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现代言情>折蔷薇【完结】>第27章 chapter 27 我爱难全,恨难圆。

  连绵青山, 日光影绰,风从窗缝溜进去,掀起一角轻纱。

  卿蔷尾指圈住江今赴后颈上的红痣, 其余手指紧攥,沾湿了他的黑发,她在跌宕中要占上风:“二哥, 你很馋我的滋味啊。”

  江今赴只用一句话就扳回:“那你是真的喝多了吗, 卿卿。”

  他游刃有余的作态摆得足,不过额角薄汗能看出他也难.耐, 卿蔷呵气稀薄却如兰, 分毫点燃对方,七情六欲的放纵难得合拍, 嗔痴贪融在床榻间。

  卿蔷脸上是明媚绽放, 她笑得比每一次都要艳, 可惜眸光片刻微凝, 蔷薇花瓣依旧妄图合拢。

  也许是相迎难能可贵, 所以这次格外放松,显得他们在混乱光景里互相依偎,那些彻底的千方百计被抛到角落。

  卿蔷恍惚看他眼底柔和, 脑海里不由自主炸开一片如星的孔明灯, 在大海上,在群岛间,在航线延长中, 在夜空下, 银河升空。

  她努力直视他:“你求什么?”

  江今赴似乎是没反应过来, 但对上她熠熠闪烁的眼睛, 到底勾起点儿记忆, 他掌心托着她脑袋,浅慢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动作荒唐又虔诚。

  卿蔷还怔着,听他嗓音带哑,不知怎么,还有些许疲倦:“求什么......”

  芙洛拉岛是江今赴刚出国时拍下的,在卿蔷那年生日前建起,当时他才被甩,想来想去还是怪她,言而无信也好,随意许诺也罢,单是她闯进来又走得无情,就够江今赴狠狠记她一笔了。

  但还是忍不住。

  想为她庆生,还不想惹她不开心。

  于是每年来这儿为她祈祈福,放放灯。

  不过几年下来,私欲更甚。

  带上天的愿望还好些,只是那寺庙前菩提树系着满枝的红绳过于不堪入目。

  ——要和她鱼水之欢、红帐烛摇、颠鸾倒凤,年年复年年。

  荤话写了更多条,只在她生日会收敛点儿,偶尔有喝多了登岛,恨恨下笔,第二天醒在落花林里,抬头看那一笔一笔出了边界的词句,总是气息沉沉。

  后来南城再见,许久未踏足。

  但好像一件件如愿。

  她窈窕的身躯、细柔的腰肢、美艳的面庞,在一起一落、一分一合中。

  该知足吗?

  江今赴自问自答。

  该知足了。

  他一生贪求颇多,桩桩件件,字字句句,都无法与她分割半分。

  可得到后呢?

  江今赴望不透雾里的答案。

  若真要一生死敌纠缠,非要于脉搏加快跳动时的满腔爱意扎刀子。

  江今赴扪心自问,却是不愿意的。

  那还要多求什么?

  可求,就可得吗。

  所以在又一年处暑,他的愿望单薄许多——

  愿得卿卿。

  没想到孔明灯还未临天宫,他就如愿了。

  从发现卿蔷在附近,到得知她突遭海啸的消息,再到收到她求救,左右不过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能让他放的灯成为满岛天光,也能让滔天烦躁涌出胸膛,还能让她那眉眼盈盈,成为他首次无力的源泉。

  卿蔷很强大。

  但不妨碍他去怕、去担心、去舍不得。

  江今赴在厅内喝酒时,喉结几次滚动,才想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他在拍卖会对卿蔷所说的那句“你该知道怕的”,是在怕她出事。

  怕她轻而易举地喝了药,想摆他一道,再反被得逞。

  再转念一想他在国外说过的那些狠话,多少有点儿可笑。

  他哪里会生她的气。

  江今赴自嘲不已。

  晚上出门接电话不过是个托辞,他仰头望了很长时间飞高飞远的孔明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虔诚,双手合十,双眸低垂。

  秋雨撞晚风,流云诉情愁。

  暮色涂抹他的恳切面孔,发丝都被吹得凌乱,缄默灯火拥着繁星注视他,他眸底的信仰汪洋被遮住,却当之无愧坐标系里的最神秘。

  可他的愿望那么世俗。

  他没什么要的了。

  江今赴与风合声。

  唯愿——

  卿卿常安。

  可惜没人窥见,当时天边乌云破开一瞬,浮云让赤忱冲散。

  是什么通明?

  是爱意通明。

  “不如你告诉我,你有什么能说的?”卿蔷见他不答,主动接纳让他变了神色,身子缠上去,“例如你在国外都干了些什么?”

  “......”江今赴无言撩唇,扶她腰,唇开泛起一阵涟漪,“有时醉里唤卿卿,却被旁人笑问。”

  辛弃疾的诗太贴合实际,卿蔷娇魂痩影,算是无形点了两人目前的状况。

  对时间的感知力是最先模糊的,他们困于黑暗,在不见天日中贪欢享乐,不觉昼夜已经更替,门外响起敲门声时,卿蔷戛然止住浅吟。

  单语畅在细簌声响里扬声格外清晰:“卿卿!任邹行说山顶也能看日出,去吗?”

  卿蔷眼里的泪在侧脸划下一道又一道,咬上江今赴的手不肯言语。

  门外单语畅敲了两下门,听着还嘟囔了句:“任邹行说在这屋啊。”

  不知哪里戳中江今赴的点,他伏在她身上笑,带着他们一起发抖,卿蔷本就紧张,被他这么一烫,更受不住。

  “嘶”一声,江今赴薄唇印在她颈间。

  他探出手摸到手机,卿蔷眼前朦朦胧胧看不清他打了几个字,只听见门外脚步声匆忙一阵,随之任邹行的声音响起:“我记错了我记错了!好像不在这屋。”

  单语畅狐疑:“那卿卿在哪屋?”

  “哎呀,”任邹行打马虎眼,“你发一消息问问,这屋是主卧。”

  言下之意,是江今赴的屋。

  单语畅瞬间消声,杵着任邹行:“你怎么不早说。”

  屋外又逐渐回归安静,江今赴埋在卿蔷耳侧,轻咬她莹润耳垂,电流仿佛水声滋滋作响,他要更让人产生醺意:“卿卿,放松点。”

  她也想放松。

  但下一刻她手机就响起铃声。

  带的她似要绞到要了他这条命。

  江今赴缓慢向后,帮她接通,没怎么挨着她,只有影子藕断丝连,他悠悠支起条胳膊撑着侧脸,眸底总深的暗色也明亮,像花酒里酿的舍利子,噙着风流望她。

  卿蔷喘着气,瞪他。

  “卿卿!”单语畅兴高采烈,“日出——”

  卿蔷吐出口气:“我不去。”

  她处在循序渐进的过程中,有股当局者迷的意态,不知道自己现在媚色浓攀浅入,单语畅听到滞了滞,全当她是宿醉后遗症,开口却磕磕巴巴:“那那那我跟棠棠他们去了。”

  卿蔷“嗯”了一声,如释重负。

  可电话挂断后,重负又压了上来。

  “江二——”天才刚明,卿蔷就提心吊胆,她抑了娆冶,“适可而止。”

  “嗯?”江今赴笑意不褪,“怎么适可而止?”他一边恶意压迫到再往前不了,一边问:“这么适可而止行吗?”

  “现在酒醒了吗?”江今赴哑声绕在她耳蜗。

  卿蔷像被翻来覆去的炙烤,不想再跟他来往争锋,顾着让自己取得一刻喘息,吸气却都是他身上的热意,她甚至想拥抱冰薄,确实南柯一梦。

  果真人间尽乐事,才会挣扎不得空,卿蔷长睫振翅瞥他:“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我不得意,”江今赴咽下好几句话,微斜靠了下她,“我如愿以偿,才该得意。”

  卿蔷还没来得及嚼碎他这句话的意思,就被恶意一烙,她咬着唇,可惜只是在稍后一段儿时间,卿蔷或重或轻的悄声就像橡果被撬开般打断。

  江今赴开了窗帘。

  他这屋视野太过开阔,卿蔷挡眼的头发被他撩起,他轻轻托起她有了红意的下巴,揩去她欲垂不落的泪,故意逗弄:“看半山腰的人影。”

  卿蔷真恼了。

  眸中温度骤然退却:“你拿什么跟我开玩笑呢?江二。”

  “没有,”江今赴叹息,“他们去后面儿那座山了,这儿看不见。”他半拥她:“你也该看看日出。”

  他解释得快,像服软似的拿黑发蹭了蹭她。

  卿蔷一时不适应,顺着看去,山顶上的庙撞入眼中。

  其实大亮突然,激得人犯晕,她总感觉能望见那门前挂着的风铃,与铃声悠然。

  “你拜佛?”卿蔷嘲了句。

  江今赴懒倦地给她盖了盖被子,跟她目光所及一处:“人既然有所求,又为什么不拜呢?”

  卿蔷微眯了眯眼,仿佛能看见那红绳飘扬。

  许久,她一笑:“你还信这些。”

  江家人居然能有信仰,卿蔷觉得荒唐。

  她回眸,挑了挑眉,眼波落在江今赴肩头,虚虚睨着:“那你信不信因果报应呢?”

  江今赴指间还挽了几圈她的头发,随她动作被枕到脑后,手上压了些重量,心里也不轻松,他猜她的谜底,最终一语未发。

  你不是吗?

  因也是你,果也是你。

  卿蔷抬了睫,看清他的情绪怔仲。

  他们有些时候,像得过分。

  她不太懂。

  可惜所感并不重要。

  只有悄然爬上山的初阳能辨清他们因果不同又迷障。

  古寺里的钟被摸进的金光扯开暗淡,万千神佛接收过太多的难祈,古铜色的像也在眺望山顶,睥睨众生时注意到未在跪地朝拜的人,拂尘一动,那乌发下的指骨微弯。

  卿蔷不求江今赴的答案,她堪堪撑起了身,在天幕背景下心想:自知者明。

  我爱难全,恨难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