老少,大多都被他们盘剥过,有钱给钱,没钱要命。他们在此处逍遥多年,没想到今天栽到了一个书生身上,真是砸蒜罐子里长豆芽 —— 窝囊坏了!

  身上的伤虽不致命,但也是伤筋动骨,没个十天半个月绝对爬不起来,几人正凄凄惨惨地叫着,就听那书生缓声问道:“诸位可否另换一处休息?”

  几个壮汉俱是一噎,瞧瞧这人,都把他们打成这样了,现在还装模作样地询问他们的意见,你要是一开始别装得那么好欺负的样子,他们至于不由分说就动手嘛?

  当然了,这话他们也就在心里叫上几声,真要对着正主说,他们是不敢的,此时那白面书生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和林中猛兽无异,谁敢触他霉头。

  几人连声应和着,鼻青脸肿连刀都顾不上拿,互相搀扶连滚带爬地逃走。路过那白衣美人身边时,有人还贼心不死,想拉她一起,没来得及伸手,便听有人轻轻咳嗽了两声,顿时便怂得一溜烟跑远了。

  强行运功催动体内燥意上升得更快,季陵不动声色伸手撑住案台,他其实远没有表面上这么轻松,若不是唬住了这几人,再多拖些时间,自己糟糕的状态就要瞒不住了。

  他缓了半晌,睁眼时仍觉眼前光线明灭,虚影重叠,正是神思昏聩之时,臂膀处忽然被人柔柔搀住,一个声音在附在耳边,距离极近。

  “公子……”

  那嗓音雌雄莫辨,如羊脂玉落于青石板,轻灵中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能够震颤人心的酥麻,天然便带着引诱之意。

  季陵仿佛在哪里听过这声音,但他不曾细想。能悄无声息接近身边不被他发现的人,这是第一个,明知对方不是什么柔弱可欺的角色,他本该放任旁观到底。

  雨声逐渐弱了下来,万籁俱寂中只余下水滴沿着残缺的屋檐一滴一滴砸下来的清脆声响。

  “滴答——”

  “滴答——”

  季陵额头冒汗,呼吸滚烫,回过头对上那双烟云朦胧般的眼眸,恍惚中竟似看见被浪翻滚,他们在床榻间交颈缠绵,这双眼涣散半阖着,眼尾通红,泪珠濡湿了长睫。

  现实与幻境交错浮现,叫人分不清哪一个才是当下。

  趁着脑中还剩最后一丝清明,季陵抬手推开对方贴得越来越紧的身子,脚步虚浮倒退了两步,后脚跟踢到一块陈旧干硬的蒲团,他摇摇晃晃地坐了上去,扬起一片灰尘,垂着头,尝试将眩晕感压下。

  低垂的视野中出现一截纯白衣摆。

  白衣美人一步一步靠近,在季陵面前屈膝蹲下,朝他伸出手。季陵向来抗拒旁人的触碰,身子后倾躲避,哪料对方不依不饶,像条美人蛇一般顺势欺身而上,柔情似水的同时也让人无法推拒。

  被没有骨头的美人蛇痴缠着,季陵避无可避,手臂支撑着上半身,不动了。不是不想反抗,实在是病体难支,烧到这个地步还没有陷入昏迷,已经是他身体强健远胜常人的结果。

  素白的手径直伸向他的后颈,一低头,两人便额头相抵。

  气息交融,体温互通。

  修长的指尖从耳后缓慢移出,碰了碰他微红的侧脸:

  “公子,你身上好烫……是不是生病了?”

  冰凉的触感让纪陵下意识追逐着蹭了蹭,没法聚焦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模糊的脸。他还勉强记得自己身在何处,闭了闭眼,伸手推上对方肩头,哑着声音道:“起来。”

  “公子救命之恩,奴家无以为报……”勾魂摄魄的声音在耳边千回百转,好似引诱无知女郎偷尝禁果的毒蛇。

  “就让奴家为公子解解热吧,嗯?”

  她说着俯首到季陵颈间,鼻尖耸动,像某种小型动物,细细密密地嗅着自己的猎物。

  墨香浅淡细腻,从半开的领口悠悠逸出,又被另一股馥郁气息所浸染,带出拨雨撩云的意味。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肩窝,引起一阵痒意。季陵冷不防地伸出手,牢牢制住了在自己身上不安分的家伙。

  下颌被掐住,白衣美人被迫抬起头,修长脖颈暴露在空气中,异于女子的性别特征也同时显露无疑。

  起伏的喉结明晃晃告诉旁人,“她”并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姑娘,而是个长了一张祸水容颜的,货真价实的少年郎。

  季陵此时显然已经失去了正常的认知能力,身份暴露,白孤一点都不慌张,反而毫不躲闪地与对方迷蒙的眼神相交。

  偷腥的猫儿被人揪住了后劲皮,还在半眯着眸子挑衅。

  他的视线从上往下,扫过季陵的眉毛,在落星般的眼眸处顿了顿,接着是挺直的鼻梁,最后落在他的唇上。

  季陵下唇饱满,唇形流畅,在跳动的火光下泛着醴艳水润的泽辉。

  白孤的视线久久停留在他的唇上,指尖在他脸侧来回摩挲,鼻尖清冷的墨香发酵成了烈酒,令人头脑发热,气血翻涌,抑制不住无尽的欲念。

  作者有话说:

  收到了人生中第一颗地雷!妈妈我出息啦!记到我的小本本上~

  专栏预收↓

  《小雄子他总是很任性(虫族)》

  被宠坏的漂亮娇气包小雄虫X强大隐忍对雄主毫无底线的硬汉雌侍

  《剑尊今天屠龙了吗》

  武力值与胆量成反比的美人剑尊攻X被抛弃后少女心破碎黑化烛龙受

  感谢在2023-05-04 22:06:16~2023-05-05 18:53: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年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