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辰安毫不吝啬赞美,又问:“这是您种的?”

  这回谢承洲没有撒谎,“是我家里园丁种的,我培育的花不是这个。”

  孟辰安被他勾起了兴趣,“等您种的开了花,我能有幸观赏一下么?”

  “当然可以。”谢承洲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给月季浇水,波浪状的花瓣上挂满晶莹的水珠,从玻璃折射进来的阳光将其点亮,发出美丽的光晕。

  谢承洲以为能以这样的相处方式慢慢拉近两人的关系,等一切水到渠成的时候,对方自然而然就属于自己了。

  可是谢冲书回来的比预计都要早,他甚至没有知会任何人。

  谢承洲拿了药回来刚走出电梯,就看到谢冲书的背影气急败坏地跑进走廊尽头的病房里。

  他脚步顿了顿,旁边开了一扇窗透气,聒噪的蝉鸣裹着热浪争先恐后地涌入,在他心里开了个口子,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道口子越裂越大,成为一个空白的所在。

  他走到病房边,透过半掩的门看清了里面的情景。

  谢冲书搂着孟辰安,身影重叠,两人唇齿相依,所有的思念和热恋形成一道透明的壁障将除了两人外的所有事物都排斥在外。

  谢承洲内心的野兽咆哮着撕烂牢笼,道德、伦理都彻底粉碎在脚下,只剩人世的欲望将那份空白填补满。

  他慢慢走到护士站,将药交给护士后离开了医院。

  ***

  谢冲书报复意味十足地在孟辰安的耳垂上咬了一口,咬牙切齿道:“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发生这么大的事为什么瞒着我?”

  S大止步于半决赛。

  谢冲书因为心里放心不下孟辰安,总觉得对方近期的行为都很奇怪,总是无缘无故不接自己电话,几次通话中疲惫的状态,很少入境的正脸,都在他心里留下了疑问。

  怀疑起初还是颗小小的种子,慢慢长成了参天大树,不安肆意地发酵膨胀,导致他在比赛的时候失误连连。

  结束后,他没有和其他队友一起留下来继续观看决赛,而是选择立刻单独返程回到S市。

  他连家都没来得及回,拖着行李箱就往孟氏集团跑,然后看到的是空荡荡的办公室,还有祝淮躲闪的眼神。

  康琪让祝淮出去看着,自己将办公室的门一关,将这几天发生的事全盘托出,末了,告诫他说:“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要理解孟总的心情,无理取闹的事大可不必,这个时候你该怎么做你心里要有数。”

  谢冲书又疼又恨,心疼在孟辰安最无助最脆弱的时候,自己没能陪在他身边,又悔恨之前为什么明明已经怀疑却没有立刻赶回来。

  自己这个男朋友做得实在太不称职了。

  孟辰安的耳朵被他轻轻咬了一下,变得又红又烫,他推了推谢冲书,为自己刚才忘情地和对方在公共场合旁若无人的行为感到羞耻。

  谢冲书抓住他的手凑近吻了吻,见他瑟缩了一下,又故意碰了碰他红到能滴血的耳垂。

  孟辰安知道对方心里有气,自己的做法确实也有欠妥当的地方,是他理亏,于是他主动环上谢冲书的颈项,难得主动一回地亲了亲对方嘴角,主动承认错误,“对不起……”

  后面的话都淹没在又一次地汹涌澎湃里。

  孟辰安气喘吁吁地靠在床头,眼尾绯红,嘴唇红肿。

  谢冲书用拇指为他揩去嘴角的银丝,故意板着脸严肃地说:“孟辰安,我现在还是很生气,你别以为我脾气好,可以由着你胡作非为。你的欺骗已经伤害到了我,我俩的感情也产生了裂纹,修补不好的那种。”

  他原本只是和孟辰安开玩笑,可是越说越委屈,越感到自己说的有道理。

  发生这样的事对方第一时间选择隐瞒,说明他根本不信任自己,没把自己当成可以共同担当的另一半。

  其实早前他就发觉了,由于年龄差距,加上自己还在读大学,孟辰安和自己的相处中往往是把自己当成一个没什么社会阅历、喜欢耍脾气、年轻冲动的后辈来对待的。

  所以在一些琐碎的小矛盾上,对方总是态度宽容地任由自己胡搅蛮缠,多有放任。

  以前他还把这点当成自己的优势,以便能在装傻充愣中占到小便宜,然而他现在却产生了浓浓的危机感。

  孟辰安真的喜欢自己吗?还是因为一时的新鲜加上自己的死缠烂打所以才对他格外优待?

  谢冲书从未如此清醒地意识到,他不愿意再做孟辰安的小朋友、实习小男友,他要和对方做地位平等、彼此依靠的爱人。

  “我现在单方面地通知你,实习期到此为止,我要转正上岗。我会照顾、陪伴你到孟辰安正牌男友的身份有效期结束。”

  孟辰安狐疑地看着他,以为他是想等感情淡了后离开自己,他被子下的手不安地在床单上划动,沉默地等他后续的话。

  谢冲书看到他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心里总算有了扳回一局的得意,点了点孟辰安的鼻尖,又忍不住亲了一口,“在想什么?以为能摆脱我?想得美。等男友的身份结束,我会以另一种方式上岗就业。”

  他贴近孟辰安,灼热的气息喷吐在耳畔,“盖了戳,国家认证的那种……”

  孟辰安:!!!

  虽然孟辰安让康琪以自己出差在外为理由来隐瞒自己受伤的事实,可事故既然是出自叔伯的手笔,他们就绝不会浪费大好的机会放过自己。

  这段时间集团内部已经再次出现风言风语,且随着孟辰安长时间的没有现身而愈演愈烈。

  孟辰安的腿在二次手术后恢复得很不错,一个多星期后他突然提前办理了出院手续,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出现在集团季度的董事会议上。

  孟辰安没有理会众人各异的表情,和过去的会议一样表现得滴水不漏,似乎坐轮椅还是独立行走都不会影响到他的思维和决策。

  以为能趁他病要他命,夺回在与谢氏合作中的主导地位的几人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又各怀鬼胎地视若无睹。

  孟辰安这场仗打得格外漂亮,连康琪都忍不住在心底为他激动得挥舞拳头,连连喝彩。

  她总觉得出院后的孟总身上沉淀的光芒比往日还要耀眼,像是浴火重生、脱胎换骨。

  当然爱情的滋润也必不可少,她补充了一句。

  会议结束后,康琪将人推回副总办公室,还没进门,就看到原本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玩游戏的谢冲书蚱蜢似的跳起,风一般地冲过来将轮椅的主导权抢过去,嘴上倒是客气,“康姐辛苦了,辰安就交给我吧。”

  康琪一个大龄单身狗看不惯情侣的黏糊劲,她忍着眼疼将门一关,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回到自己工位上,还没来得及换拖鞋就看到祝淮这小子鬼鬼祟祟地望着办公室方向,嘀咕个没完。

  她从抽屉里掏出一包零食扔向祝淮,才拉回对方大半神魂,“看什么?也不怕长针眼。”

  祝淮垂头丧脑地瘫坐在椅子里,带薪发呆了一会儿后突然问:“康姐,你说孟总和谢冲书的感情发展到哪一步了?”

  康琪忙得很,不过开个会的时间,邮箱里已经塞满了各种屁大点事的邮件,她一目十行地浏览处理,随口敷衍道:“我哪知道,你好奇就自己进去问。”

  祝淮缩了缩脖子,像只鹌鹑恹恹地窝着。

  等康琪忙完站起来伸个懒腰的空档就看到这人还在出神地想着什么,她觉得奇怪,走到对方身旁,见桌上摊着的资料还没处理,就连电脑都没开,把上班摸鱼表现得淋漓尽致。

  康琪看不过去,用力敲了敲桌面,“你怎么了?夜生活太丰富无心工作?”

  祝淮苦哈哈地摇头,脑门嗑在桌沿上,说:“没有。”

  原本不想多管闲事的康琪这回倒是有了要问个明白的欲望了,她强行将他脑袋抬起来看着自己,“你有事瞒着我和孟总?”女人直觉总是准的可怕,康琪更是其中佼佼者。

  比起被康琪收拾,祝淮现在更想在S市苟活下去,他猛地站起来,扯着嗓子撒谎,“没有,我妈给我安排了相亲要我请年假回去一趟,我不想去,所以烦。”又怕被当众戳穿,立马装作要去洗手间的样子一溜烟跑了。

  他不知道康琪信不信,反正打死他都不敢说出谢承洲对自己老板图谋不轨的事来。

  他还想在S市混饭吃,不想睡垃圾桶,风餐露宿。

  他跌跌撞撞地冲向洗手间然后在洗手台边和谢冲书撞在了一起。

  祝淮脸色大变,活像白天见了鬼,心虚地只想一头扎进马桶里,他连招呼都没打就跑进隔间,门板被他摔得飞起。

  “这是……憋狠了?”谢冲书擦干净手,挠挠头走了。

  祝淮坐在马桶上掏出手机,翻到今天早晨收到的短信,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上面只有一句话:谢先生想请你帮他留意孟总的感情生活,你没问题吧?

  祝淮欲哭无泪,做贼心虚地将短信一键删除,又疑神疑鬼地在四四方方的窄小空间里东张西望,确保没人监视后,才愁眉苦脸地编辑了一条短信回复过去,然后立刻删除,碎尸灭迹。

  ***

  谢承洲桌上放了几份股份转让协议,看纸质、规格、年份都不尽相同。

  蒋震明本身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只是上面某些条款太过显眼,不小心被他看在了眼里。

  他很意外,没想到谢承洲这些年背地里竟然持有了孟氏名下数量可观的股份,最可怕的是这事还无人察觉。

  蒋震明毫不怀疑,对方一定曾经动过收购孟氏的心思,像是让星锐以高层酒驾的事为借口拿捏孟氏这类幌子,可见一斑,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现在中途变卦,从收购吞并变成双方合作,在其中起到至关重要作用的人就是孟辰安。

  蒋震明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谢承洲,说他感情用事好像也不全对。

  虽然他目光和野心远不及谢承洲,但也看得出,与孟氏合作虽然不是一剂见效的事,但从长远的角度看,对谢氏未来的发展也更有裨益,当然前提是孟氏能革除弊病,双方合作共赢。

  蒋震明不禁感叹,孟辰安真是有蛊惑人心的魅力,不然老房子怎么还着了火,烧得噼里啪啦。

  只是现在看样子,当事人似乎又后悔了,难道是怀柔政策输得一败涂地,打算上演强取豪夺的戏码?

  蒋震明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跃跃欲试。

  自家老板一向沉得住气,究竟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刺激才一改常态?

  谢承洲将协议整理好放在一边,问他:“那个人同意了?”

  蒋震明笑道:“他不敢不同意。”

  万事俱备,大戏即将开场,只等谢先生逆风翻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