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现代言情>他的小娇嗔【完结】>第57章 挽留她,把自己低到尘埃里

  如果不是摸到他滚烫的额头, 闫嗔是真的以为他又在装惨卖可怜。

  被司机和园丁扶到客厅后,乔梦也用手试了他额头:“太烫了,还是送医院吧!”

  闫嗔蹲在沙发边, 扭着头, 通红的眼底看向乔梦,声音隐着哭腔:“姨奶,你这里有男士衣服吗?”他衣服都湿透了。

  “有有有,我上去给你拿!”

  本来还想着让司机帮忙给岑颂换上干净的衣服,结果等乔梦从楼上下来,闫嗔已经将岑颂身上的衬衫扣子都解开了。

  想起临上楼前她欲哭不哭的表情,乔梦不放心地看了眼她低垂着的脸。

  没哭。

  其实看见岑颂倒在门口, 乔梦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可若是一个烧就让他把人给哄好了,想想又太便宜了这小子。

  乔梦将衣服放到沙发扶手上, 试探着问:“要不要让李师傅过来帮忙?”

  “不用, ”闫嗔平静的声音里带着谢绝别人帮忙的固执,“我给他换就行了。”

  看着她半坐到沙发边, 搂住岑颂的肩膀用力将他扶起来一点去脱掉他衬衫袖子, 乔梦抬头看向沙发后的司机和园丁, 朝他们挥了挥手,而后自己也出了客厅。

  听见客厅门被带上的声音,闫嗔隐忍在眼眶里厚厚一层的水雾这才凝成眼泪, 大颗大颗地砸下来。

  静谧的客厅里, 隐隐能听见她吸鼻子和压抑着的抽泣声。

  艰难地将他湿透的衣服都换下来,闫嗔额头和后背都沁出了细密一层汗。

  再次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 又觉得这么试温不准, 她俯身将自己的额头贴到他额上, 滚烫的温度让闫嗔心脏再次揪紧,可他哪里只是额头烫,刚刚给他换衣服的时候,她手碰到的每一寸皮肤都是烫的。

  闫嗔小跑着出了客厅,“姨奶!”

  乔梦忙招手司机去开车,然后快步走过去:“换好了吗?”

  闫嗔重重地点头。

  往医院去的路上,乔梦时不时地看一眼后视镜。

  岑颂被扶上车的时候原本是靠着座椅的,但是等闫嗔上车,就把他扶着躺靠在了她腿上。这会儿,正用手在岑颂的眉心来来回回,一遍又一遍地将那处褶皱抚平。

  乔梦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知道她最会藏着情绪,越是遇到事越冷静的那种。

  就好像她母亲下葬的那天,她虽然一直低着头,但一滴眼泪都没有流,直到所有的亲朋好友都走了,她才重新跪在了墓碑前,从上午一直跪到了下午夕阳落山。

  就在乔梦收回视线深吸一口气的时候,听见后面传来一声——

  “李秘书。”

  乔梦扭头。

  “你可以来一趟英国吗......”

  二十分钟后,车子驶进医院,闫嗔低头看了眼还没醒的人。

  “李师傅,等下麻烦你去里面找两位医护人员来帮忙。”岑颂身材高大,园丁也不在,她担心司机会扶不住他。

  岑颂被安排到病房后,就开始了抽血等各种基础检查。

  VIP病房的走廊里很安静,闫嗔后背靠墙,双眼空空地定在对面,乔梦问她:“等检查完,你要留在这照顾他吗?”

  闫嗔垂下眼睫,沉默须臾后摇头说不了:“我刚刚问了,VIP病房的护士可以二十四小时在病房里看护。”

  尽管她面色平静,可乔梦太了解她了,她是把所有的担心都藏在了心里,虽说嘴硬,可一些小动作还是出卖了她,就好像她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的同时大拇指的指甲一直磨着食指指腹。

  本来乔梦还想着让她不要这么快心软,如今她这样忍着,倒是让乔梦开不了这个口了。

  不过感情这种事,冷暖自知,她已经是个成年人,很多事都要自己面对和解决。

  但乔梦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嘴:“会原谅他吗?”

  闻言,闫嗔手上的小动作停住,轻眨的眼睫顿了很久才忽地一抬,她不动声色地将眼底的情绪收住,朝乔梦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小的时候眼里进了沙子,妈妈会给我吹,可是吹了很久,眼睛还是会疼。”

  乔梦懂她的意思,抬手覆在她肩膀:“但总会好的。”

  的确是会好,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当时灼痛又泪流不止的感受,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也许吧——”刚说完这句,她口袋里的手机震了,拿出来一看,是李旭。

  “闫小姐,今天没有去往伦敦的飞机了,我买了明天最早的一班,八点,这段时间里,可否能请闫小姐帮忙照顾一下岑总?”

  闫嗔刚一皱眉,电话里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孙媳妇,我是爷爷啊!”

  闫嗔表情一怔,下意识就喊了声:“爷爷。”她意外的都忘了反驳刚刚那一声‘孙媳妇’了。

  老爷子声音悲戚戚的:“岑颂长这么大就发过一次烧,反反复复的烧了快一个星期,他虽然身体底子好,但这人啊,一病如山倒,他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的,你就帮爷爷照顾一下他,我和李秘书明天就坐最早的一班飞机过去,你看行不行?”

  被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这样托付,闫嗔自认为找不到理由拒绝,短暂迟疑了几秒,她点头应了一声好。

  可老爷子还是不放心:“你可千万别把他一个人扔医院啊,他爸妈都是在医院里走的,他对那地方有阴影,如果可以的话,你就坐在床边,握住他手,别让他一醒来的时候......”

  话说到这儿停了,接着,闫嗔隐约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了抽泣声,她哪还有时间去犹豫,只能连忙答应:“爷爷,您放心,我不会把他一个人扔医院的,我会照顾好他!”

  听见她这么一句,乔梦无声叹了叹气。

  这一家子的人啊,看来都摸准了小姑娘容易心软的这根软肋了!

  电话挂断,李旭递给老爷子一张纸:“您擦擦。”

  老爷子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角纹,“真是不省心,追个人都能把自己追出病来,”怨道完自己的孙子,他脸一扭,看向李旭,开始追究责任:“你作为秘书,为什么不跟过去?”

  李旭一脸无辜:“我问了,但岑总不让我跟着。”

  老爷子被他堵的话一时噎住,“那、那你作为秘书,有没有事先了解英国的天气?有没有给他备好衣服?”

  李旭还是一副无辜状:“岑总跟我说他要去英国的时候,我当时就查了天气预报,还把截图发给了他,叮嘱他这几天伦敦天气不好,而且衣服我也是按那边的天气准备的,两套风衣,两件毛衫,还有——”

  “行了行了!”老爷子抬手打断他,沉吟一会儿的功夫,他又看向李旭:“难不成他是故意淋雨让自己发烧的?”

  *

  因为高热且昏迷,岑颂被护士推去做了CT检查,以排查脑炎的可能。

  闫嗔站在检查室外的走廊里来来回回地走着,直到机房门开,岑颂再次被推出来。

  “怎么样?”闫嗔脸上的急色已经掩不住了。

  护士说:“结果现在还没有出来,现在再去做一个X线检查,检查完就可以把病人推回病房了。”

  检查都做完,再回病房,在走廊里等着的乔梦把闫嗔拉到一边:“这两天的饭我会让家里的阿姨做好送来,你就不要去外面买了。”

  闫嗔点头:“谢谢姨奶。”

  送走乔梦,闫嗔回到病房,岑颂已经开始了输液。

  闫嗔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想起电话里他爷爷说的那些话,她把那只插着输液针的手轻轻用两手握住。

  平时盘亘着青筋脉络看着很有力量感的手,如今只是多了一根细细的针管,突然就显得苍白又无力了。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刚刚司机把他的行李箱拿来,她打开一看才知道,他箱子里带了外套,还有伞,可以挡风遮雨的东西都有,可他却依旧穿得单薄站在雨地里。

  “故意淋雨,好让自己生病,然后看我会不会心软,是不是?”

  她苦笑一声:“你总是知道怎么拿捏我,都分手了还在花这些心思,”她抬头看他:“你都不觉得累吗?”

  闭着的那双眼睫颤了一下,刚好那时,闫嗔又垂下眼。

  “你以为我和你分手只是一时气话吗,”她指尖轻轻摸着他手背上的一条凸起的血管:“不是气话,也不是想让你哄我,是我真的对你失望了。”

  “房子的事,你也骗我,可我为什么没有生你的气,因为我知道你那么做完全是为了我好,我没有理由去怪你。可这件事呢,你也是单单为了我好吗?明明有那么多次的机会可以和我说出实情,可你却一直瞒着,甚至在我问你是不是想瞒我一辈子的时候,你也不否认。”

  她苦笑一声:“都说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的慌去圆,如果这件事我一直不知道,那我以后是不是都要活在你一个又一个的谎话里?”

  “可能你在商场上用这些心机手段用习惯了,觉得无所谓,可我不行,我不想自己的眼里有沙子,是,我现在依然喜欢你,甚至一点都放不下你,可是长痛不如短痛,我不想在以后的日子里,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要去思考它几分真几分假。”

  “所以...”她抬头看他,目光扫过他轻颤的眼睫,她一字一顿:“我们都放过彼此,好不好?”

  其实从她握住他手的那一刻,岑颂就醒了。天花板不刺眼的灯光落下来,将他眼底照亮。

  他眼底红血丝明显,一开口,声音都是哑的,他喊她嗔嗔,他说:“我不想和你分手。”

  他的手还被闫嗔轻轻握着,可岑颂却半点都不敢回握住她,尽管他千分万分地想将她的手牢牢攥在手里。

  他看着她的眼睛,眼底越发的红,浓浓的鼻音,分不清是感冒还是鼻腔里的酸胀,他眼睫眨乱了频率。

  “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好不好,如果我以后还骗你,你再不要我,好不好?”

  靳洲说过,他是一个自尊心特别强的人。

  这一点,闫嗔从没有怀疑过。

  他的身家背景,他的容貌气质,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女人低头又折腰。

  如今为了挽留她,把自己低到了尘埃里。

  闫嗔没有那么冷的心,做不到一点都不动容。

  可她却又深知自己想要的是一段什么样的感情。

  都说相爱过的人分手就会变成仇人。

  闫嗔不想和他走上那条路,所以,她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你会遇到一个比我好、比我更适合你的人。”

  她觉得自己这句话说的应该很容易让人接受,结果却见他干涩的唇一扯。

  “这都是男人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想把人甩掉才会说的借口。”

  闫嗔:“......”

  “你是外面有了别的男人了吗?”

  话题不知怎的就被他带偏了,气得闫嗔把自己的手往回一缩:“你想什么呢,我才刚和你分手,哪那么快就外面有人了!”

  再说了,她现在是失恋期,哪有心思去认识别的男人!

  “没那么快...”岑颂哼出一声哑音:“只要我还活一天,我看谁敢对你动那方面的心思。”

  这人都病成这样了,还能说出这种话。

  气得闫嗔霍得从椅子上站起身:“既然都有力气说这种话了,我看你也不需要人照顾!”

  说完她转身就往外走,结果还没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一连串的咳嗽。

  是不是装的,闫嗔也不是听不出来,正迟疑着要不要转身回去,护士开门进来,说岑颂肺部有轻微感染,接下来要开始用抗生素治疗。

  就算再生他的气,总不能在他肺部感染的情况下一走了之,何况她都答应他爷爷会好好照顾他了。

  给岑颂换了一瓶输液瓶,又给他侧了体温,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后,护士离开。

  闫嗔侧身站在床尾,也不过来,也不看他,也不说话。

  岑颂刚想抬头看她一眼,结果胸口又闷出一声咳。

  闫嗔双脚比脑子快,几步绕到他旁边,刚要问他要不要喝水,就听他先开口了:“嗔嗔。”

  他每次一喊她“嗔嗔”就会用那种特别轻软的调子,闫嗔也跟着软下声儿:“嗯?”

  “我渴。”

  虽说这两个字都是第三声,但被他用一种轻拖着音的语速说出来,听着就像是在撒娇似的。

  闫嗔心里就像是被他丢了一颗小石头,荡出了几圈涟漪,她眼睫抖了两下:“我去给你倒点水。”

  结果走到沙发旁,看见了他的行李箱,闫嗔当即就沉了一口气。

  把冒着热气的水杯放到床边的柜子上,闫嗔看了他一眼,逼着自己忽略掉他脸上的病容,说:“用糟蹋自己身体的方式想让我心软,你不觉得很幼稚吗?”

  岑颂皱了皱眉:“你觉得我是故意让自己发烧的?”

  他每个字音都带着沉哑,闫嗔别开视线,坐到椅子上:“那你为什么有外套不穿,有伞也不用?”

  岑颂这才懂她的意有所指,他解释:“不是故意想让自己生病的,但我这趟过来是来求你原谅,打着伞...”他弯了弯唇,嘴角有苦涩:“还怎么让你心软。”

  他倒是直白,一点都不藏着这趟过来的目的。

  房间里安静着,闫嗔虽然没直视他,但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定在她脸上,被他看的有些避无可避,闫嗔干脆也不躲了,回望住他:“你从昨晚到现在是不是都没吃饭?”

  他轻嗯一声:“没胃口。”

  现在肯定没胃口,他烧都没有退下来。

  “姨奶刚刚给我发信息,说晚上会让厨房煲点清淡的粥过来。”

  “不用了,医院这边也可以订到餐。”

  闫嗔听得出他话里不想麻烦别人的意思,她没说话,看了眼他手背,目光又落到输液管里往下滴落的液体,最后想起来一件事:“送你来医院的时候,我给李秘书打了电话,他说他明天中午能到。”

  说完,她视线刚一落到岑颂脸上,就见他眉心忽地一皱,然后就是颇为不情愿的声音:“你让他来做什么?”

  “来照顾你啊!”

  “你不是在这吗?”他答的不假思索。

  闫嗔被他的回答说的一愣,反应两秒,不知是该气他还是该笑他:“我们现在已经分手了,你觉得我再照顾你合适吗?”

  对闫嗔来说,从她说分手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没有关系了,但对岑颂来说,只要他没同意,他们的关系就没有结束。

  “所以今晚你是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不管了吗?”

  若不是受了他爷爷的嘱托,闫嗔真的没打算留下来照顾他。

  一旦留下来就会让他产生误会。

  其实那通电话后,闫嗔也有点后悔,她当时不该心软的,如果她真的下定决定要离开他了,他是好是坏,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可当时,她却一点犹豫都没有的答应了。

  闫嗔偏开视线:“你好好养病,就算我不在,这里也会有护士照顾你。”不管她到底会不会留下来,可该让他死心的话,闫嗔还是说了两句。

  岑颂看着她低垂着的脸,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那双只有看她时才会发出的灼亮,一旦没了她的影子,就变得空荡荡的。

  他失神地看着天花板:“我已经好几年没闻过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了。”

  最后一次还是接到爷爷的电话,说父亲时日不多,他这才从军校赶回来。

  闻了一个星期消毒水与各种药水混合的味道后,他眼睁睁地看着父亲闭上了眼。

  当时的画面,到现在还刻在岑颂的脑子里。

  他闭上眼,缓了很久才将那些记忆沉下去。

  他想笑的,可是一笑,胸口就会带出咳意,他干脆不笑了,微阖着眼,眼睫在颤,干裂的唇轻轻开合,说了一句让闫嗔听了鼻子猛然一酸的话——

  “真的不能生病,不然,床边就只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了。”

  闫嗔偏开脸,快速将眼底涌上来的厚厚一层朦胧擦掉,而后将旁边的水端到手里,对着杯口轻轻吹着。

  本来不想给他任何希望,可他现在这样低落的情绪,闫嗔忍不住改了口:“在爷爷来之前,我不会把你一个人丢这儿的。”

  岑颂忽而扭头看她:“爷爷?”他表情怔愣一瞬:“他也一块过来了?”

  闫嗔点头:“应该是吧,听他电话里的意思是要和李旭一块儿过来。”

  “胡闹!”沉哑的两个字说完,岑颂撑起身往旁边的柜子上看:“我手机呢?”

  “你手机...”闫嗔转了转眸,想起他衣服都脱在了姨奶家的沙发上,“你是要给爷爷打电话吗?”她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但是又想起来:“那边现在已经很晚了,爷爷肯定——”

  没等她话说完,岑颂举起手机对着她脸将手机解了锁。

  闫嗔愣了一下,脱口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密码。”她手机解锁密码用的是岑颂生日。

  岑颂抬头看她一眼:“我以为你说了分手,就会把有关我的信息都删掉了。”

  闫嗔偏开脸:“还、还没来及换.....”

  岑颂嘴角弯了弯,从通话记录里拨通李旭的电话。

  话筒里李旭声音带着睡意,但也能听出几分急色:“闫、闫小姐,是岑总出了什么事吗?”

  “是我。”

  电话那边愣了一瞬:“岑总!”

  “老爷子要过来?”他开门见山地问。

  “...是的。”

  “他血压不稳,哪能坐那么长时间的飞机!”他声音虽哑,可质问声不减。

  李旭说:“我知道,我也劝了,但是没用,”所以他也有对策:“所以我没给他买机票,我只买了我自己的。”

  岑颂:“......”

  李旭问:“您身体好点了吗?”

  他嗓子其实很疼,连吞咽都拉扯着,岑颂松开撑着床垫的胳膊,躺了回去:“挂了吧。”

  电话挂断后,他把握着手机的手缩进被子里:“我睡一会儿。”

  闫嗔把刚刚倒的那杯水端过来:“不是说渴吗,喝点水再睡吧!”

  岑颂上一秒才刚躺下去,倒不是故作虚弱,他是真的没劲:“不想动。”

  “那我去帮你把床头——”

  “不用,”岑颂打断她,朝她伸手:“给我吧。”

  闫嗔没有把水杯直接给他,搂着他肩,把他扶坐起来后,这才把水杯递给他:“等下我去给你找个吸管。”

  他是真的渴了,大半杯的水咕噜咕噜几口就喝了个干净。

  大概是输液瓶里的药起了效,没睡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发了一身的汗,睡意朦胧,他嫌热,被子几度被他掀开,两个多小时,闫嗔不知给他盖了多少次被子,他身体不舒服,睡姿就不老实,闫嗔一个眼都不敢离开他身,生怕他一个翻身就扯到了输液管。

  直到那瓶水输完,护士又来给他测了一次体温,说只有一点低烧了。

  第二瓶水输到一半的时候,岑颂才彻底老实,可闫嗔依旧没闲着,用毛巾把他发过汗的脖子和后背擦了两遍。

  傍晚的时候,乔梦让人送了晚饭过来,闫嗔没胃口,那会儿,岑颂睡的正沉,闫嗔就没喊他。

  不知是病来如山倒,还是他这两天没睡好,岑颂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天亮。

  醒来的时候,他手背上的输液针已经拔掉了,床边还趴着一只乌黑的脑袋,脸枕着自己的胳膊,是朝着他这边的方向,除此之外,岑颂还看见自己的手被她握着。

  小小一只手,掌心贴着他掌心,交握在一起。

  看不出来是她主动还是他主动。

  岑颂放轻动作,侧身躺着看她。

  如果不是这一病,他哪来的机会还能看见她的睡脸、碰到她手,更别说是被她照顾了。

  说到照顾,他记得自己在睡着的时候,她掀开他衣服给他擦了身,当时他心里好像有点烦,想吼人,但是眼皮掀开看见是她,一肚子的郁火就这么没了......

  就这么看着看着,不知不觉,他又睡着了。

  只是怎么都没想到,再一睁眼,床边换了一个人。

  岑颂几乎瞬间坐了起来,“她呢?”

  李旭就知道他醒后会这么问,“闫小姐在这照顾了您一夜,我就让他回去好好睡一觉。”

  岑颂一脸狐疑地地盯着他看,“那她有说什么时候再来吗?”

  现在是中午,李旭尽可能地把时间往后推:“估摸着明天会再来看您,您先把身体——”

  “出去。”岑颂不喜不怒地打断他后,偏开脸看向窗外。

  平时都听他的,但这会儿生着病,李旭自然不会和以前一样什么都按他说的来。

  但他也知道自己说话没分量,所以就把闫嗔搬出来:“闫小姐临走的时候交给我一件事。”

  上一秒还沉着的一张脸,眼底瞬间凝进灼灼清光,岑颂扭头看他:“什么事?”

  李旭在他追着的目光里,拎起旁边的保温桶:“她说等您吃饭的时候,让我拍张照片发给她。”

  看着岑颂埋着头,几乎都不抬脸的就把一大碗的米粥喝完,李旭在思考一个问题,接下来的饭,是不是每顿都要把‘闫小姐’三个字带上。

  如李旭所料。

  因为晚饭是李旭出去买的,所以岑颂看都没看一眼就说没胃口。

  李旭故作可惜:“我还是照着闫小姐说的地址去买的呢——”

  没等他把话说完,岑颂目光就落到他手里了:“她给你介绍的餐厅?”

  “对呀!”李旭举起手里的打包盒:“这几种菜也是闫小姐推荐我买回来给您尝尝的。”

  就这样,那顿晚饭,李旭又成功把人哄的吃了不少。

  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某人心情是肉眼可见的跌到谷底。

  李旭知道他是在等闫嗔。

  可他总不能把闫嗔的原话说给他听吧,这要是说了,别说饭了,这医院也别想待了。怕是一激动,直接冲回京市也说不定。

  可纸包不住火,岑颂还是在那天中午忍不住给闫嗔发了一条信息。

  岑颂:【你是不是不会再来医院看我了?】

  闫嗔是五分钟后回的他信息:【走的时候我已经和李秘书说清楚了,你自己保重身体,我们以后不要再见了。】

  那条信息,岑颂反复看了好几遍,直到李旭提着从外面打包回来的午饭,看见岑颂已经脱下病号服,穿着自己的衣服坐在沙发里。

  “岑总,”李旭隐隐猜到了几分:“您这是......”

  岑颂两只手肘压在膝盖上,抬眼看他:“你知道闫嗔已经回京市了吗?”

  其实并不难猜,国内这个时候是晚上,明天闫嗔学校开学,她回英国回得急,即便是日后不再回学校带课,离校手续应该也要回学校办。

  李旭看出他脸上的愠色,也知道纸包不住火,他垂下脸,点头说知道。

  岑颂鲜少在外面发火,从始至终,能瞬间掀起他情绪的,都与闫嗔有关。

  他冷着一双眼看着李旭:“什么时候回去的?”

  “昨天傍晚。”

  他声音一落地,茶几上的金属花瓶也“桄榔”一声重重砸在了木地板上。

  “昨天你为什么不说!”

  从他口中吼出的刺骨凉意让李旭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想到这两天总是用‘闫小姐’三个字就能抚平他情绪,李旭只能故技重施:“闫小姐说,这几天先让您把病养好,其他的事情等回去再说。”

  “回去再说?”岑颂挑眉似笑非笑一声,扬声问:“她真这么说的?”

  李旭垂在身侧的手莫名紧张到攥紧。

  岑颂走到他面前,俯下腰去看他:“你要不要再好好想想?”

  语气突然放缓,李旭知道,这个时候再不说实话,怕是老爷子也保不住他了。

  他抿了下唇,让声音尽量平稳:“闫小姐走的时候,我有留她,但她说已经和您分了手,没有再留下的必要,她还让我转告您,这趟回京市,她会把学校的合同期限履行完,这期间,请您不要再找她。”

  “岑总,”李旭抬头看他:“我原本是打算等您身体彻底好了之后再将闫小姐的这些话转告给您的,不是恶意要瞒着不说。”

  李旭的最后一句话让岑颂眸光微顿。

  他也一度认为,“瞒”和‘谎言’分善恶意,可当你在‘善’里感受到的甜越多,那真相带给你的苦就越深。

  所以她才会那么生气,不是气他撒的那个谎,而是她觉得,自己在他那个谎里所感受到的幸福都是假的。

  就好像自己这两天所经历的一样,他活在李旭给他编造的一个期待里,期待值越高,知道真相后的破碎感就会越强。

  甚至在他看到闫嗔给他回复的那条短信的时候,他竟然有点恍惚,一时分不清到底她和李旭,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

  岑颂缓缓坐回沙发里,额前刘海垂下,他眼底情绪未散,可声音却平静得异常。

  “你去把出院手续办了吧。”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