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现代言情>折蔷薇【完结】>第52章 chapter 52 “小鸟衔礼服,你接着说。”

  青藤山峦起伏, 在夜幕下变成漆黑的剪影,江今赴的视线聚焦在卿蔷身上,她黑发掠过肩颈, 绝艳脸庞有了回忆的意态而柔软,纤细腰肢陷在靠背,像黄昏前最后那束灿媚的光。

  “爷爷让权挺早的, 本意是想让他放慢脚步一下下接手, 结果没想到他在早几年就昼夜不休地处理好了所有事,”卿蔷想到这里, 弯眸看向江今赴, “跟我差不多,都在成人那年, 只不过我跑了一年。”

  那一年她跑去哪儿了, 江今赴再清楚不过。他转念一想, 谓叹:“也算是蝴蝶效应了。要是没有那些事儿, 你不会来找我。”

  卿蔷一顿, 缓笑接话:“要是没有那些事儿,凭借老爷子们的关系,我和二哥或许会有个青梅竹马的名头。”

  只可惜这个名头现在是云落的, 不止如此, 他还是姜辛北“钦点”过的女婿。

  江今赴朝后仰了仰,眼皮子撩起,风轻云淡地惋惜:“头一回这么恨一个人。”

  他漆黑的瞳孔被穹顶吊灯照得浅淡, 往常冷冷戾戾的气场变得缓和, 但好像也只是因为在场的人是谁, 话说的听着是闲散抱怨, 卿蔷却感受到他咬字的狠意。

  笑了会儿, 她接着说:“你应该或多或少了解我母亲是什么样的人,而我父亲与母亲完全是两种性格。小时候听他们讲故事,母亲常常会讲什么《管子》、《商君书》,父亲则是讲融合道理的公主童话。”

  “讲白雪,他说画龙画虎难画骨;讲贝儿,他说眼见不一定为实;讲辛蒂瑞拉,他非指着水晶鞋说百密必有一疏。”卿蔷见江今赴眼神凝了凝,唇角翘得更往上了,“其实挺有意思的,他也是为了应付母亲,怕太普通被剥夺讲故事的活儿,等母亲一走他就会拨回几张好看的场景,静静地搂着我看,什么小鸟衔礼服——”

  “叮咚!”

  手机突然响了声,卿蔷低头去看,是季姝:“卿卿,千轻的新品在年后首次上市,我想在年前办场宴会,邀请函明天送到,你要记得腾出时间。”

  卿蔷敲击屏幕,打下一行字:“当然会腾,我肯定要给大忙人捧场的。”

  她正要放下手机,对面儿又回过来:“还有件事儿,卿卿......因为两个城区最近合靠的趋势,我也叫了北城的......”

  卿蔷懂了,脸上笑意漾得更深几分:“没事儿小姝。”她抬起头看江今赴,晃了下手机:“二哥,看来舞台不用我们费力搭了。不过借小姝的场子,事后得给她道个歉。”

  江今赴闻言一挑眉,瞥了眼早已静音的手机,助理发来近期邀请贴汇总,他动了下手指,挑出季姝那份又回过去,意思是收下。

  接着摁灭屏幕,没就着她的话深聊,胳膊闲散地搭在沙发背上,黑眸凝望她,提醒道:“小鸟衔礼服,你接着说。”

  卿蔷被打了个茬,思路有点儿断,装模做样地蹙眉想了会儿,笑道:“忘了。不过我记得他最情有独钟的还是里面各种各样的宝石,他对美且璀璨的东西感知很敏感,爷爷说他天生就是这行里的卓越者。”

  江今赴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顺着话问:“珠宝吗?”

  “不,”卿蔷摇头,“是手握顶奢全权的人。”

  “他能力拔尖,脾性和熙,很得人心,”她说到这里突然停了停,笑容淡下去,江今赴似有若无地唤她声,她才又说,“也最容易激起人的反心。”

  “二哥,你听过一首歌吗?”卿蔷转眸,轻哼着调子,“明君早逝,外戚欺压。”

  她眼里的光随之淡下去,江今赴垂了一瞬的眼,脑子里划过一个名字和一个称呼,眉骨冷淡,眼神却有了安抚的意味,他缓缓念道:“你二叔,卿余。”

  卿蔷微不可闻地“嗯”了下,她握着桌上的冰石杯,目光向窗外挪去:“父亲是个很好的人,卿余来的第一天,他就带我见了他,并让我叫他二叔。卿余长相挺憨厚的,容易被人忽略,说白了谁见他都不会觉得他能干出背叛夺权的事儿,更别说是我父亲了。”

  “但父亲其实早就知道了。”她轻声说。

  江今赴倒是没想到这点,动作一顿,起身坐到卿蔷身边,将她拿杯的手转到自己手上,就安分地握着,指尖不时轻捻一下她的骨节。

  “他几次泄露理念都被父亲拦了下来,没声张不过是为了揪出他后面的人。因为父亲不想让这种脏事儿留到我身上,”卿蔷不可避免地叹了口气,偏头看江今赴,“可惜在代表会那关头,他们下血本,泛珠被泼了粗制滥造的脏水,那是自我出生以来,第一次见父亲那么忙。”

  “等公关做到位,代表会也要召开,泛珠的席位摇摇欲坠,父亲很自责,又是去政府商量文书,又是加班加点调整对策,忙病了,母亲就让他短时间内先搁置一下泛珠吧。”卿蔷攥了攥江今赴的手。

  这些往事对于她来说已经再熟悉不过,她的泪也早在事发那晚流完了,只是还从没讲给别人听,鼻间却有避不可避的酸涩,大概三分伤心,七分委屈更盛。

  或许人总是这样,体会过被心疼就总想再被心疼。

  月光让卿蔷一寸寸变凉,掌心传来的温度却险些让她泪水沸腾,她服了本能,敛眸朝后靠,慢慢地往下讲:“泛珠在他心里仅次于家人,他不愿意休息,又怕在我接手前,他不能把人抓出来清理了,于是生平头一次没听母亲的话,翻墙跑了。”

  卿蔷想想:“估计也是他一生最叛逆的举动了。”

  “还是卿伯父,”江今赴嗓音低缓,逐字逐句地认真道,“为爱不顾一切。”

  卿蔷下意识看他。

  江今赴骨深目朗,薄唇弯了松散的笑,眼底的柔软难言,她突然就懂了他这个人有多细腻。

  她顿了几秒,给姜辛北解释了句:“是的,我母亲也是同样的人,只不过矛头对准你了。”

  江今赴黑眸微怔,听明白后也靠在了后面,跟她肩抵肩,配合地、倦怠地叹了口气:“卿卿也是。”

  “二哥不是吗?”卿蔷反问,顾盼有了一丝笑意,又开始说,“但就那一次,被卿余捡了漏子,他在泛珠等到父亲,给他看了我受伤的视频,我那会儿在云落家待着,电话没接到,父亲身子本来就弱了,着急往回赶,最后不知又接了谁的电话,技术复原只能显示记录,查不到虚拟号码后的IP,就那个电话,气到父亲脑供血不足,他死在......”

  卿蔷呼出口气,声音颤抖:“死在离老宅门口七米的地方,但车子还在趁动力往前,稳稳当当又正好停在门口,站岗的人上前开门无果,从挡风玻璃望,我父亲就趴在方向盘上。

  “爷爷不敢信,母亲也不敢信,其实那会儿都知道无力回天了,但他们就是不让人破开玻璃,最后还是他们两人将门敲得手上的肉都烂了,生生敲碎了玻璃。”

  “我记得最后是爷爷背起了父亲,母亲一手与他十指相扣,一手牵我,还说着“从叙,回家了”,”卿蔷怔怔地看着江今赴,她忍着泪,“他很爱我,他为了避免我有受伤的可能,一直熬了很长时间,我不知道最后那个电话是谁的,一直以来也忽略了这点。”

  “因为要是你爷爷,父亲接个仇家的电话不会有多大反应,他更可能不去理会。所以我想,也许打电话的那个人就是真凶,他让父亲意想不到,再也许像爷爷的猜测一样,人就在我们身边,所以父亲急到极点。”

  卿蔷越说语速越快,江今赴视线沉沉停着,阴冷收敛不住他就望向了别处,只是攥着她的手没动过,她的呼吸太急促,他小臂横在她身侧,将人圈在了怀里。

  还是不肯看她,他微微仰着头,卿蔷只能望见他分明凌厉的下颌,看他喉结缓涩地滚动:“卿卿,安心,这件事儿最难破的局,是两家解除误解,我们已经跨过去了。”

  他喉咙滚出来淡戾的字:“一个自视甚高妄算人心的废物,打了再多洞,也只会犯蠢撞在枪口上。”

  “你只要等着开枪。”江今赴一字一句地承诺。

  卿蔷嗓子哽咽着,她还没说出话,就见他骤然垮了一样,身形松懈下去,头将垂未垂,她开口:“怎么——”

  话没说完,被一把拽进了他怀里,力度有一瞬间大到要将她揉碎在他骨头里似的,很快就轻了下去,微微环着她,头埋在她颈窝。

  卿蔷侧肩有湿热的感觉。

  她一怔:“......二哥?”

  江今赴半晌没动静,卿蔷侧脸蹭了下他的碎发,他说:“对不起。”

  她从来没听过他这种声音。

  他清冽微沉的声线有了几丝哑意,闷闷的难受,直接窜到她心窝,让她怔住。

  “我来迟了,卿卿——”江今赴喉结靠在她锁骨偏上,她感受到涩涩地滑动,他重复,“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