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野一只手臂凶悍箍紧许琢云的背, 另一只手拢覆着住他的后脑,力气大得近乎凶狠野蛮。
许琢云靠着边野的肩,眼鼻都酸着,无法抗拒地抬起手臂, 环勾住边野的脖子。
顾不上是否暧昧, 是否是安全距离, 他在这个窒息的拥抱里获得了安全感, 眼泪还是落下来, 一滴滴滑进边野的衣服里。
“别哭, 是我不好,我该去接你。”边野轻捧许琢云的脸给他擦眼泪,垂目见他满身狼狈,心脏一阵阵地疼。
“不用, 不怪你。”许琢云脊背小幅度地颤抖。他本不想哭, 可是在边野面前就是忍不住,在边野怀里断断续续地说他刚刚很害怕,害怕自己逃不出来, 会害他输了比赛。
边野拼尽全力压抑着暴怒的冲动, 轻拍许琢云的后背, 揉他的脑袋, 一声声地哄:“不怕, 我不会输,这样的事以后也不会再发生一次。”
“需不需要看心理医生, 需要的话, 明天我带你去。”
许琢云在边野肩窝里摇摇脑袋。
半分钟过去, 他不再流泪。
他的外套拉链没拉, 边野只穿一件衬衣, 他感受到躯体的温度和胸口的起伏。
心跳那么剧烈,那样急促。
落入虎口的惊险害怕缓缓褪去,肢体接触带来的异样感觉逐渐显现。
许琢云抹掉眼泪,不好意思,也不应该再抱下去,稍稍往后移动,边野便松开了手。
许琢云看见边野平整的衣服被他弄乱了。
他眼尾是红的,鼻尖也红,脸颊也红,觉得尴尬,拿了点气势命令一样说:“你等一下要他按在地上摩擦,让他输得很彻底。”
不想讲那个恶心的名字。
边野郑重地说好,伸手想抹掉许琢云下睫毛上挂着的泪珠。
委屈完了,边野喜欢他这个事实重新回到许琢云的意识里,不自在,不习惯,他下意识偏过头躲避。
边野动作一顿,缓慢垂下手臂。
小菲推门进来,拿来纱布、消毒液和药水:“边野,你快去准备吧,我来帮小许搞定,等会儿我们会在vip席位第三排。”
“我来,很快,再给我五分钟。” 边野拒绝。
小菲看表,催他动作快点,关门出去。
许琢云两只手的中间三指都有深深的伤痕,血迹凝固在上面,结了薄薄一层痂。
许琢云说自己来就行,边野没答应。
他坐在板凳上,边野半蹲在他面前,指尖托住他掌心上药。
眉眼被晕染得很深,许琢云看了一会儿,脸发烫,便把视线挪到他的手上。
边野的手掌比他大,手指也比他长,骨节略微凸出一点,握着棉签的右手青筋隐约。
边野总是给他上药,许琢云也不是第一次看见边野的手,可这次的感觉却如此不同。
边野用最快的速度给许琢云的手指清洗了伤口,抹药,贴上创可贴:“不透气,晚上睡觉前都要撕下来。”
许琢云点头。
边野又卷起他的裤腿往上推。
为了舒服,许琢云穿了很宽松的牛仔裤。
往上捋,纤细洁白的小腿轻易地露出来,膝盖血红一片,沾着牛仔裤内面在地上摩擦时掉下来的线头。
边野皱着眉,动作麻利,快刀斩乱麻地用棉签把脏东西沾下来,消毒,敷上一层药膏,用纱布包扎好。
许琢云很乖地忍着疼。
“还剩一分钟!”小菲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快点!”
右腿重复这个步骤,好了之后,许琢云扭捏地把裤腿放下来,对边野笑着说自己没事了,催他快走。
边野依然半蹲着,凝视许琢云的眼睛,斟酌着,还是问:“他让你听了录音,还说了些难听话,是吗?”
许琢云瞳孔一闪,错开视线:“没有。”
“有。”边野陈述。
许琢云默默叹息。
他在边野面前说不了谎。
他演技挺好,真的想骗一个人的时候未必骗不过,但这个人不会是边野。
“我根本没听懂那个录音在说什么,不过他的确说了一些特别离谱变态的话,”许琢云选择先装傻,眼里三分愤怒,愤愤不平,“一看就是在恶心我,意图不轨,不就是想让我骂你吗,不就是要离间我们,让你失态输掉比赛吗?”
门外,小菲十秒看了三次手机,耐心终于告罄,砰砰砰地砸门:“最后十秒了!边野,你拿出点状态!倒数完就给我出来!”
边野没再说什么,起身要走。
许琢云电光火石间反应过来,苏梦燃为了干扰边野,一定也转告了边野他听见的那些话,所以边野才会问他。
可边野不能被这个影响状态!
许琢云情急,拉住他的衣服,飞快说:“阿野,你听我说。”
“我不信他的话,等会儿你什么都不要想,只要加油就好,就像校庆那样。我在vip区,你慌张的时候就看看我,我和菲姐都在。”
视线交汇,边野觉得自己在许琢云的眼睛里融化。
所有焦灼不安,也一并被这样的眼神融化。
·
晚上七点半。
比赛在广州南边的影视基地拉开序幕。
容纳三千观众的露天场馆气派前卫,灯光绚烂,现场观众满员,人声鼎沸,直播机位密密排列,身穿文化衫的工作人员紧张进行现场调度。
主持人在台上热场,边野和苏梦燃在走上舞台的通道里相遇。
苏梦燃已经接到许琢云逃走的消息,气愤不过三秒,还是觉得胸有成竹。
他微笑仍然挂在脸上,凑到边野耳边说:“我给他听了那段路引,还让人和他说,你想着他的样子不知道爽过多少次。”
边野闭上眼,任由心火沸腾席卷,随后睁开,眼神平静,心绪也静下。他答应许琢云不会多想,就真的一点都不会多想。
边野理了理夹在领子上的收音麦,不咸不淡地说:“你还是留着力气准备比赛吧,别输得太惨。”
观众席,许琢云和小菲坐在最前方,视野好得能清晰看见主持人衣服上的挂饰。
边野和苏梦燃在烟雾中出场,许琢云激动地跟左右两边的人一起挥手,叫着边野的名字。
现场的欢呼声响彻场馆,震耳欲聋,许琢云还没有看过任何大型表演现场,心脏在欢呼中一颤颤地跳。
他回头望,边野的粉丝坐在他们这一侧,苏梦燃的在右边,井水不犯河水地举着两个颜色的灯牌和一条条手幅,像两片不会交融的海洋。
小菲则保持着工作状态。
她腿上搁着贴了防窥膜的电脑,正在检查团队法务给的律师函和边野整理好的证据长文。
比赛结果出来的一刹,她就要把苏梦燃的所作所为公开,如果边野赢了,那么边野将会赢得更彻底更磊落,如果边野不幸败了,那么苏梦燃的胜利就会变得灰暗。
边野要赢,寰艺也要。
紧接着,四位导师一个接一个出场,台上六个人站了一排,导师们在主持人的引导下热心地分享录节目时选手们不为人知的故事,相互抛梗交谈,现场氛围很好,只是边野依然对苏梦燃很不理不睬。
美女主持人一边维持优雅微笑,一边在边野旁边冒冷汗。
她心说边野这人真难搞,明明直播前来对过n次台本,也强调n次两位选手一定和谐一些,没想到这哥直播都不带怕的,还是一副别来沾边的样子。
talk环节的时长总算捱过,主持人赶紧推进流程,开启导师选手同台的热场演出。
音乐响起,是各自的代表作改编的串烧,六人一起演唱,观众们没了对立阵营的攻击性,一起跟着现场的环绕声合唱,如同在演唱会现场。
热场环节结束,四名音乐人在离观众席更近的的导师席位落座。
主持人在火热氛围中宣布比赛第一场开始:“经过导师组和专业人士探讨,咱们谁是你的pick终极pk赛难度再上一个level!”
主持人吊足胃口,屏幕闪现节目规则。
“节目组决定对二位选手进行词曲能力考查!选手有一小时的时间在隔音房中完成对给定音阶的扩展作曲,然后把曲谱给到现场乐队,乐队会根据歌曲调性进行编曲,与此同时,选手还有三十分钟的时间作词,最终和乐队配合,现场完成对自己歌曲的演唱。”
现场一片哗然,观众纷纷被震惊,许琢云也吃了一惊。
总是大家知道节目组一贯以专业著称,但总决赛的规则一直并未公开,大家只猜测总决赛不会是一个cover那么简单,但并不知道最终定下的考察方式会如此硬核。
在千万人观看的直播里写歌唱歌,虽然有乐队老师配合编曲,但是不可控因素还是太多了,如果一步没考虑到或者是思路在高压条件下卡住,可能就满盘皆输。
主持人语调激昂,带领边野和苏梦燃往贴近大屏幕的主舞台走去:“两个房间内的情况会通过网络实时直播,在线观众可以自行选择房间进行切换,现场的朋友们也不要担心,咱们导播团队会则每隔十分钟切换一次房间,同步两位选手的情况。”
边野和苏梦燃跟着主持人走过一段T型伸展台,来到选手准备区,一左一右进入两个全透明的隔音房内。
房间里,所有需要用到的乐器和设备从升降台上升上来,两人准备就绪。
现场响起巨大的加油声,人声浪潮被隔音房削减了十分之九,边野依然听到了一些,往许琢云的方向望了一眼,深呼吸,进入状态。
巨大的倒计时在屏幕上显现,到了00:00时,大屏开始近距离现显示房间近况。
率先展示的是边野的1号房间。
边野的电脑屏幕上给出了导师组给出的音阶谱子,他戴上耳机播放录音文件,闭上眼睛,双手交叉抵住额头。
很快,他拿过吉他开始弹奏。
许琢云看着大屏幕里边野的身影发呆。
很帅气的侧脸,好听的嗓音,手指在木吉他上扫弦的时候流畅的动作,和弦浑然天成就从弦上流出。
边野微微蹙眉,偏头不断调整和弦搭配。
许琢云不懂其中门道,只能听出每一种都是不同的风格,有些激烈,有些温柔,有些慵懒,有些随性。
十分钟之后,屏幕切换,苏梦燃那边稍微有些滞后,他选择使用电子琴,依然是用不同低音搭配高音做和弦搭配,但他弹出的合奏并不算动听,耳尖的人能听出明显的不连贯。
说起来,他们二人都是流行音乐系,作曲并非必修,所以这个环节的表现高下更能体现一个人的钻研深度。
许琢云没兴趣听苏梦燃划拉琴,手机正好震,许茵给他发了消息问现场的情况。
许琢云说边野表现更好,许茵又问现场谁的粉丝多些,小野赢的把握大不大。
许茵此刻正拿着手机死守直播。
边野经历风波那阵子,正是网店订单需求最大最忙碌的时候,她一个人做了好几个通宵,雇了两个女孩一起帮她编手串,好容易轻松一些,抽空上网看看边野的新闻,铺天盖地的都是抄袭解约,可把她吓一跳。
边野隔几天给她报一次平安,从来没提过哪里难。
许茵心疼得狠,给许琢云打电话,这才得知其中的曲折,连带着对苏沉葛都有些疏远。
苏沉葛看出来,问她怎么回事,许茵讲了,苏沉葛也惊讶得不行,严肃地说他会去调查清楚,一定会给她一个交代。
时间在这种时候总是过得很快,许琢云越是期盼边野能准备得久一些,倒计时的数字就显得越快。
好在每一次,切换房间时,他都能感觉出来边野歌曲完成度明显高于苏梦燃,边野的神色一直很从容,苏梦燃那边则时有慌乱,虽然作为观众听不到他们设备里的曲子,但许琢云凭借自己听到的那几耳朵吉他,也相信边野没问题。
一小时飞快过去,倒计时最终结束,两边都录好最初版的demo。
两人从隔音房出来,分别到乐队准备房间内和乐队以及编曲老师交流自己的谱子。
编曲风格也是决定各区质量的因素,节目组请来的编曲都是行业翘楚,边野很认真地表达自己的需求。
房间情况依然被转播。边野说他要简单的,直白的,不加任何修饰的编曲。
编曲老师戴耳机听了他的demo,在谱上圈点:“我懂你的意思,但你不担心压不住场子吗?决赛夜,这风格不太配啊。”
边野坚持:“这首歌只适合这样表达,这是歌曲的使命。”
对比之下,苏梦燃选择燃炸一些的风格,编曲师说会考虑融入摇滚金属feel,苏梦燃欣然同意。
许琢云捏了把汗。
两人从房里出来,写词之前抽签表演顺序。
苏梦燃第一,遍野第二。
在乐队和编曲团队紧张准备的同时,边野和苏梦燃再度回到隔音房内,在三十分钟内完成歌词写作。
写词的过程里,现场大屏开始播放器节目的绝密花絮,保持观众的热情,花絮是全网首播,里面有边野半夜练歌的镜头。
穿着睡衣,领口微开,胸口肌肉隐隐可见。
全场爆发出女孩们的尖叫。
许琢云也目不转睛地看,觉得边野真的很帅,然后隐怒着咬了自己的舌尖,骂自己关注点跑偏。
三十分钟飞快过去,两个人同时出来,边野来到等待席,苏梦燃率先接受主持人采访。
“说说歌曲背后的故事吧梦燃。”
苏梦燃笑着朝自己的粉丝挥挥手:“这首歌是送给大家的,我写的时候想着的都是各位一路以来的支持,没有你们,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这些话给了苏梦燃粉丝极大的鼓舞,他们挥舞着灯牌、应援小灯、手幅,应援口号喊得无比响亮,在一声声“苏梦燃苏梦燃”里,乐队准备就绪。
苏梦燃走到舞台中央,穿着简单干净,走稳暖风,是他最擅长的青春活力模式。
他对着麦克风开口,笑容灿烂:“一首《warm fire》送给大家,谢谢你们一直以来对我的包容,支持和爱。”
舞台灯光变成橘黄色调,大屏上放着苏梦燃亲自拍摄的mv,内容是出道以来的点点滴滴的记录,多数都是和粉丝一起的场景。
音乐响起,乐队那边以架子鼓和贝斯伴奏为主,热血摇滚的味道让场馆氛围一下冲上高潮。
曲子虽然很程式化,但听来的确入耳流畅,苏梦燃声线比较浅,唱这种欢快而感人的算是合适。歌词被同步在大屏幕上,许琢云觉得歌词水平一般,跟小菲吐槽这比他写得烂好多,收获了小菲的同感。只不过坐在他前面的苏梦燃粉丝已经开始哭了,哭得稀里哗啦,嘴里直嚷嚷着太感动。
歌曲终了,现场掌声与欢呼响起。
苏梦燃微微笑着,可心里却并不松弛。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好,可是,也就只有这样了。
轮到边野上场,他从等待席位站起来,长腿迈开,从容走上舞台。
主持人照例进行表演前的互动:“小野这首歌曲在创作的时候,灵感又来自哪里?”
边野望望台下,目光扫过观众席内他的灯牌区域,又来到vip席位。
他看见许琢云,许琢云也在看他。
许琢云不着调而且忧愁地想,边野应该不会在这种场合又写了首情歌,再来一段抒情表白吧?
好在没有。
边野坦诚道:“这首歌是写给我自己的,也是写给每个在最求理想的路上摔倒过、痛苦过的人,希望大家不要忘记出发的原因,不管最终能不能到达你想去的终点,最难熬的时候都会过去。。”
边野一贯真诚敢说话,歌的中心思想显然比苏梦燃的高级。
虽然没写歌给粉丝,但粉丝们并不在意,爆发出更响亮的呼声。
边野背上吉他,坐在舞台上的高脚凳上,头发后梳,冷厉面庞被灯光分割,衣服很薄,整个人凛冽而庄重。
他拉过立麦:“歌曲叫做《三点四十五分》。从小到大的很多个黑夜,在这个时间我还在失眠,可能大家也一样,希望我们都能做个好梦。”
吉他边野自己来,乐队只需要出一个鼓手。
边野扬了扬手,沉缓的鼓点先响,吉他加入,前奏开始,许琢云再次惊讶——是民谣风格的歌。
按理说,决赛之夜不适合这么温柔忧伤,缺乏乐器层次的抒情曲,可是旋律和歌词响起的时候,回荡在拥挤的场馆,听起来却很动人,很动人。
动人到几千多名躁动的观众纷纷都安静下来,私语汇聚成的低频嗡声消失,场馆的灯微微暗下来,从边野头顶落下一束深蓝,而边野略微沙哑的低音像海水一样把人包裹。
“北风还是南风,带来坏的消息。
三点四十五分,还睡不着”
前面几句是低音。边野压着嗓子,气声为主,坐姿懒散,听来像像冬日飞雪里走进温暖酒馆,有人送你一瓶温酒。
“你说你累了,其实你怕了,
走在街上,幻想此时出走,
去无人的小岛,空旷山谷,云层之上。
收拾好行李,才发现没有车票。”
“黑夜无边,
吞掉坚硬执着,
吐出胆怯,划开伤口,
你想折返,你说你要折返,
灰头土脸地往回,
走了几步却又停。
这条路的风景,才只看了一半。”
后半段升key,调子仍是一样,边野的声音却突然敞亮起来,不再压抑,变得有力。
歌曲不算激烈,听来从温酒变成能灼人心肺的烈酒,灌入喉咙,整个人开始燃烧。
“你失去方向,开了瓶酒,
喝醉了走得摇摇晃晃,
酒馆里很多人也彻夜未眠,
小声问他们,明天到底去哪,
有人回答,还是在这里,
我还是在这里。
你说或许别的地方也有风景,
他说可我只喜欢这儿。”
“我只喜欢这儿。”
“快些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别在夜里迷失,
别轻易折返,
总有一天,你能抵达,
总有一天,你能安眠。”
“就算不能,也快些睡吧,
别在冬夜徘徊,
别偷偷流泪,
明天早上,太阳升起,
会有朵花,为你而开。”
边野没有用颤音,整首歌完全采用了完全摒弃技巧的简单唱法。
声音终了,吉他还在轻拨,许琢云伸手盖住眼眶,摸到一点温热,听见身后两个姑娘嚎啕大哭。
简单的歌词,没有任何比喻,意向,拗口的优美词汇,可是却这么让人想流泪。
他知道边野会失眠,边野也很坦然地承认,可是问他想了什么,边野没和他说。
唱完歌,边野跳下板凳,深深鞠躬。
小菲被边野唱得很忧伤感慨,如梦初醒一般鼓掌,整个vip区先开始鼓掌,随后,掌声潮水一样扩散,蔓延在整个场馆中,回荡出回声,久到主持人看了三次时间,最终放大声音出来打断。
“请两位选手回到舞台中央!接下来就是万众瞩目的投票环节了!目前节目线上实时收看已突破六千万人次,最终赢家,将由现场的四位专业音乐人导师,场内观众,以及所有已注册的线上观众投票选出!”
“请四位导师先投票!”
导师组在评委席讨论。
其实在看表演的时候就已经有结果了。
论氛围调动,苏梦燃更胜一筹,但这是作曲比赛,评判标准终究要与曲子质量、和弦应用和歌曲完成度挂钩。
边野把给定的下行音阶用最丝滑的方式分段揉进自己的音乐里,比起苏梦燃在副歌的程序化堆叠使用,他从主歌就开始应用,并且每个转换都流畅自然,更加高级且轻松。
曲子内涵,更是高出一大截。
姚佳音作为代表点评了二位选手的表现,评价孰优孰劣。
“我们认为,短时间内,边野表现出了极高的音乐人素质,从音阶和弦搭配、词曲立意和最终完成度来看,他更加符合节目想要寻找的冠军的标准。”
导师组全票投给遍野,释放了代表专业人士喜好的讯号,许琢云和小菲击了个掌。
场馆里人声嘈杂,压倒性的胜利让边野的粉丝无比激动,而苏梦燃的粉丝则不甘气愤,两个群体都在为自己的偶像打气,声浪一阵又在一阵,仿佛不会停歇。
大屏幕上,边野的名字后面出现一个柱状条,上面标记了票数,导师一票算一千,他整整领先苏梦燃4000票。
苏梦燃脸色苍白。
主持人安慰了一下他,接着走流程:“接着是观众投票!现场的朋友们,请大家扫描屏幕下方、或者门票上的二维码,绑定信息即可投票,一人一票,无比珍贵,请大家务必谨慎!线上的朋友们点击直播间右下方链接进入投票页面!”
投票时间持续十分钟。
大屏上的圆柱不断升高,变细,数字越来越多,越来越长。
倒计时的时候,全场一起大喊。
许琢云盯着数字,紧紧抓住已经被他揉皱的衣角。
尘埃落定的一刻,场馆欢呼如雷鸣。
赢了。
差距悬殊。
现场直播作曲过程,没有作弊,抄袭的可能。
边野赢得堂正,赢得无懈可击。
小菲在一旁尖叫,抓着他摇晃,许琢云跟着人群欢呼出声,笑着去看不远处的边野,边野正好也看过来,对着他们的方向微笑。
舞台四周喷桶喷出细碎的金粉彩带。
灯光下,烟雾里,边野站姿挺拔,还背着那把吉他,从容地说了感言。
一切流程按部就班地走着,边野上台领奖杯,合照、发表感言,场馆的氛围变成冰与火两级。
苏梦燃浑身紧绷,失败者的痛苦席卷了他,只剩面上笑容僵硬维持。
他拿到了特制的奖杯,机械地走到边野身边,与导师拍合照。
主持人问边野有什么想对苏梦燃说的。
边野看着镜苏梦燃,一提嘴角,一字一句:“苏梦燃,希望你以后能赢得堂堂正正,只会用手段的人走不了多远。”
女主持人一口气没提上来,话死腹中。
苏梦燃的假笑面具也碎了个彻底,他不敢相信边野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这样的场合,不顾会引起什么后果,直接说出这样的话。
冷汗一滴滴滚落,他像个卡住的机器人,愤怒和疑问一并卡在喉咙路,面色眼神都很苍白。
边野的话爆炸性太高,场馆瞬息安静。
短暂的安静很快被议论与低语替代。导师组,观众、节目组地现场工作人员都在窃窃私语,等着写第一手新闻的记者们也不明所以,短短几分钟,敲出了几个版本的新闻稿。
与此同时,小菲的经纪人账号发布了边野抄袭事件的调查始末,证据链清晰,包含白洛与苏梦燃的交易,苏梦燃与网点老板的交易,以及他们动用了多方资源,找到了边野的旧电脑内的冰焰的制作记录。
小菲早联系好了公关团队,要的就是出其不意,打苏梦燃一个措手不及。
许琢云拿出手机看,渐渐的,场馆里所有人都拿出了手机,手机屏幕亮起的光一闪一闪的,唯有台上的女主持不明所以,想尽办法去圆场。
江勉冲上舞台和苏梦燃耳语,苏梦燃浑身的血液冻结,目眦欲裂恶狠狠瞪着边野。主持人赶紧拉着他,害怕节目现场变成命案现场。
边野冷笑,关了麦克,走到苏梦燃跟前,用只有台上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你就好好想想怎么公关吧,以后不要惹我,也不要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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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目戏剧性地收官了,收获了比以往几季更高的热度,更炸裂的话题度。
边野抄袭澄清、边野音综夺冠和苏梦燃陷害设局的微博高高挂在热搜前几位。
全网都在讨论收官夜的精彩大戏。
边野的不白之冤终于洗清,赢得漂亮,《三点四十五分》的音源一上线,占据各大平台新歌榜榜首。
苏梦燃从一个阳光暖男变成了恶毒心机男,口碑风评与形象一朝逆转,跌入谷底。
他的粉丝不敢相信,哭天喊地地在超话里说都是对家的阴谋,可是边野一方的证据又太过详实,每个细节都对得上。
苏梦燃的团队毫无防备,也无力防备。
白洛早就已经躲起来了,苏梦燃私下找人去堵门,人去楼空,当然,他给他那笔好处费也一同消失了。
星聚只能干巴巴发了一份没有任何法律效力的维权书,语焉不详,偷梁换柱地否认,除了还在犯傻的粉丝,没有任何人相信。
墙倒众人踢,边野以前对苏梦燃爱答不理,高傲冷漠的态度也有了理由,再也没人骂边野脾气不好,耍大牌,反而都说他这是真性情,一秒钟的假都不会做。
苏梦燃以前的把柄被人挖出来,种种负面消息叠在一起,他彻底无法翻身。
边野经历过的,终于千辈百辈地奉还了。
围绕在边野头上的阴影彻底消散,许琢云明显开心了许多,睡了自从边野表白以来的第一个好觉。
早上七点,他就醒了。
他们住一个私密性很好的五星级酒店的套房,落地窗外是珠江,清晨,江上有点雾气,浮现出流动的金色光芒。
许琢云洗漱完,按铃叫了早餐。服务生推着车进来,是电视剧里那种任君挑选的三层鎏金餐车,冷热中西,被精致的保温食盒装着,小巧的铁艺立牌上写着菜名。
许琢云开了眼界,挨个细看一遍,最终只留下几份广式茶点。
坐在落地窗边喝完热粥,吃了三只虾饺,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远远看见江对岸的高档小区,冷不丁想起边野那句“我会在江边给你买房子”。
许琢云抓狂。
干嘛啊!他又不是不能赚钱,才不用边野养着,怎么一股包养情人的感觉!
许琢云蔫蔫瘫在床上,搂紧小抱枕,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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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房间,相隔一面墙的另一张床上。
边野其实醒得更早,长腿屈起,靠坐在软皮床头。
拿了冠军之后,很多资源找上他,小菲通宵熬夜筛了几个给他,回北京就要开始高强度工作,但他现在没有多少胜利的喜悦,报复成功的快感。
许琢云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昨天在后台,许琢云哭完之后躲开了他,可他以前从来都任他照顾。
比赛结束,沸腾的欢呼里,他失控地冲下舞台去拥抱许琢云,许琢云对他说太好了,可是身体却很僵硬,也没有伸手回抱他,可他从来都很喜欢拥抱。
他们凌晨回到酒店,早已经定了套房,许琢云问他们能不能睡两个房间,可他以前喜欢和他一起。
距离许琢云被苏梦燃的人带走,听见录音,听见那些污言秽语,才过去十二个小时。他不知道苏梦燃到底说了多少,更让人难堪的又有多少。
许琢云应该已经在怀疑了吧,就算不信,大概也觉得尴尬恶心不自在,否则不会回避。
边野点了支烟,拿在手里,并不抽,只是看,看火星往上燃,烟雾聚拢又散,烟灰一点点飘落。
事业重回正轨,肩上重担卸了一层,边野心里的冲动越来越强烈。
既然许琢云已经有所察觉,与其否认退却,不如冲动试试。
冲动到不计后果,点燃自己和许琢云之间的引线,擦出火星,把所有话都说出口,告诉许琢云自己喜欢他,爱慕他,坦白自己自私地享受着他的信任,不要脸地利用这份信任满足自己的欲望,结果千疮百孔或者勉强维持,他都认了。
隔一面墙,两人同时下床,开门,在门口小走廊遇上。
许琢云穿着睡衣,顶着鸡窝头。
边野已经换好一身材质挺括的衣服。
两个人都停了脚步。
空气弥漫出沉默。
“你..”
“你...”
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视线不自然地触碰,碰上即滑开。
许琢云有些烦闷。
他不希望自己和边野的关系变成这样,可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边野相处。
他干巴巴地说:“你要说什么?你先说吧。”
边野说了,一字一句的:“琢云,你真的不信吗?”
许琢云知道边野在问什么,眼神闪烁,一时答不上来。
那些纵然有一半是真的,但另一半…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信还是不信。
正尴尬,小菲喜滋滋地站在门外敲门,边野去开,她“当当当当”几声变调语气词念完,手里多出两张小卡片。
“酒店顶层是观景层,全落地窗的透明观景台,今天还有北欧知名电影人的新作展映,只有酒店最高级的vip才能去,”小菲笑呵呵看着许琢云,“正好琢云你不是在准备拍电影吗,我就替你也要了张入场券,你们俩一起去吧。”
“边野现在人气火爆,尽量别外出了,影厅比较私密,不会惹出乱子。”
许琢云对电影有兴趣,挤出一个笑:“谢谢菲姐,是什么电影?”
“我只听说是个很牛的新锐的导演,你可以查查,”小菲看一眼入场券,“电影叫《taste》。”
小菲有远程会议要开,把入场券留下之后就走了,许琢云好奇,掏出手机搜索电影名称,随后沉默。
「两个北欧少年在南法一见钟情,在地中海的艳阳下缠绵悱恻,玩世不恭的Alan没有意识到自己对Gannon的感情,艳遇之后便去寻找下一场,直到两人在北欧极夜重遇,他才意识到自己早已动心。
电影镜头语言美不胜收,记录南法风情与北欧风光,作为新锐导演的大胆之作,值得一览。」
简介下方有几张海报。
白花花的。
确实缠绵悱恻。
许琢云心如死灰。
边野迅速扫了许琢云的手机屏幕里的几行文字和图片,看见许琢云略显纠结和尴尬的表情,把许琢云的手机屏幕熄灭,尽量轻快:“不想看的话就不去了,你休息吧,我去工作。”
许琢云更烦了。
他不想看到边野这么小心翼翼的,也不想看边野难过。
要谈一谈才好。
这电影又有什么?不过是一场电影而已。
许琢云驱赶乱七八糟的情绪,下了决心,把票递给边野:“阿野,我们去看,看完之后,我想和你谈谈。”
边野耳边轰响,平稳地点头:“好,我也有话要和你说。”
他那份藏了很久,不慎泄露的爱,即将走到它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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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去到顶层。
七十多层,云雾缭绕,旁边几栋摩天大楼的尖顶隔空相望,导演的介绍被投影到墙面,圆弧装饰立面上挂着电影海报。三三两两的人在落地窗前的矮脚沙发上举杯。
来到放映厅门口,他们把票给服务生,在黑暗里来到最后的座位。
不愧是顶级私密的展,私密到整个影厅除了他们,就没有第三个人了。
两人在最后一排的皮质的软沙发坐下,皮革微微下陷,他们默契地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电影确如简介一般,镜头语言美得摄人心魄,碧蓝的大海,鹅卵石道两侧鲜艳的鲜花,海浪,风穿过树林的沙响。
异国的酒吧里,两个讲挪威语的少年用不流畅的英语对话,眼神黏着,天雷地火,滚进汽车旅馆。
喘息声,水声,肢体的摩擦声在黑暗里无孔不入地钻进许琢云耳膜,让他直想逃离。
悄悄用余光看边野,边野姿态僵硬,下颌线绷紧,眼睛被发丝遮挡。
这段剧情很快过去,进入了文艺而抒情的部分,背景音乐缓慢而慵懒,许琢云抱着小靠枕,渐渐看入迷。
并不是多荡气回肠或者多么复杂的爱情故事,初见的干柴烈火烧完之后,两个主角分离,在北欧故乡重遇时才走起纯情路线,你来我往的试探,之前潇洒抽离的那方变成被动的那个,什么浪漫招数都使出来,像旧时的欧洲绅士那样去讨回爱人的真心。
两个主角去铺满细碎冰块的海边看极光,环绕声的海浪哗啦响着,悠远而令人放松。
许琢云装腔作势地咳嗽一声给自己壮胆:“阿野,我问你一件事。”他深呼吸,“你喜欢的人,到底是…”
“是你。”边野看着他,“琢云,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