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揖母亲所在的墓园在城郊, 警车和救护车呼啸而过,并不规整的柏油路上溅起的小石子腾空一跃又胡乱落进路边的草丛中。

  三个突然袭击的歹徒两个重伤一个毙命,重伤的两个被江揖用鞋带反绊住手,像死狗一样躺在墓园中。

  守墓人的房间, 连秋皎虚弱的躺在床上。

  江揖握着一把墓园找到的铁锹守在门口。

  来的时候他穿一身淡色休闲装, 现在又是灰又是土更多的是红黑相间半干涸的血,那张俊丽而冷漠的面容因为生死搏斗, 显露出一种锋利嗜血的森寒。

  这样的江揖让连秋皎有些害怕, 装作虚弱的样子不敢开口。

  二十分钟后, 连秋皎和江揖被医护人员扶出房间。

  医生一眼看出江揖伤的更重,见连秋皎惨白着脸要躺到担架上, 开口让江揖躺好他要做检查。

  江揖摇头:“我没事,照顾好他,我去警局。”

  他打电话报警和叫救护车后,还通知了心腹过来支援。

  胆子大到□□, 未必不会在事败后再做什么, 江揖对幕后凶手也有了猜测,送上门来的机会, 他不会放过。

  在江揖的坚持下他上了警车。

  警察和救护车疾驰而过, 很快超过了慢腾腾行驶在路上的一辆黑色小轿车,以及小轿车后面跟着的一辆大货车。

  和歹徒搏斗时江揖肾上腺素飙升, 现在激素回落,手脚的酸痛无力和身上伤势的疼痛逐渐升腾起来, 情绪却麻木而冰冷。

  空洞的休息期, 对身体是, 对情绪也是。

  目光漫无目的的扫过窗外, 也扫过被警车超过又甩在后面的黑色小轿车。

  安市的牌照, 江揖本能的想。

  小轿车贴着防窥膜,什么都看不到,他没有多在意,外面阳光灿烂,刚才墓园的生死相搏好像是一场噩梦。

  小轿车后座,保镖正给胳膊上被划一道指长口子的连翩处理伤口,一边道:“连少,今天多亏了你,否则我们三个怕是要栽在这里。”

  碰到的是亡命徒,几个人身上都带了伤。

  连翩望着远去的警车轻吁了一口气:“是大伙运气好,回头单独发你们一笔奖金。”

  之前真是凶险,他想。

  那把刀对着他的脸就劈下来,还好他反应灵敏,用胳膊挡了一下,只是春天衣服薄,这一挡胳膊难免受伤。

  现在那三个歹徒都在货车车厢里,绑的跟个粽子一样。

  连翩知道这三个都是在逃犯,身上背着案子,悬赏通缉的人,回头安排人送到公安局,也算为民除害。

  不知江揖怎么样,伤的重不重。

  有一段时间他是将江揖当做朋友的,毕竟江揖工作认真做饭又好吃......

  不过想想那个录音,也就算了。

  连翩拿得起放得下,心道这是他为江揖做的最后一件事,以后大家就真是桥归桥路归路了。

  白天累的够呛,连翩回家后早早睡了。

  胳膊上的伤口不是特别长但很深,给他处理伤口的保镖说以后说不准得留疤。

  连翩倒不在意这个。

  相反他在这个世界总有种游离在剧情内外的局外人的感觉,如果真的留疤,人生倒更新显真实了。

  不过疤痕还没长起来的时候,伤口挺疼。

  疼的人睡不安稳,吃了药也隐隐作痛,有点难熬。

  半梦半醒中有电话进来。

  连翩摸索着接起来,在那边没人说话的时候才眯着眼看屏幕,打电话的是江揖,问道:“江揖?”

  夜色茫茫,

  江揖站在病房的床边:“是我。”

  对安市这个国内一线城市来说,九点多不算晚,外面灯红酒绿正热闹,但江揖心中却涌出前所未有的孤独感。

  墓园遇到凶杀案的事还有的调查。

  到现在他才觉得后怕,怕死,怕报不了仇,也怕和连翩之间就这么混乱而难看的结束。

  于是在这个深夜,踌躇中冒出的冲动让他拨通了电话。

  连翩不知道江揖在想什么。

  但他发现自从“到此为止”后,江揖跟他说话总是像电脑系统卡顿一样,反应慢,还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

  如果是以前,连翩说不准就取笑江揖了,但现在两个人的关系开玩笑就不合时宜。

  而且按照被利用的丢脸现状,连翩应当对江揖不假辞色甚至直接撂电话,但清楚的明白江揖今天遭遇了什么,连翩就懒得做这些戏了。

  挺清淡的问他:“有事吗?”

  江揖身上到处都疼,但万幸他没有特别明显而严重的伤,咬咬牙甚至能独立活动。

  不过眼下局势未明,他只敢在这个深夜,在让所有人都出去后才打这个电话,只是想听听连翩的声音

  顿了顿道:“没有,打错了。”

  连翩:“......”

  胳膊上的刀伤怪疼的,被吵醒后很难入睡,他索性坐起来打算一会儿喝点水。

  没怀疑江揖说谎。

  他不是也曾在发烧时打给江揖结果打错给了江闻风,江揖原本是想打给连秋皎的吧,想起连秋皎真是让人不大愉快。

  他没所谓的“哦”了一声:“那我挂了。”

  这次江揖反应快了很多:“你还好吗?”

  连翩:“挺好的。”

  心说如果江揖像原著中那样给他一大笔钱的话,那就更好了,正好有电话进来,连翩跟江揖说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打电话的连父。

  连父告诉连翩,连秋皎被人打伤了,让连翩过来看看:“将来连氏都是你们兄弟的,你们相亲相爱互相扶持,连家乃至连氏集团才能越来越好。”

  反正连翩和江揖已经分开,而连翩手里还有那么多股份。

  连父认为和连翩搞好关系很有必要,有事没事就会和连翩联系,想让连翩重新融入连氏这个大家庭。

  可不能再出现过年居然一声不吭去外地度假的事。

  连翩知道连父的打算,只道:“连氏是我和连秋皎的,大伯的意思是要立遗嘱吗?大伯的东西我不多要,给个三分之一就差不多了。”

  连父:“......”气愤的挂了电话。

  躺在病床上的连秋皎不以为意。

  这次遇到袭击真是因祸得福,反正江揖已经答应他会和连翩解除婚约,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将来连翩形单影只......

  哪怕不形单影只,还能找到比江揖更优秀的伴侣?

  而且就资产来说,他是连氏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将来再和江揖在一起,江家的东西就也有他的一半——至少名义上是这样。

  这样算下来,怎么都比连翩强。

  连翩不知道连秋皎让江揖许了什么诺言,但江揖遇袭的事虽然□□为了股价不动荡,全面压制了媒体的消息,却在圈子里传开了。

  说什么的都有,不过怀疑江冬林的倒不多,毕竟虎毒不食子。

  也许江揖就是正好倒霉遇到这样一伙强徒了呢。

  事实上,最初的调查结果就是这样,几个逃犯原本要去墓园偷点东西吃,结果看到江揖非富即贵,就想干票大的。

  连翩当然不信,他是个“先知”来着,只心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江冬林不管再怎么狡兔三窟,终究逃不过,迟早而已。

  不过这些和他都没什么大关系。

  江揖也不信事实真相是这样,有些东西虽然没有证据但彼此心知肚明,他有的是耐心,发誓要将真正的凶手揪出来。

  不过有一件事在江揖伤好的差不多,在连秋皎的催促下,终于不得不面对。

  他让何夕查一查连翩最近的行踪。

  何夕很激动,以为江揖终于想通了,要和连翩和好,他不信老板是个唯利是图的人,和连翩在一起就是为了利用人。

  至于那份录音,人时常口不择言口不对心。

  很多东西都要用眼睛看的,在小老板来公司的那段日子,他可没少见自家老板看着人发呆,那种眼神......

  怎么说呢,总之温柔的很。

  铁树开花的那种温柔。

  何夕很快将连翩最近的动向告诉了江揖,还得知连翩要去度假山庄散心,心道这可真是天赐良机。

  当然,这次的度假山庄并不是连秋皎出车祸的那里。

  于是三天后,连翩和江揖以及连秋皎“偶遇”了。

  这对连翩来说是个糟糕的相遇,他昨天晚上新得了一本写的极好的小说,熬夜看到凌晨三点多才睡,现在眼泡还肿着。

  而连秋皎和江揖看上去可就收拾的容光焕发。

  连秋皎和江揖上楼,连翩则是懒洋洋下楼,打算去餐厅转一圈,比起让人把饭菜送上来,他更偏好自己去食物多的地方转悠。

  此刻,连翩心道,这可真是再标准不过的狭路相逢。

  连秋皎率先打招呼:“翩翩。”

  连翩居高临下的看他,知道连秋皎有找到机会就损他的爱好,便先发制人:“怎么,又想再表演一个不小心摔下楼梯?”

  本来想问连翩为什么这么憔悴,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的连秋皎:“......”

  江揖看着连翩肿起的眼泡。

  他在一个小时前发的那则解除和连翩订婚关系的声明,这件事其实发信息或者电话就能通知连翩,但他还是来了。

  他想见见连翩。

  即使已经下定决心暂时如此,但江揖还是想当面......

  江揖觉得自己很被卑鄙很无耻,但他的确想在连翩脸上看到一些不舍或者愤怒,这样他才能稍稍安心一些。

  这么长时间连翩总是视他为陌生人,让人心底发慌。

  现在看到连翩憔悴的样子,江揖既心疼又有些喜悦,暗道连翩心里还是有他。

  克制着关切的冲动,江揖拿出支票簿连带笔递给连翩。

  这一幕可有点熟悉,但原著是写好的支票,可不是空支票,连翩有点懵。

  江揖克制着情绪,几乎有些看不出喜怒的道:“是我辜负了你,这是补偿,想要多少,你自己填。”

  他知道连翩不在乎这个,但这是目前他能给连翩的唯一的东西了。

  作者有话说:

  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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