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一晚上的结局就是, 第二天,陆瓒真的没赶上飞机。
他前一天嘴硬地评价了男朋友一晚上“就那样”, “那样”来“那样”去, 最后被弄得眼泪啪嗒直掉,只能拉着人家的手颤着声求饶。
他跟江白榆断断续续弄了两次,等到最后被拖着去洗了澡,又等江白榆换完床单被罩, 陆瓒真正躺在床上安安心心准备睡觉的时候, 窗外的天都快亮了。
他感觉自己没睡多久, 江白榆定了闹钟叫他起床赶飞机的时候, 他也就刚睡着没一会儿。
被拉着手拽起床的时候, 陆瓒就是后悔, 真的后悔。
后悔自己不知死活质疑江白榆还要激怒他撩拨他, 现在才导致自己困得像个死狗身上还又酸又痛的结局。
怎么说, 爽是真的爽, 累也是真的累。
江白榆为了叫陆瓒起床,用了各种办法, 但陆瓒在床上扭得像条蛆, 就是不起,拖起来不出半秒又得直挺挺倒下去。
“别白费力气了, 江白榆, 回家取消,机票等我睡醒了重新订。现在,让我睡觉。”
这话是陆瓒闭着眼睛说的, 他没看江白榆的表情, 只听见他像是笑着叹了口气,而后真没继续试图叫醒他了, 只揉揉他的头发,俯身亲了一下他的脸颊,才走出房间,顺道还给他关上了门。
陆瓒就这样心满意足地昏睡过去,等到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了。
甚至他还不是自然醒,他是被手机来电吵醒的。
陆瓒迷迷糊糊摸到枕头边的手机,直接接通,然后被电话里陆琢的声音吓得直接清醒:
“陆瓒!你人呢?!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航班托运的行李都被人领完了,你在哪?在跟着工作人员检修飞机零件吗?!”
“呃……”
想起前一天晚上连发几张跪求表情包让姐姐来接机的自己,陆瓒突然心虚:
“如果我说我不小心睡过头了……”
“你有病吗?!”
陆琢恨不得一口把他咬死:
“再别找我接你!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陆瓒默默拿远了手机,然后听筒里传来一连串的嘟声。
虽然姐姐被惹毛了,但家还是要回的。
陆瓒在江白榆这里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他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就有热腾腾的午餐吃,吃饭的时候又抱着手机临时补了下午的机票,吃完饭歇一会儿就走。
陆瓒觉得自己像个渣男,睡完就跑,还得男朋友送他去机场。
路上,陆瓒在副驾驶坐得总不安稳,江白榆瞥了他一眼,在车子遇到红灯停下时伸手揉了揉他的后腰:
“腰还痛?”
“有点。”
江白榆点点头,也不说什么,就默默帮他揉着腰,等红灯结束才收回手。
陆瓒舒服得快哼哼出来了,等到江白榆收回手,他遗憾地叹了口气:
“都怪你,那么卖力做什么,害我错过了飞机!现在还要腰痛!”
眼见着小男朋友已经控诉起来了,江白榆又看了他一眼,没忍住轻轻弯了下唇,而后轻轻咳了一声,点点头,抬手推了一下眼镜:
“抱歉,毕竟我就那样,只能往别的方向努力。”
“?”
听见这话,陆瓒耳尖红了,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望向他:
“江白榆,你跟我在这记仇!你什么时候会说这种话了!”
“没有。”
“有,你那点小心思我还看不出来?罚你下个路口继续给小爷按摩。”
“好。”
江白榆把陆瓒送到机场,陆瓒赖着不肯走,一定要像个小朋友一样骑在行李箱上让男朋友拖着。
两人一直从停车场贴到值机口,等行李箱托运办完也没得贴了。站在安检口的时候,陆瓒一想到他们得分别十几天,就有点舍不得。
说来也怪,两千多天都等过了,现在等个十五天,倒觉得漫长得无法忍耐了。
他想亲亲江白榆,但周边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太亲昵影响也不好,所以他只能轻轻拽一下他的袖子:
“那我先走了,你一个人好好生活,记得我说的话,有事了难受了就给我打电话,随时可以啊。”
他在那嘱咐了半天,听江白榆认认真真答应了每一句话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从北京飞回北川并不算远,睡一觉也就到了,陆瓒落地的时候,北川的天刚黑。
他早上才惹恼了陆琢,下午回来也没跟家里司机说,所以自然没人来接。陆瓒心虚,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直接拖着箱子打车去商场,先给爸妈和姐姐买了礼物,才拎着大包小包回去。
他回去的时候,他家里一家三口正悠悠闲闲地看电视。
这些年,陆少华正式放权给了陆琢,自己每天闲下来,就陪许知礼看看电视到处转转。
而陆琢一直没有结婚,也不是没有合适的人,只是她没有这方面的兴趣。生意做到他们家这份上,已经不需要靠婚姻来巩固了,陆少华和许知礼看得很开,姑娘不愿意就不结,不怎么催她,一家人一直生活在一起也热闹。
“爸!妈!姐!我陆汉三回来啦!!!”
他一句口号喊得震天响,但探头一看,沙发上排排坐看电视的三个人压根没理他,只有敷着面膜的许知礼敷衍地朝他摆摆手,算作打招呼,还贴心地提醒一句:
“回来了赶紧去洗澡,跑一天了吧,别臭着我们。”
“?”
果然,自己回家就是被嫌弃的命。
陆瓒认了,他乖乖回房间洗了澡才下楼,把买好的礼物送给家里女王和公主。
早上让姐姐在机场白等的事情确实是他的错,所以他给陆琢买了个包,陆瓒拆开包装看了一眼,有点意外:
“哟,这包可不好买,配了多少货?”
“嗐,不多。”
陆瓒从边上又拖出来一个大包,里面都是他为了买包一起搭的奇怪东西,正常点的有手链丝巾,不正常的有勺子盘子,甚至还有一个十四万的小牛皮地球仪。
他把那一大包杂物都塞给了陆少华:
“送爸的。”
“……”
陆少华懒得理他。
“你可省着点花吧,你爸爸给你卡你又不刷。这些年一个人在外面赚了几个钱啊,就这么买包了,怪不好意思的。”
话是这么说,但许知礼拿着自家崽自己赚钱买来的礼物,还是高兴得拍了几张照片给小姐妹炫耀,拍着还叹了口气:
“唉,真不容易,养崽这么多年,难得见一次回头钱。”
“……够花,安心拿着吧。”
陆瓒摸摸鼻子,有点心虚。
要说给陆琢买礼物是为了道歉,那给爸妈买礼物他也带了点小心思,毕竟他还藏了个江白榆。
江白榆再过十几天就回来了,他肯定是得带他见见家长的,所以他得提前把爸妈姐哄高兴些,到时候也多少能顺利一点。
“听说你在北京那边租了个地方做工作室?以后打算在北京发展?”
陆少华侧目看了他一眼,问。
“嗯……也不算吧。我这个工作性质以后免不了全国各地到处跑,先找个地方定个根据地,方便一些。”
陆少华点点头:
“需要帮忙就说。”
“知道啦。”陆瓒冲他笑了笑:
“不用担心我,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陆瓒从小就是被家人用爱泡大的,做什么事情都有家人帮他准备好一切、帮他解决,在他十几岁的时候,“独立”好像是个很遥远很遥远的词。不仅他,连陆少华和许知礼都觉得,他们这个小儿子会待在家里无忧无虑幼稚一辈子。
但可能小孩的成长就是那样毫无征兆猝不及防,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陆瓒不刷他们的卡了,还会用自己赚来的钱给他们寄礼物,有时候在外面遇见困难也会自己解决,而他们可能是在问题解决后很长一段时间才听说他的生活还发生过这种小插曲。
当听过越来越多遍“我自己也可以”,他们才终于意识到,小孩可能真的不知不觉,成长为能为自己负责、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陆少华点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但垂眼时,他突然瞥见陆瓒左手无名指戴了个戒指。
他目光顿了顿,有些意外的样子,恰好那时陆琢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而后微一挑眉,直接拉过陆瓒的手腕:
“你平时不是不喜欢戴戒指吗,怎么还戴左手无名指,陆瓒,你不会偷偷背着我们结了个婚吧。”
“什么啊,别瞎说。”
陆瓒看见这戒指就联想到昨晚那些事,他不愿再看,摘下来又舍不得,只能把手往身后藏。
“藏什么,一个小破戒指还不给看。”
“不是小破戒指!”
“雕工那么粗糙还不破,离这么远都能看见划痕。”
“我……算了,不跟你说。”
陆瓒一个人宝贝他的小破戒指去了,完全没注意到在自己低头的时候,身边另外三个人飞速对了一下视线,然后用着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欲言又止懂的都懂的表情,停止了这个话题,重新看向了电视屏幕。
陆瓒在楼下陪他们看了会儿电视就回了房间,毕竟他行李没收拾,手机里还有个电子宠物没来得及关心。
反正今天周六,江白榆没什么事,明天也不用早起,陆瓒就跟他挂了个视频,算是跟电子宠物刷刷亲密度。
江白榆挂着视频改论文,陆瓒挂着视频收拾东西,谁也不打扰谁。
认真算算,陆瓒有八年没回过这个房间了,现在站在这好好看看,还有种怀念的感觉。
房间经常有人打扫,所以还挺干净,桌上的东西还都是他离开前的样子,书桌角甚至还放着高二的教辅书。房间角落里堆放着些快递纸箱,陆瓒随便看了看,基本上都是各大品牌每年寄来的邀请函和生日礼物之类的东西。
在他上楼前,许知礼特意提醒他记得把房间里那堆陈年老快递拆了,等陆瓒收拾完行李,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就把那堆快递盒搬出来当盲盒玩。拆出来东西,有用的就留下,没用的直接进垃圾桶。
陆瓒在那挑着拆了半天,有些无趣,直到他从快递小山里扒拉出一个看着非常普通的快递盒。
那盒子上面没印品牌的logo,看着就是个很普通的纸盒,陆瓒没多在意,拿剪刀划开了,结果从里面翻出一条红色的围巾。
“嗯?这什么人还给我寄条围巾。”
陆瓒自言自语一句,结果不小心被挂着视频的电子宠物听见了。
江白榆闻言抬眸看了一眼,而后目光一顿,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扔了吧。”
“确实,怪丑的,我看看这谁寄的……”
陆瓒拿着盒子研究了一下快递运单,可能是时间过去太久,运单信息已经看不太清了,只有寄件地址依稀能辨认:
“北京市海淀区清华大学……”
“……”
念出这个地址后,手机屏幕两端安静得可怕。
毕竟陆瓒就认识一个上清华的。
意识到这点,他脑海里开始循环播放刚自己说的那句:
“怪丑的”。
“我突然觉得这围巾还挺可爱的。”
陆瓒赶紧把手里的红围巾往脖子上圈,但谁家好人在三十多度的天围围巾啊。
陆瓒没开空调,脖子上又围了圈那么厚实的毛线围巾,刚围好就起了一层薄汗。
江白榆看他脸都热红了,有点好笑:
“取了吧。”
陆瓒才不乐意,他一定要围着这个围巾拆快递,一边擦汗,一边从快递小山里面翻找其他来自北京清华的箱子。
结果没想到最后还真被他找见了,北京地址的箱子加上围巾一共七个,除此之外,还有个没贴快递运单,只有箱子上写了陆瓒两字的普通盒子。
陆瓒挨个拆开看了,发现都是一些看着简单但很用心的小东西。
他脖子上这条围巾估计是江白榆自己织的,其他的则是项链、星空水晶球、相册、星系模型之类的东西,多半也是江白榆出品。
其中最特别的是一块丑石头,陆瓒看了半天也没看懂那是啥,问了本人才知道,那是一块星星碎片。
“你给我寄这些做什么啊?”
一开始陆瓒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他听对面的江白榆答:
“生日礼物。”
“?”
原本在床边围着围巾躺着扇风的陆瓒一下坐了起来。
他点了一下这些小东西的数量,果然不多不少正好八个。
他心情有点复杂:
“可是我没回过家,收不到啊。万一这些被扔掉了怎么办?”
“……”
听见这个问题,江白榆沉默了片刻。
后来,他才答:
“我也没想过,最后真能到你手里。”
没有运单号的那个箱子,是十八岁的江白榆准备了礼物却又不知道往哪寄,最后走到了陆瓒家门口,留个念想似的,把它放到了他家庭院门口雕像的脚边。
后面每一年,他在北京上学,没办法亲手把礼物送到,就随便找了个快递公司,寄快递时填了陆瓒家那块的地址,至于电话号码,江白榆只知道陆瓒已经弃用的那一个,所以即便打不通,他还是把那个号码写了上去。
地址原本就没写清楚,电话号码还打不通,江白榆一直以为这些礼物的归宿是流浪,或者某个城市的垃圾桶。
但没想到他们都好端端在陆瓒房间里放着,等待他回来的某一天,被亲手拆开。
“我真服了,江白榆,你是个傻子吧。”
陆瓒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
他一把把脖子上的围巾扯下来,没好气道:
“我明天去寄快递,你记得过两天查收!”
“?”
江白榆微一挑眉,以为是陆瓒要把礼物还给自己。
他垂下眼:
“没用就扔掉,不用还给我。”
“还你什么啊还你。”
陆瓒原本想凶一点,但又没绷住笑了:
“我也给你买过八年的礼物,赏脸收一下不行?”
陆瓒以为只有自己这恋爱脑会在分别的八年时间里每年按时按点给前男友买礼物,还嘱咐朋友陪人家过生日。
果然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俩大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