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病房里很安静,他刚坐起身,护工听到动静小心翼翼地从外面探头进来,“您醒了?我给您打水洗漱。”

  孟辰安揉了揉眼睛,望着里间敞开的门愣了数秒,才点头说:“麻烦了。”

  护工受宠若惊,连连摆手说不客气,他动作很麻利,孟辰安洗漱完后,对方就把一碗粥并几样佐菜点心端了上来。

  粥温度刚刚好,咸淡适宜,虽然被装在了陶瓷碗里,但只尝了一口就知道了这顿早饭的来源。

  孟辰安咽下嘴里的食物,目光掠过窗台,发现瓶里的花又换了新的,仍旧带着清晨的露水,绚烂如锦。

  花瓶边上放着一只手机,从外观上看格外眼熟,就是自己原先那一只。

  因为电量不足已经自动关机,孟辰安让护工去和护士站借了一个充电器。

  过了会儿,他打开手机开始浏览邮箱,处理了一些琐事后又看了下近期的新闻。

  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天,但网络上的热潮因为有心人的推动压根没有冷下来的预兆,仍旧稳稳地占据了财经新闻的首页头条。

  除了有关孟琼洁被虐待至死的报道,网上相继出来了一批自称是受害者本人或者家属的人,以爆料的方式再次揭露夏康鹏的恶行。

  此外,还有各种耸人听闻的关于夏康鹏涉,黑,涉,黄的龌龊事,夏氏像是个被捅的马蜂窝,什么脏的臭的,都蜂拥着散布了出来。

  一时引得舆论沸腾,夏氏和夏康鹏的名声简直臭不可闻。

  ***

  祝淮九点多来到医院,出院手续办得很顺利,没有受到太多阻扰。

  医生叮嘱孟辰安回去后还是要继续保养身体,以休息为主,这半年内的两场事故,他的身体受到了很大的创伤,如果因为仗着现在年轻不懂事,将来有的是苦头吃。

  孟辰安嘴上答应得痛快,刚出医院大门就让祝淮开车去了集团。

  祝淮想劝,又被对方的目光吓退,只能乖觉地听命办事。

  集团大楼内,那些窃窃私语和惶惶不安,都在孟辰安露面的刹那有所收敛。

  乘坐直达电梯来到办公室,孟辰安对祝淮说:“去叫孟吉过来。”

  祝淮以为他俩要来个巅峰对决,他悄悄问康琪:“康姐,你说会不会打起来,孟总这个情况怎么看都会吃亏。”

  康琪忙得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她一边飞速敲击键盘,一边随口道:“打,当然要打,最好把这栋楼打塌了,我们就能光明正大地放假了,这不好么?你要是担心孟总安危,现在就去保安室叫些人上来助阵。”

  祝淮摸摸后颈子,打着马虎眼回到了自己的工位,只是他仍旧担心孟辰安,就端着个杯子故意装成要去接咖啡的模样,来来回回地从副总办公室门口路过好几回,打定了注意,要是里面闹起来,自己先给蒋秘通风报信,然后在援兵来之前,先英勇地护住孟总再说。

  不过他的小算盘最终还是没能打响。

  从进去到出来,孟吉在里面待了总共一刻多钟,他面色阴沉,周遭气压低得像是随时能引发雷暴。

  祝淮被他突然摔门出来的样子唬得一愣,大半杯咖啡差点洒在脚尖上,对方连个正眼都没看他,怒气冲冲地走了。

  祝淮探头去看里面的人,孟辰安仍旧心平气和地继续看着文件,面前需要签字的材料已经堆成了小山,遮住了他小半张脸。

  “看来孟总完胜啊……”他嘀嘀咕咕地回到工位,还没把椅子坐热乎,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有条新的未读消息。

  是蒋震明发来的:晚上七点,谢先生会过来,你设法拖延住孟总。

  祝淮想也没想就回复了:不用拖延,孟总一工作就没日没夜,七点早着呢,保管人还在办公室里。

  蒋震明:???!!!

  蒋震明:你怎么做事的?也不知道劝劝,孟总花钱养你们这帮不会做事的废物做什么!

  祝淮心里怨念,打工人何必为难打工人,你以为我不想早点下班吗?辣鸡!

  只是他怂,这话也只敢在心里碎碎念,他发了个哭泣的表情过去,那边迟迟没有回应,便作罢了。

  到了傍晚,高楼外面突然飘起了一阵细雪,不是很大,只是S市这边很少看得到雪,几颗雪粒子都能引发不小的轰动。

  孟辰安听到外头动静挺大,笑了笑,视线从显示屏右下角的日期上一晃而过,才再度想起今天是平安夜,他把正趴在窗口看雪的康琪叫进来,吩咐说:“让大家先下班吧,今天是平安夜,都早点回去。”

  他觉得还少了点什么,拿起手机点了几下,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孟总发红包了”的惊呼,瞬间像是一群麻雀掉进了油锅里,沸反盈天。

  康琪运气不错,红包数额感人,她红唇差点敛到太阳穴,现在就想立刻下班去商场shopping过把瘾,“好的,孟总,也祝您节日快乐,健康长寿。”最好每天都能发红包,一直发到一百岁。

  然后她踢踏着粉色的拖鞋加入了外面的鬼哭狼嚎里。

  办公室里的人很快走得差不多了,祝淮看了下时间,离七点还有半个多小时,他鬼鬼祟祟地朝里面偷窥,看到孟辰安还在低头做事,才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六点三刻,孟辰安突然关了灯出来,看到一个人坐在工位上抱着手机发呆的祝淮还愣了一下,“你没回去?”

  祝淮因为心里有鬼,差点惊得从靠背椅里摔到地上,他慌张地站起来,辩解道:“我走了您怎么回去?”

  孟辰安笑道:“集团还有别的司机,你还真是个老实人。”

  “老实人”祝淮笑着打哈哈,狗腿地绕到孟辰安身后给他推轮椅。

  可他一想到离七点还有十五分钟,脚底板就被黏在了地上,一步都没法挪动。

  孟辰安抬头看他,奇怪道:“怎么了?”

  祝淮紧张的手心里直冒汗,他在裤子上擦了把潮湿的手,二三十年积攒的智慧在那一瞬间突然爆发,他灵机一动,突然捂着肚子有气无力地直哼哼,“孟总,你等我一下,我去个洗手间就回来,你千万要等我啊。”

  不等人拒绝就一溜烟跑了,他甩上洗手间的门板,一通操作猛如虎,他给蒋震明一连发了五六条信息,热情问候对方谢承洲究竟堵在哪个旮旯里了,为什么不提早来。

  结果消息石沉大海,迟迟没有收到下一步指示。

  祝淮急得恨不得埋进马桶里冷静一下,他憋到五十七分才慢吞吞地走出去,本该在办公室等他的孟辰安却不见了。

  祝淮的身子凉了半截,他疯狂冲出去,一边狂躁地按电梯按钮,一边翻看短消息,发现刚才只顾埋头通风报信,都没看到孟辰安发来的消息,对方让他要是身体不舒服赶紧去医院看看,别是上次被人暗害了拉肚子,留下了后遗症。

  祝淮拼命祈祷对方千万别走远,然后在冲出一楼电梯口时,远远地看到大楼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豪车,自家老板正被一个穿着浅灰色大衣的男人塞进车后座里。

  此时时间是晚上七点零七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