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短暂的对视, 连翩心如擂鼓面无异色,很快移开目光,像按灭警报一样按灭手机屏幕。
裴度发现连翩的躲闪,安抚道:“我没事。”
远处传来脚步声, 跑步的动静。
连翩看过去。
穿黄色小马甲的外卖员也看到了他, 远远的喊:“李先生?”
连翩:“是我。”
拿到药,车里有水, 看着裴度吃了药。
期间手机提示音响了好几下。
连翩没管, 裴度却是催促:“我没事了, 有人找你?看看是不是有急事。”
很寻常的话。
但刚被顾自云洗脑过的连翩,立即想到裴度好像总是将他的事放在第一位。
含混的应了一声, 边绕过车身往副驾走边看手机,果然是顾自云的消息。
没细看,手机调静音。
感觉不保险,索性将顾自云设置成消息免打扰。
绕到副驾驶座旁边, 连翩已经恢复理智, 他不是人云亦云的人,再说顾自云拉郎配也不是第一次。
紧张大概是因为被谈及的当事人就在身边。
不单在身边, 还是对他极好的人, 让人有种好像背着人家做了不好的事的自我谴责感和心虚气儿。
到副驾驶又没上去,和裴度商量:“哥, 歇一会儿好点了你坐副驾驶,我开车。”
裴度说好。
又道:“先上来, 坐会儿。”
好车, 空间大坐着也舒服, 但对比停车场来说就忒小。
连翩说不想坐, 站会儿。
裴度也推门下来了, 走到连翩跟前:“怎么了,还想着呢?我自己愿意,不会因为这个以后都不给我夹菜了?”
他挺高。
一米八的连翩矮半个头。
两人站的也近,近到连翩能闻到裴度身上的火锅味,当然,也许是他的。
同样的味道,交缠出说不出的热意。
连翩半垂着眼:“少夹点。”
又说起别的。
同在一个屋檐下,两人生活圈重叠极大,说起琐碎的事来压根说不完。
连翩告诉裴度园子里的桃花开了,最近有蜜蜂,让裴度过去的时候注意点,不要被蛰了。
裴度说过几天要降温,让连翩出门不要穿太薄。
聊着气氛挺松散。
有人来开车,汽车轮胎压过地面的摩擦声打破莫名的气氛。
连翩问裴度几点了。
手机还攥手里,顾自云的信息也暂时屏蔽了,但他还是下意识没往外拿。
出门谈事,裴度穿的很正式,手腕上戴着表。
看了眼,下午三点。
裴度:“我好多了,走吧。”
吃撑这种经历对裴度这种行止有度的人来说很几乎从未有过,但他身体强健,倒是很快就缓和了。
也有药物的作用,身体只有一点微末的不舒服。
没让连翩开车。
大概骨子里还有一定的强势和掌控欲,比起坐副驾,他更喜欢掌握方向盘载着连翩到处逛逛。
两人出门一直都是裴度开车。
他坚持,连翩只得上了副驾。
回去后各自回屋,一身味儿,都是爱干净的人,洗漱免不了。
连翩还有个毛病,吃饱了就想躺着,不一定是睡觉,吃饱喝足心头没事的那种闲散感,给个神仙也不换。
冲澡后直接换了睡袍上床,才读信息。
顾自云:
[我敢打包票!]
[一山还有一山高,原本之前那两个就够出众了,没想到......]
[艳福不浅啊小翩儿]
[你男朋友什么时候见见?]
[人呢?]
[这样的你都不喜欢,你男朋友可以啊,见见]
[翩儿?]
连翩:[他是我哥,再瞎说八道生气了啊]
顾自云打了电话过来。
连翩没接:[困——睡了]
聊天记录删除,手机扔一边,仰躺在床上,正看到床中央吊着的铜制镂空香薰球,里面装着驱虫安神的草药。
东西是裴度给他的。
京市四月蚊子就出没了。
这园子里树木多,好处是视野开阔人也疏朗,坏处是蚊子也多。
连翩半个月前被盯过,很小的个包,痒的却厉害,当天下午裴度就拿了香熏球过来,亲自给他挂上。
撸袖子看蚊子叮过的地方。
早没了痕迹。
睡袍轻便透气的布料摸在手里触感极好,还有银色暗纹,夜晚灯下流光浮动,又好穿又好看。
睡袍是裴度拿来的。
打猎之后的事。
林子里草木茂盛,难免磕碰,连翩其他地方防护严密一点事都没有,脸和脖子上有被枝条划拉出的红印子。
他皮肤白,有点痕迹就很明显。
回去的路上裴度托着他下颌看了下,压着眉:“没破,不用抹药,皮儿这么薄呢,像剥了壳的小荔枝。”
随口的感叹,转头剪裁合适的睡袍就送过来了。
话这么说的:“你这么爱睡觉,睡舒服了才好,这个正合适。”
连翩不是没用过好料子,但裴家存在的时间很长,很多东西都来历斐然,像这料子,像驱蚊的药草,很好用。
之前毫不客气的收了,没计较这些小的。
但现在想,心里就涌动着很多不同的东西,好像撕掉了新手机的屏幕保护膜,露出下面不曾注意的细节。
还有过年的烟花,醉酒时的烧烤......
类似的事太多了。
这种照顾细腻而深入,绝不是普通朋友能做的,就是亲人之间,好像也不过如此。
连翩之前没这么细究过。
一盘算才发现过的如此轻松惬意,很大程度和裴度有关。
他能照顾自己,能照顾的很好。
后来不知不觉中,这种照顾被裴度接手了大半。
这是喜欢吗?
可是,可是裴度知道他是沈拂行的男朋友,沈拂行又是他的表弟,以裴度端正自持的为人,也许只是爱屋及乌。
哪怕裴度面上对沈拂行其实不那么亲近,但亲人就是亲人。
感情上的事,最忌讳自作多情。
连翩不是只会瞎琢磨的人,捞起手机给裴度发短信:[哥,如果拂行和我同时遇到困难,你帮谁?只能帮一个]
裴度回的很快:[你]
连翩迟疑了一下,硬着头皮问:[为什么?]
裴度没回。
连翩边等边上下翻两人聊天框的记录。
每天几乎都会聊几句,吃什么喝什么,在做什么,谁单独出去了会嘱咐一句别喝太多酒,等等等等。
正看的入神,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抬眼一看,裴度站床边呢,表情似乎还有些不对。
连翩没反应过来:“哥——”
裴度拽起连翩半压在腿下的被子,盖住那凌乱的睡袍并不能遮什么的,白到扎眼的长腿。
心平气和:“小心着凉。怎么忽然问我这些,遇到了什么难事?”
连翩后知后觉意识到衣着的不妥,但更能感知到裴度浑身上下透出的那种大彻大悟一样,老僧入定的淡定。
也许是他多想了。
毕竟不管怎么样,他对自己的颜值和身体还是有足够的信心的。
如果裴度......
果然自作多情了么。
心头几缕丧气飘飘忽忽,连翩拽着被边儿:“没有,就问问,将来我们万一有矛盾什么的,我在这儿最熟的就是你,先预热预热,你要帮我,我也更有底气不是,毕竟门第悬殊么。”
竟然已经想到这些问题了么。
似乎兜头一盆冷水,但裴度未成年时便有了胸有惊雷而不浮于面的城府,平平静静的道:“我会站在你这边。”
连翩“哦”了一声。
毕竟衣冠不整,他将被子往上提了提,几乎要盖住下颌:“困了,我睡会儿,哥你也休息一会儿?”
洗漱后就穿戴整齐的裴度按了下被角:“睡吧。”
说罢就离开了。
连翩确认他离开,揭开被子,仿照刚才自个儿躺着时的姿势,虽然有点不羁但还挺有看头的。
腿这么长,又白......
他也真是,脑子好像不在线一样,总之就不该轻信顾自云这个神棍。
与此同时,
替连翩掖了下被角后就离开的裴度,正和庄骁通话:“沈拂行那里最近再没什么异动?”
忽然提闹矛盾的事,只是随口说说?
隔着电话线都能感知到自家老大心情不愉的庄骁,脑海中飞速将信息捋一遍:“没有异动,就前段时间和华清歌出现在同一个酒会,但两人没照面,沈拂行好像还避开华清歌提前走了。”
裴度:“继续盯着,等等......”
庄骁:“老大你说。”
裴度沉默了一会儿,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但感情上他知道自己绝对没有庄骁有经验:“今天......今天我不小心看到他穿戴不整齐,他一点都不回避,没有不好意思,没有羞怯......”
庄骁:“没穿衣服?”
裴度:“睡袍,我看到他的腿,还有胸口。”
庄骁挠了下额角:“那个......老大,大家都是男人,咱俩年轻的时候还总光膀子,不好意思才不正常吧。”
他想,再怎么连翩又不是个小姑娘。
再说现在大街上不管男女,穿短裤背心的人都不少,这有什么。
看来是他反应过度,裴度深吸一口气:“知道了,沈拂行那里继续盯着。”
.
连翩原本以为很快就能将顾自云的胡说八道丢到脑后,但他高估自己,总是忍不住探究裴度的行为。
也许不是因为顾自云或者裴度。
连翩想,他可能......
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对裴度有了想法,之前没意识到,直到顾自云说起。
身经百战自诩眼明心亮的大导演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明明是他对裴度无知无觉中起了觊觎,顾自云这是完全看反了。
连翩不是扭捏的人。
如果换个环境,也许试探也许表白,总之不会停驻不前。
可惜他现在身不由己。
等吧。
如果这头和沈拂行不清不楚,那头又对裴度流露出个什么,裴度会怎么想他?
人声鼎沸灯火璀璨,
连翩站在人群中,还是不由自主想起裴度。
今天是卫天应的生日,卫天应不仅邀请了他也邀请了的裴度,但是裴度有事推拒了,只叮嘱他少喝酒。
托沈拂行护持的福,他在这圈子里也算混了个脸熟,能聊两句的朋友不少。
正和人说话,忽然听到前头玻璃砸在地上的呼啦声和惊呼。
连翩看到沈拂行从人群中穿过往那边去,身后还跟着一脸焦急的林文河。
两人从他身前路过时,林文河看了他一眼。
这个家世一般其貌不扬,但靠着“古道热肠”在这圈子里混的很开的男人,留给连翩一个轻蔑的眼神。
那轻蔑带着得意,只有短短一瞬,但连翩接收到了。
轻蔑连翩能理解,他目前的身份比之林文河所在的林家,确实有参差。
但得意......
能让沈拂行这么着急,林文河紧随其后的,好像只有一个人。
议论声从前面波及到这里。
连翩听到有人说:“有人不小心撞上了香槟塔,卫少的生辰居然有人这么毛手毛脚......”
作者有话说:
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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