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星号航行的速度很快,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能抵达那座无名的中型岛屿。
现在站在甲板上眺望，已经能远远看见岛屿的轮廓。
俞潼被红莹抱着看过,岛屿周围笼罩着薄薄的雾气，看不清岛上具体的景象。
黑辰石伤的很重，至少看起来很重。他需要修养,每天清醒时间不长。
他不是每次睡觉都会做梦,也不是每次做梦，都能梦见小黑狗。
反派不梦见小狗,梦中情×的道具就无法使用。
黑辰石不知道这点，有时候午睡醒来，他会盯着天花板沉思。
思考为什么这回,自己没有梦见‘乖孩子’
下回睡觉时,再试着换个姿势。
在梦中情×道具无法使用时,俞潼就会离开船长室，去海盗船上四处溜达。
一边用道具刷船员们的好感度,一边鬼鬼祟祟跟踪可疑船员。
可能是最近压力小了，在即将到达中型岛屿的前一天晚上,黑辰石也没有梦见小黑狗。
俞潼迈着小短腿，溜溜达达地来到负一层。
黑辰石在这里安排了很多精英守卫，防守格外森严,没人能溜进去。
但小狗可以。
俞潼仰着脑袋翘着尾巴，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周围的守卫扫了他一眼，伸手将门拉开。
船长的小宝贝来了。
狗儿子可以去任何地方,咬任何人的衣服，吃任何人的肉干。
这是船长说的。
守卫羡慕地看着小狗。
当狗真好，不用工作,每天都能被船长摸头。
他也想当狗。
————
被关在牢房的人，意识大多时而模糊时而清醒。
大家都是熟人，他们清醒的时候，会隔着门板聊天打发时间。
俞潼下楼时，里面的人正好在玩游戏。
甜澄清亮的嗓音，从负一层深处远远传来，“1、2、3！木桶里面有什么！水！”
软岩在隔壁大喊，“红酒！”
不远处又响起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听着像是半月。
“葡萄酒！”
“钱包里面有什么！钱！”
“卡片！”
“有……呃，小纸条！”
“船长室里有什么！狗！”
“小狗！”
“小黑狗！”
“厨房里面有什么！刀！”
“刀子！”
“刀子是什么玩意，软岩你输了！”
俞潼：……
系统：……
【他们玩得好开心啊，黑辰石白担心了，他的亲信们一点都没抑郁。】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暂时清醒过来，游戏人数也开始增加。
人太多不适合玩现在的游戏，他们又换成了故事接龙。
伴月起头，一个个往下顺。
俞潼还没检查完负一层，他们已经编出好几个离奇的故事。
勤劳勇敢有八块腹肌，可以胸口碎大石的女主，意外获得镶满珍珠的长裙。还在邪恶的海军手里，救下传说中的人鱼王子，收获了美好的爱情。
但王子接近女主，只是为了她身上的珍珠。他骗身骗心，还骗到她怀孕。
女主一巴掌打晕王子，大着肚子占领人鱼王国，王子成了他的后宫。
故事在海盗们口中接来接去，结局变成女主砍掉人鱼王子的鱼尾巴，做成了剁椒鱼尾。
远远还能听见半月的叹息声，“当初就不该跟人鱼王子谈恋爱，他只有一条尾巴，都不够
吃的。”
软岩在旁边附和，“是，哎，那我们这回和猪谈恋爱？我听人说那玩意又肥又壮，肉特别
多特别香。”
“和□□，鸡能下蛋，可以一直吃下去。今天是煎鸡蛋，明天是炒鸡蛋。嘶，有生之年我真
想尝尝真鸡蛋的味道。”
“能下蛋的不是母鸡？”
“母鸡怎么了，我都和鸡结婚了，还会在意公母？”
几人商量完，又开始新一轮的故事接龙。
女主在拍卖行买了一只小鸡，小鸡长大之后天天下蛋，一天十颗。
女主一边吃鸡蛋，一边孵小鸡，孵出小鸡吃烤鸡。吃完烤鸡拿骨头种地，种出新的小鸡。
他们报了半天菜名，俞潼听得都馋。
这帮海盗就差把‘我想吃肉’几个大字，直接贴在脑门上。
————
负一层的单人间，用的都是深木色的大铁门。
铁门最上方有一个小窗口，透过窗口能看清单间内的情况。
下方是一个小拉门，是送饭的地方。
送饭口不大，即便是最瘦小的女人，也钻不出来。
但小狗可以。
俞潼按照顺序，先去软岩和甜澄的单间里看了看。
两个男人状态都不错。
软岩跟守卫要了纸笔，在牢房里画了一堆画。
画上没什么特别的内容，大多是美女素描。
其中红莹的素描最多，各种角度都有。软岩还在红莹的身边，偷偷画上了自己。
不知道哪个高层私下告诉甜澄，提高身体素质可以减缓变成蛏子怪的速度。
连玩故事接龙，甜澄都在做俯卧撑。
其余的普通船员，大多都在做自己的事。
有的从守卫那要来积木，在单间里搭房子过家家。
有的在练习针线活，在衣服上缝出一朵朵小花。
还有几个离得近的海盗，隔着墙小声聊船上的八卦。
俞潼跟着吃了会瓜。
他们说船上男多女少，男女比例十比一。除了个别几个家室的船员，大部分人都是单身。
船员们私下里，排出一个‘最想成为恋人’的榜单。
优雅知性，八面玲珑的船长秘书红莹，是第一名。
温柔恬静知识渊博的星星子，是第二名。
不过暗杀过船长后，她的排名掉到了前十开外。
虽然是个男人，但长相俊美强大冷静，让人很有安全感的船长黑辰石，顺势从第三名跳到
第二名。
除此之外，还有天蓝蓝、青藤、航海士眼镜蛇、小船医白白、食堂打饭的女孩小月、刁蛮
可爱的青蔓等等。
半月因为经常和船员切磋，还总喜欢把人按在地上摩擦，被排除在恋人名单之外。
在‘最想做朋友’的排名里，她排第一。
先前有人去厕所时，在一个隔间下面的缝隙里，同时看见青藤和航海士的靴子。
里面有不可描述的声音，两个人好像在做那种事。
没人相信他们会是一对，青藤之前和航海士起过冲突。
他俩相约喝酒，在房间里发生了点矛盾。第二天一早，航海士就被青藤打的鼻青脸肿，在
病床上瘫了三四天。
如果不是船长拦着，文文弱弱的航海士，怕是会被活活打死。
大家都把这个假瓜，当做热闹听。
俞潼见过青藤身上密密麻麻的吻痕，他觉得这瓜可能保熟。
黑辰石控制欲强，不喜欢船上有脏东西。
能在他船上待到现在的船员，多多少少都达到了他心里的标准。
这帮船员大多是被那些人的人格魅力和实力吸引，对他们心生向往。
即便身边除了一条路人狗，再没人听到他们的交谈，这几个人也没说出任何污言秽语。
只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小船员，扭扭捏捏地说，自己想和红莹那样完美的姐姐结婚。
老船员在旁边调侃，问他有没有梦见过红莹。
小船员很害羞地嘀咕，“梦到过，我们结婚了。她还夸我做的苹果派很好吃，那是我妈妈
教我的手艺，说以后可以讨我老婆开心。”
“我妈妈做饭很好吃，她就是……唉。”
那几名老船员停下哄笑，开始变着法地安慰他。
俞潼知道，他妈妈大概也变成蛏子了。
苍穹星号的气氛很好，船上的人也很好。
他们有不同的性格，各种各样的兴趣爱好，和埋藏在心底的往事。
每个人都很信任黑辰石，都坚信只要好好跟着船长干，大家就能过上好日子。
俞潼说不清自己什么感觉。
他只是忽然理解，辰哥的精神压力为什么那么大了。
每一份信任每一份崇拜，都是压在黑辰石身上的担子。
他生怕自己做的不好，会害死所有人。
————
星星子和半月离得近，俞潼先去了星星子的单间。
女船医蜷缩在角落里，表情有些恍惚。
她手里紧攥着一只粉笔，身边的墙壁上写满小字。
【我的头好疼，有什么东西在命令我做事。我的脑袋里一定钻进了一个活物，它在控制我
的身体。】
【我好像出现了幻觉，我怎么总觉得喉咙里痒痒的，像是有东西没吐出来。】
【天啊，我今早吐出珍珠了！我是要变成蛏子怪了么？也对，听他们说，我腿上长出一条
新腿，变成蛏子怪只是早晚的事。】
俞潼跑过去，好奇地往她腿上看。
女人修长白皙的腿上，长满不断蠕动的瘤子。
其中一个瘤子上，生长出一条食指大小的腿。
俞潼抬爪碰了那条腿一下，腿像是有生命一般，瞬间缩回了瘤子里。
这一幕很鬼畜，本来就晕船的系统，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恶心，妈的，恶心！】
“黑珍珠，你怎么过来了？”
“汪汪。”
“你在看我的腿？是不是很可怕。还是做小狗幸福，好歹不会变成蛏子。”
星星子的声音，比之前尖锐许多，口齿也有些含糊不清。
“听说你们这些小动物，都是上等海域特有的贵族宠物。你真是个不幸小狗，别的狗在上
等海域享受生活，你被卖到下等海域吃苦。”
“你想不想爸爸妈妈？你对狗了解得多么。狗真的和生物书上说的一样，也是从妈妈肚子
里生出来的？”
星星子双手捧着奶狗，使劲搓他的小脸。
“狗和人长得一点都不一样，连身体结构都差很多，为什么生产方式会和人一样？”
“我真想解剖一只真狗，看看你的内部构造。”
星星子一边掰开俞潼的嘴，研究他的狗牙，一边说着很恐怖的话。
她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其他船医见到俞潼，眼睛也会放绿光。
俞潼咬了星星子一口，从她手上挣脱开，转头继续看墙上的字。
【不知道为什么，我越来越觉得生产珍珠，是一件神圣而伟大的事情。原本对中等海域的
恨意，也在逐渐减少。】
【我可能是出现了幻觉，我明明记得我吃过早饭后，吐出一颗珍珠。但等我去找的时候，
珍珠又消失了。牢房就这么大，它能去哪？】
【我脑子肯定是出问题，我居然看见红莹站在牢房里，问我肢体再生药剂的进度。还问我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吐出珍珠，珍珠会不会消失。】
【红莹是反对派的人，她和船长一样，很抵触这些东西。半月也说自己没听到红莹的声
音，红莹没理由知道珍珠的事情，我一定是在做梦。】
【哦对对，我的珍珠，我有吐出珍珠。我不记得，好像是有。嗯对，我是星星子。大概
是，我要吐珍珠。】
星星子的精神状况明显不正常，墙上的很多内容前言不搭后语，看得人浑身不舒服。
除了正常的记录日常外，星星子写的最多的东西，就是珍珠。
她对吐珍珠，有强烈的渴望。
这不对劲。
而且红莹又是怎么回事。
星星子还在发呆。
俞潼冲她汪汪叫了几声，想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尝试和她对话。
星星子忽然抓狂地揪住头发，发出刺耳的尖叫。
“别在我脑袋里说话！我叫星星子，你们闭嘴，别给我取新名字！”
“我的医术是妈妈教的，那些知识是我爸妈自己研究出来的，和你们没关系！闭嘴闭嘴，
我不要这种恩赐！”
恩赐？
俞潼眉头微蹙。
下等海域的人从小就被告知，食物和知识都是中上等海域给他们的恩赐。
星星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生活在中等海域的东西，正在和她说话？
这么说来，半月和小船医等人听到的歌声，也是从中等海域传过来的？
星星子不是第一次崩溃，负一层的守卫经验丰富，很快将船医带了过来。
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学生，变成如今这幅样子，老船医心疼的直掉眼泪。
俞潼趁机溜出单间，抬爪敲敲隔壁的铁门。
半月拉开小铁门，见到小黑狗，她瞪大眼睛哇哦一声。
“黑珍珠，你来这做什么？你从送饭口进来，是来给我当夜宵？”
正撅着屁.股往里拱的小黑狗，冲她凶狠地汪了一声。
半月被他奶凶的样子逗笑，眼中的忧愁少了一些。
她头顶飘着一团白色的雾气。
俞潼第一次看见这个情绪动画，不清楚白雾是什么意思。
在众人的安抚下，星星子安静下来，扑在老船医怀里崩溃大哭。
“救救我老师，一直有人在我脑袋里说话。我快疯了，救救我！”
正在做蹲起的半月，长长地叹了口气。
“糊涂啊，你当初怎么就稀里糊涂给自己扎了针。还好船长没被你扎到，不然他也会变得
和你一样。你真是……太可惜了。”
暗算船长的王八蛋，变成如今这幅可怜样，半月也不忍心再骂她。
“喂星星子，你先别光顾着哭，快趁着自己意识清醒，赶紧把听到的东西说出来。我们知
道的越多，越有可能帮到你。”
星星子无助地哽咽，“我记不清了，我只能记得自己听到有人说话。”
“说的什么？是唱歌么？是不是这个调，哼、哼哼、哼——”
半月指节敲打着墙壁，哼出一个古怪的调子，“我和你一样，只记得自己听到歌声，记不
清内容和调调，我觉得大概是这样唱的。”
不远处立刻有人反驳，并哼出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曲调。
就连蔫头耷脑的地螺，都粗着嗓子哼出沙哑的歌。
俞潼利用系统自带的录音功能，将他们哼唱的调子全都录了下来。
在半月和星星子说话时，他将那些声音分成一段段音频，在脑海里反复播放。
听到第七遍，俞潼狐疑地蹙起眉。
他突然发现这些歌声，似乎代表不同的指令。
有的曲调很平缓，像是安眠曲。有的很急促，让人听着就焦虑不安。
半月、小船医、地螺和其他几个主动袭击过别人的船员，他们听到的歌声都很急促。
以甜澄为首，全程没有任何攻击行为的变异船员，只听到过悠扬婉转的歌声。
有些像是某种摇篮曲，可以安抚人心，让人昏昏欲睡。
半月生怕自己忘记好不容易记起来的调子，连忙让看守记下来，一会哼给船长听。
俞潼歪头看着她。
又是给人类送食物和资源，又是用歌声操控人的意识。
中等海域的生物，完全没有想要毁灭人类的意思。
他们这么来回折腾，到底想做什么？
想到星星子对吐珍珠的渴望，和能把人变成高产蛏子怪的白色粉末。
俞潼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中等海域的生物，会不会是把下等海域，当成自己的珍珠生产场了？
就像养鸡场一样。
养鸡人定期给鸡喂食物，确保鸡不会饿死。
不断改良调整鸡场的布局、灯光和室内温度，好让鸡下出更多的蛋。
唯一不同的是，下等海域产的是珍珠。
这又有了一个新的问题。
如果只是将人当成珍珠生产机器，为什么还要给人传授知识？
为什么还要掩藏人类文明，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俞潼总觉得，自己已经隐隐约约摸到了下等海域的真相。
但中间差了一环。
很重要的一环。
————
第二天中午，苍穹星号穿过迷雾，停在了中型岛屿附近。
船员们陆续下船，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凝重。
今早船长派出去的先遣队，登上岛屿后一直没有回来。
也不知道是在岛上迷了路，还是遇到了危险。
船上的资源，已经不够支撑他们前往更远的岛屿，这座岛是最好的选择。
天螺带着战斗组，在前面开路。
船医、厨师和工匠等人，带着重要物品走在中间。几个持枪守卫在周围，负责保护他们的
安全。
黑辰石腿脚不便，只能坐轮椅。
星星子在牢房墙上写的东西，他已经从小黑狗和守卫那里知道了。
虽然他不会因为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就把红莹关起来。
出于谨慎靠拢，他还是找了个借口，将红莹支开，由船医天蓝蓝帮他推轮椅。
负一层的守卫和大部分普通船员，都围在黑辰石身边。
一是为了保护船长，二是盯着那些变异的船员，防止他们突然失控。
昨晚黑辰石一夜没睡，把牢房里的人一个个传唤过来，彻底审讯一遍。
听五音不全的手下们，哼了一晚上的噪音。好不容易睡半个小时，还没梦见漂亮温柔的犬
耳青年。
黑辰石阴沉着脸，看谁都不顺眼。
除了一直冲他摇尾巴的小奶狗。
他刚把手伸过去，小奶狗就仰着脑袋，亲昵地蹭着他的掌心。
好乖很可爱。
怪不得上等海域的贵族，都喜欢养这玩意。
黑辰石低垂着眼睑，“黑珍珠？”
“汪汪！”
“乖狗狗，好乖好……”
‘好乖’两个字一出口，黑辰石立刻想到了梦里的男人。
每次他摸着小俞的脑袋，管他叫乖孩子，小俞的身体都会特别兴奋。
脸颊上的温度快速升高，又骤然降下来。
梦不受自己控制，黑辰石开始担心他再也梦不到他的小俞。
俞潼不知道辰哥在琢磨什么，他正在研究周围的树木。
苍穹星海盗团的人，只见过铁和塑料制作成的假植物。
按照黑辰石的说法，下等海域大部分植物全是假的。
为数不多的真植物，都集中在皇宫里。
可俞潼越看越觉得，他们旁边那几颗树，就是真正的植物。
他咬了咬黑辰石的手指，对着不远处的大树呜呜了几声。
黑辰石以为有埋伏，抬手示意全员戒备。
冰冷的目光落在树林中，黑辰石看了半晌，狐疑地收回目光。
“黑珍珠，你叫狗叫什么。”
俞潼指指大树，两只前爪来回比划。
黑辰石沉默许久。
“你说那棵树，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