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现代言情>他的小娇嗔【完结】>第60章 正文完结 病床上求婚

  “简直荒唐, 所以你答应了?”

  “我除了答应,还有其他办法吗?”

  “你就没想过报警?”

  岑颂抬头,对上靳洲不可置信的眼神, 他笑出轻松:“他就是想要钱, 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当时关明辉跟他提出要他去换闫嗔的时候,他脑子里想不到其他,只想着她能平安回来就行,至于自己......

  靳洲坐到他对面的沙发里,双肘压膝,凝眸看他:“他既然让你去,肯定是想着对你做些什么, 我不信你心里没数。”

  岑颂当然知道。

  他抬手, 晃了晃手指:“估计是想要这个。”

  靳洲皱眉:“什么意思?”

  “他因为欠了赌债没有及时还,被万绍齐剁了一根手指。”

  “你认识万绍齐?”

  岑颂摇头:“不算认识, 只不过当时在查关明辉的时候, 打听到的。”

  靳洲垂眸沉吟片刻,还是觉得不妥:“不行, 你不能自己去。”

  话说到这份上, 岑颂也不想瞒着他了:“方程那边, 我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找他。”

  “刑警队的方程?”

  “嗯。”岑颂伸手拿起茶几上的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烟,“他既然让我去换闫嗔, 肯定会做足准备, 我不想有万分之一的意外。”

  “所以,你打算用三个亿和一只手把闫嗔换回来?”

  “一只手, ”岑颂咬着烟笑了声, “他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而且我什么身手,你又不是不知道。”

  靳洲哼出一声笑:“我知道,关明辉更知道。”

  就是因为关明辉知道,所以找的不会是一般人。

  搁在茶几上的手机滋滋在震,岑颂看了眼,拿起接通。

  “怎么样?”

  “原本保护他老婆孩子的六个人里,少了三个。”

  “留意这两天从新加坡过来的人,你再去江海县,查一个叫关姚的男人,是个开武馆的。”

  见他电话挂断,靳洲问:“关姚是谁?”

  “他们关家的一个远房亲戚。”

  靳洲呵出一声笑:“还真以为你什么都不干等着上门送死呢!”

  ‘送死’两个字让岑颂懒出笑音:“死了我还怎么喊你一声叔?”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说明他心里是有底的。

  靳洲轻吐一口气,“那我呢,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岑颂吐出淡淡一缕白烟,看着他笑:“借点钱呗?”

  *

  那夜的视频电话一结束,关明辉就走了,走之前他把闫嗔的手脚都被松了绑,然后将她关在了那间屋子里,一日三餐有水有饭从焊了铁栅栏的窗户里送进来。

  二十平的房子就一个四方形的窗户,外面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看着,闫嗔没有呼救的机会。

  直到两天后的傍晚,外面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让坐在地上的闫嗔猛然抬头。

  刚从地上站起来,门外开锁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七八个壮汉一个接着一个地走进来,闫嗔目光一一落到他们身上,视线刚收回来,就见关明辉迈着闲庭信步的步子跨进门槛。

  “闫小姐,”他双手背在身后,眼里噙着笑:“好久不见啊!”

  闫嗔目光从他脸上移到墙边站成一排的男人脸上:“关总这是什么意思?”

  关明辉顺着她视线看过去:“怎么样,我给岑总找的,还不错吧?”

  “给他找的?”闫嗔心里涌出一个不详的预感。

  关明辉走到一个比他高出一个头的男人身前,抬手拍了拍对方鼓出的胸肌:“怎么样,不比岑总的差吧!”

  一股凉意瞬间从脚底蹿上来,闫嗔眼睫抖了几下,声音也有颤音:“你真是卑鄙!”

  “这就卑鄙了?”关明辉哈哈大笑:“看来闫小姐见过的世面太少了,我这怎么能叫卑鄙呢,顶多算是以牙还牙!”

  他话音一落,一个男人小跑进来,掩手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关明辉也不避着闫嗔:“确定是他一个人?”

  男人点头:“确定。”

  关明辉放下心来,慢步踱到闫嗔面前:“你男人可真是有钱又有魄力啊,为了你,三个亿说给就给,让他一个人来,他就真的一个人来了!说完,他笑出一阵爽朗。

  不过,他倒没敢掉以轻心,走到门口。

  “嗳!”

  男人忙收起手里的手机,转身应道:“老板。”

  关明辉看着门口一大片的空旷,叮嘱:“让人盯紧点,别出什么岔子!”

  男人忙点头:“老板放心。”

  也是在那晚之后,岑颂无论去哪,身后都会有人或是车,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他。

  除此之外,他还在岑颂的车里装了追踪器和窃听器,只可惜找的人是个外行,就连翻进悦玺墅前,都绕着别墅鬼鬼祟祟两圈,唯恐摄像头拍不到似的。

  尽管关明辉脑子不够聪明,但他能干出绑架这种事,就说明他是把命都豁出去了。

  而那天在视频里,从他允了关明辉提出的要求开始,就已经让他对闫嗔表现的不在乎前功尽弃,如今关明辉已经掐准闫嗔是他的软肋,完全不怕他报警,甚至还在视频结束时,笑着对他说:你女朋友的命可都在你的一念之间啊!

  所以岑颂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这样的重要关头,他任何一个决定都会决定闫嗔的人身是否安全。

  可他哪里只要她安全,他要她毫发无伤地回来!

  窗外的风因车子提速而划出呼啸,岑颂手握方向盘,瞥了眼后视镜。

  从他出门后,身后就有两辆车跟上了他,其中就包括那辆黑色越野。

  余光收回,岑颂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

  沿着悦玺墅向东开了百公里,路边的蓝色标语越来越近:【欢迎您来到柴县】。

  “关总,人来了!”

  刚收完麦子的庄稼地里,尽管暮色渐沉,但视野宽阔,关明辉走到门口,看见三辆车陆续朝自己这边开来。

  他低头看一眼时间,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剩十分钟。

  他招手屋里的一个男人,耳语间,男人不断点头。

  闫嗔垂在身侧的手也随着那声‘人来了’,而悄悄攥紧,害怕里又存着几分侥幸,他一定知道关明辉给他设了陷阱,他能过来,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或者带人或者报警。

  岑颂看着不远处那间红砖房,越来越近时,他手机响了。

  关明辉依旧还是用闫嗔的语音电话联系他:“岑总,把车停在路边,走过来!”

  车子在仅够一辆车通行的乡间土路上停稳,岑颂从车里下来,后面那辆黑色越野车里也随即跑下来一个男人。

  岑颂双手举起,任面前低他半个头的男人搜了他身。

  搜完,男人偏头对着蓝牙耳机:“没有利器。”

  “让他过来吧。”

  岑颂目光攫着一里地外的那间房子,一步步走近。

  没走多远,他就看见从房子里陆续出来一排男人,一个个人高马大,身形魁梧。

  岑颂数了数,八个,不多不少。

  可他平淡无奇的目光却随着又一个瘦弱的人影出现在门口而渐起波澜。

  闫嗔的嘴上又被贴了黑色胶布,双手也被反绑在了身后,关明辉压着她肩,将她从房子里领出来。

  “看见了吧,等下你就能亲眼目睹你男人是怎么来到你面前的了,是走是爬,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说完,他一个挥手。

  闫嗔条件反射地抬脚,脑后的头发被关明辉一把扯住:“你就别去给你男人添乱了!”

  闫嗔扭头看他,一双眼里,覆着浓浓一层鄙夷和恨意。

  “看过他打架吗?”关明辉无视她眉眼里的情绪,歪头看着她笑:“他可是拿过散打冠军的,我这八个人对他而言,小菜一碟。”

  闫嗔心里刚闪过一丝侥幸,又听他说:“但是今天,咱们不看他打架。”

  关明辉举起手机,又拨了过去:“岑总,看见了吧,从你前面那棵树开始,过去的八个人,他们无论是用手,还是用脚,你都不能还手,如果最后你还能含着最后一口气爬到我面前,我说话算话,人,你尽管带走。”

  闫嗔扭头看过去的时候,刚好看见一个男人的腿踢在了他后背上。

  他双脚一个趔趄,闫嗔心脏也跟着一揪。

  两三百米的距离,她就这么看着那些人的拳脚一下又一下的落在他身上,每一下都很重,每一下都像是砸在她心脏。

  她眼里噙着浓浓水雾,黑色胶布让她嘴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她看着他一次又一次的屈膝,却都忍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可他不是铜墙铁壁,哪里禁得住八个人的拳腿相加。

  眼看着岑颂再一次单膝跪地,关明辉已经控制不住地激动大喊:“岑总,加油啊,还有一百米——”

  在他刺耳的尖叫和笑声里,闫嗔正在拼命挣着绑着她双手的尼龙绳。

  眼看岑颂离自己越来越近却还没有整个人都倒在地上,关明辉嘴边的笑声渐渐停了。

  他终于沉不住气,对着蓝牙耳机大吼:“他妈的一个个的没吃饭吗,连个人都放不倒!”他气不过,迈着大步踩上坑洼不平的乡间土路。

  闫嗔扭头看一眼站在她身前的人,也就是那时,对方回头看她。

  闫嗔慌忙别开视线,双脚下意识往后退一步的同时,男人两步退到她身后。

  就在闫嗔心脏噗噗直跳的时候,泛着凉意的金属碰到了她手。

  紧接着,手上的束缚一松。

  满含水光的眼底涌出惊诧,视线落到男人脸上,对方却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别开了脸。

  闫嗔满腹狐疑的眼神带着不可置信,又带着一丝窃喜,她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了两步,却在她迈脚的时候,一声闷咳落在她耳里。

  闫嗔再次扭头看他,刚要张口试问,又注意到对方耳朵上的蓝牙耳机,她将话咽回去抿上了唇。

  但她又不死心,目光盯着男人,终于等到男人再看向她时,闫嗔把下巴往岑颂所在的方向偏了一下,可对方却朝她摇了摇头。

  她心里疑惑又不确定,可也不敢存太多的侥幸,就算他是岑颂那边的人,可另外那些人里呢,还有没有岑颂的人......

  闫嗔不敢在心里存着过多侥幸,她扭头看过去,刚好看见关明辉迎面抬脚踹在了岑颂的肚子上。

  天边已经没了颜色,光线又暗了几分。空旷下的荒芜,显得周围一切都阴森森的。

  那八个男人都停了手,只有关明辉,手里不知从哪拿来了一条木棍,一下又一下,不收一分力地重重挥在岑颂的身上。

  “求我啊,求我啊!”他红了眼,挥手又在岑颂身上闷了一棍:“跪下给老子磕头认错,老子就放了你!”

  岑颂眉骨受了伤,嘴角也溢出血,身上的黑色衬衫更是灰迹斑斑,他一声不吭地受着,直到关明辉手里的棍子挥在他头上。

  他闷声倒地。

  关明辉仰头大笑,啐了一口唾沫,在他身旁蹲下。

  “来,给老子磕头,磕到我喊停——”

  话说到这里,他手机响了,不是闫嗔的,是他自己的。

  他也不背着岑颂,滑了接听:“说!”

  “关哥,太太不见了!”

  关明辉愣了一瞬,回过神来,他慌忙站起身,走远两步后,他压低声音问:“什么时候不见的?”

  “就一个小时前,太太说有东西丢在车里,就去车库里拿,结果就......”

  关明辉两眼一转,倒吸一口气:“那我儿子呢?”

  “少、少爷是和太太一起去的......”

  关明辉恼羞成怒,破口大骂:“废物废物,一群废物!”

  他转过身来,狠骜的一双眼盯着地上的人,他一步步走过来,抡起手里的木棍,再一次挥在了岑颂的后背。

  “是你,对不对!”他猩红的一双眼,恨不得立刻要了地上人的命。

  岑颂胸口剧烈起伏,嘴里的血随着他一声咳嗽,在干裂的地上喷出一片细密的血沫。

  他抬脸看向关明辉,笑了,“你要是不想她们像我一样,就立刻放人!”

  都是他的‘阶下囚’了,还敢威胁他,关明辉扔掉手里的木棍,抓着他领口,朝他大吼:“说,你把他们抓哪了!”

  岑颂还是笑,笑得开怀:“关总这就急了吗?”

  “不说是吧?”关明辉一字一字咬着音:“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的嘴硬还是你女人的命硬!”

  说完,他重重甩了手。

  就在关明辉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岑颂扭头朝身后两个男人使了个眼色。

  也就是那时,关明辉走到那一排打手面前:“还愣着干嘛?跟我来!”

  可那些刚刚对岑颂拳打脚踢的男人们却站着不动,甚至还齐齐看向他身后。

  关明辉眼皮一跳,转过身来。

  岑颂已经撑着胳膊坐了起来。他全身都是虚的,坐在地上,手背在嘴角擦出一缕血红,他看了眼,不明意味地笑了一声后,抬头看向关明辉。

  要不是迟迟没收到新加坡那边人的回信,他今天还真是做好了断两根手指的准备。

  “关总找的人还真是有两下子。”他冷笑一声,朝后面招了下手。

  在关明辉惊诧的眼神里,这几天一直在监视着岑颂一举一动的男人跑到了岑颂面前,小心翼翼地将他扶了起来。

  短暂的怔愣后,关明辉又扭头看向他辛辛苦苦找的那八个打手。

  其中一个还是他的远房亲戚,还和他一样姓关。

  可如今却和那些人一样,完全不听他使唤,全部倒戈。

  局势的瞬间扭转,像一出天大的笑话摆在他面前,让关明辉脸色异常精彩,他先是表情呆滞,而后讽出笑,最后只剩气急败坏。

  “你、你们......”他抖着手,一一指过那些男人,最后再落到像条狗一样扶着岑颂起来的那个人的脸。

  “还有你,你们......”他咬紧了腮帮子,额头青筋绷紧:“拿了我的钱,竟然出卖我!”

  “关总这么说就不对了,都是拿人钱财,自然是谁给的钱多,就给谁办事。更何况,他们也没白拿了你的钱。”

  关明辉呵出两声冷笑,不知是笑自己的愚蠢,还是笑他藏得深:“岑总真是好算计啊!”

  他看向不远处的那间红砖房,看见跟了他三年的心腹如今也叛了变,正护着那个女人朝这边走。

  他收回视线,看向岑颂,他双手朝两边一摊:“既然都是岑总的人了,接下来,岑总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了?”

  “为所欲为?”岑颂低眉笑了声,再抬头,他眼里凉了,透着一股子让人无法忽视的正气:“法治社会,没有人可以为所欲为。”

  “但是,”他双脚略有虚浮,一步步朝关明辉走去,“你绑了我的人,还用刀尖贴着她脸!”

  这几天,他一想到这个画面,心里就会涌起惊涛骇浪,要很久才能被他压下去。

  他在关明辉一米远站定脚,“我有多记仇,想必关总是知道的。”

  看出他眉间有戾气缓缓浮现,关明辉下意识后退一步:“你、你要做什么?”

  “警察马上就来了,你以为我还能做什么?”

  当然,除了要他的命,他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

  比如,他抬脚就是一个正踹,不偏不倚正中关明辉的小腹,即便他受了伤,那脚力也依旧将关明辉轻而易举踹出两米远。

  关明辉捂着痛处,仰在地上翻滚着嚎出声。

  “才一脚而已,关总这就起不来了吗?”

  关明辉怎么可能在他面前服软,忍着剧痛,龇牙咧嘴着撑手站起来,嘴上不怂:“就这么点力,岑总不行啊!”

  他用不用激将法,岑颂都没打算只还他一脚。

  不过他这人也公道,就这么让关明辉站着被他打,岑颂觉得不光彩:“关总以前不是也练过吗,我们就当切磋了,怎么样?”

  关明辉手还捂在肚子上,腰都站不直,听他这么说,他眼睛顿时一亮,“这可是你说的!”

  他话音一落,就抡起拳头朝岑颂挥去。

  岑颂把脸一闪,轻松躲开后,一个中鞭腿扫到关明辉侧颈。

  又是一声惨叫。

  岑颂看着倒在地上的人,笑了声,蹲下:“还来吗?”

  关明辉抬起脸,愤恨地瞪着他,“有本事,你给我打死啊!”

  “你以为你离死还远吗?”他细数:“挪用巨额公款、非法聚众赌博、绑架,关明辉,你这后半身只能在牢里度过了!”

  “你也知道绑架犯法吗?”关明辉大笑,笑出一脸的猖狂:“那你岑总岂不是要和我一块儿进去?”

  闻言,岑颂眉棱一挑:“差点忘了告诉你。”他掏出手机。

  “叔叔,可以给我做一个小兔子的棉花糖吗?”

  视频里,一个八九岁的男孩被一个女人牵着,身后还有一个巨型摩天轮。

  关明辉双目睁大,不可置信:“他、他们——”

  岑颂看着手机屏幕,笑了笑:“我也有段时间没去看默默了,这不刚好,你把他们娘俩送去了新加坡,刚好我一个朋友也在,我就拜托他帮我去看看,游乐场也是默默自己提出要去的,小孩子都这么说了了,那自然是要满足的。”

  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小姑娘,岑颂撑着膝盖站起来,走了两步,他又回头:“哦对了,晚上我那个朋友还给他们订了一个儿童套房,里面都是默默喜欢的玩具,关总就放心吧!”

  所以这两天,他在他的‘监视’下,收买了他身边所有的人,把他像个傻子似的耍得团团转,而他,在这场游戏里扮演了一个受害者的同时还是一个操控者。

  关明辉撑在地上的手,五指慢慢收拢,指甲在干裂的土地上划出深痕,他咬着牙抬头,透骨的恨意融进他眼睛里,让他面目狰狞。

  不过百米的距离,如果不是旁边的男人阻拦,闫嗔早就跑到了岑颂的面前。

  看着关明辉倒地不起,看着岑颂从地上起身,闫嗔扭头看旁边的男人,一脸急色:“我可以过去了吗?”

  一直伸手拦在闫嗔身前却没有碰到她分毫的男人,这才收手点头。

  耳边已经能听见警车的警鸣声,闫嗔一边朝他跑来,一边笑着。

  刚刚踢关明辉的两脚几乎花了岑颂所有的力气,如果不是后背和膝盖的痛感让他每迈一步都撕扯着神经,他早就跑过去将小姑娘狠狠抱住了。

  他弯下腰,短暂地缓了缓,刚要抬头,尖细的一声从对面传来——

  “岑颂!”

  他抬头,腰直起的瞬间,一声“小心”,伴着后腰传来的一股钝痛。

  关明辉站在他身后,手里那把锋利的弯刃军.刀已经有一半插进了他后腰。

  他像是疯了一样,红着眼,咬着牙:“我就是死,也要你陪葬!”

  闫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他身边的,只知道他躺在地上,嘴角有血,眉骨也伤了,浓红的血从他身底一点一点漫出来,漫及的范围越来越大,浮在被踏平的土地上,渗都渗不下去。

  陪着闫嗔走过来的男人脱下了身上的衣服按压住岑颂的伤口。

  闫嗔盯着他惨白的脸,嗓子里像是被什么哽住,发不出声,只觉得她的世界,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她双膝一软,跌坐在他身旁。

  她慌的眼泪一颗颗往下砸,去摸自己的口袋,可她什么都摸不到。

  “手机呢,我手机呢!”她喃喃两声后,抬头朝那些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男人们大喊:“叫救护车啊!”

  不知是谁说:“已经叫过了。”

  闫嗔这才又去看地上的人,眼泪就像是断了线,“岑颂,岑颂!”

  她两只手悬在他身体上方,想碰他,却又不敢碰他,不想他疼,可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疼。

  “岑颂,你、你睁开眼,你别睡,你看看我——”

  像是听到了她的声音,那双无力阖着的双眼,眼睫抖了两下,掀开一点,看见是她,他张嘴,声音虚浮在空气里,只有她能听见。

  他喊她嗔嗔,他说:“不要哭......”

  闫嗔重重地点头,“我不哭,我不哭......”可是眼泪不听话,还是一个劲地往下砸,砸在他黑色的衬衫上,砸在他缓缓抬起的手上。

  闫嗔忙接住他手,把他的掌心贴在他脸上,他手上都是血,想去擦她的眼泪,却蹭了她一脸鲜红。

  他说话没有力气,失去血色的唇瓣微微张合:“我不会死的...你别哭......”

  可她却哭的更狠了,一边哭一边朝他点头。

  生怕她不信,他拇指指腹蹭着她脸,“我不死,答应..过你的,再也、再也不会骗你......”

  一句话被他说的断续,像是耗尽了他最后一丝的力气。

  感觉到他手往下一坠,最能忍着情绪的人,终于失了控。

  乡间小路,有虫鸣,有蛙叫,还有女孩子的放声大哭。

  *

  老爷子赶到医院,看见闫嗔身上的血,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怎、怎么样?医生怎么说?”老爷子声音抖的不成样子。

  闫嗔摇摇头:“还不知道。”她心里有希望,却有不敢给老人希望。

  她知道的,希望越大,到破灭的时候,越是承受不住。

  老爷子看向紧闭着的手术室双扇门,眼底通红:“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他一遍遍地喃着:“老天不会对我这么一个老头子的,不会让我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

  窗外,一勾弯月高挂漆黑夜幕。

  安静的走廊突然传来声音。

  紧紧闭合了五个小时的手术室门从里面打开,医生走出来:“哪位是岑颂家属?”

  闫嗔慌忙从椅子上起身,比老爷子快了几步跑过去:“我是!”

  “手术很成功,但是病人失血过多,等下会送到ICU监护观察。”

  “那他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吗?”闫嗔不确定地问。

  “目前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根据你们的陈述,病人来之前头部受过撞击,这些还要等病人苏醒后再做详细的检查。”

  老爷子坐得久了,腰有点直不起来,双手压着拐杖,跟着问:“那要在ICU待多久?”

  “视情况而定,等病人苏醒,身体各项指标正常,就会送回病房,这期间,你们要有人留在医院,有任何情况,我们好通知你们。”

  “好好好,我们会一直守在医院的!”

  老爷子话音落下,旁边的闫嗔却扶着墙,身体一点一点滑下去。

  “孙媳妇——”

  李旭跟着老爷子一起就要去扶她,却见闫嗔摆了摆手:“没事,我没事,我就是......”

  她就是太高兴了,心里绷紧的那根弦松了,她双腿才开始发软。

  大悲后总是带着大喜的悸动,她坐在地上,后背抵墙,双手掩面,哭声从指缝里闷出来,不似之前的那种哭了,带着心有余悸,带着绝望后的浴火重生般,她哭的越来越大声。

  哭着哭着,她突然抬头,想起什么似的,闫嗔突然从地上站起来,满是泪痕的一张脸,眼睛灼亮:“送ICU之前,我是不是可以看见他?”

  老爷子一愣:“好、好像能!”

  可是这一看还不如不看,岑颂被推出来的时候,头上戴着无菌帽,脸上戴着氧气罩。

  闫嗔都没看清他脸,就被护士拦住,“家属先回病房里等,这边有消息会立即通知的。”

  闫嗔站在电梯门口,看着他被推进去,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落回去的心又一点一点被提了起来。

  想起他刚刚的病态,再想他过去的意气风发,刚止住的眼泪再度砸下来。

  老爷子拍拍她肩:“孙媳妇,别哭了,咱们先回病房里等着吧?”

  闫嗔却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睛盯着电梯门,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

  岑颂是第二天傍晚被推回病房的,虽说整个人的起色不见好,起码脸上的氧气罩已经换成了普通的输氧管。

  护士说他麻药已经过去,所以接下来不能让他继续睡着。

  于是闫嗔就趴在病床前,一遍又一遍地喊他的名字,也不知喊了多少声,才见他眼睫颤了两下。

  不知道是惊还是喜,闫嗔猛然从椅子上站起身俯身去看他。

  看着他缓缓掀开眼皮,闫嗔眼底一红,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跟他说,可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

  眼泪夺眶,她又哭又笑地看着他。

  “嗔嗔,”他整个人还很虚弱,喊她的名字都很吃力。

  闫嗔抓着他手:“我在,我在这!”

  他又喊她:“嗔嗔......”

  “我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却不应她这句,依旧只喊她名字:“嗔嗔......”

  闫嗔不厌其烦地又应了他一声:“我在!”

  他终于不喊她的名字了,嘴巴一张一合,声音比刚刚要低上几分。

  闫嗔听不清,把耳朵凑近他唇边,听见他用微弱的声音说——

  “结、婚。”

  一字一顿,无力又郑重地说完,他缓了一口气,带着央求:“好不好?”

  闫嗔整个人怔住,耳朵还低在他唇边,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不似以前那般灼烫,却更显温柔。

  视线缓缓移到他脸上,再落进他眼底,他脸色还惨白着,可那双眼睛还一如以前,是泼墨般的黑色。

  她忽地一笑,“你就这样跟我求婚的吗?”

  在今天之前,他想过千万种向她求婚的场景,却独独没想过是这样。

  没有花,没有戒指,没有膝盖,甚至连一句好听的话都没有力气说给她听,可他就是想娶她,趁他还躺在病床上,趁她眼里还有眼泪、还在心疼他、还在心软......

  他眼底眸光闪烁,像有千言万语,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地多说一个字,只敢问她:“好不好?”

  他声音本就虚弱,再用求她的语气,简直能把人的心说化了。

  闫嗔吸了吸鼻子:“那你说一句好听的给我听。”

  好听的......

  他有一肚子好听的话想说给她听......

  可是要说哪句呢?

  她想听哪句呢?

  见他没什么血色的唇轻轻抿着,闫嗔低下身,趴回床边,在他耳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喊他的名字——

  “岑颂,”她先说一遍给他听:“我爱你。”

  这三个字,她从没有跟他说过。

  在此之前,她知道自己是爱他的,只是没想到这么爱他。

  爱到......

  一想到会与他阴阳相隔再也不能相见,就觉得世界都暗了颜色。

  她这个人啊,不轻易说爱,一旦说了,就是一辈子。

  她问他:“你爱我吗?”

  他嘴角弯了弯,尽管笑的很牵强,可眼睛却很亮,因为里面全是她的影子。

  他说:“我爱你。”他在这三个字前面加了她的名字。

  “闫嗔,”他语气郑重地又说一遍:“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