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琢云买不到时间合适的高铁票, 一冲动,穿上外套就出门打车。
高速上,他心扑通狂不停,跳觉得自己有些疯狂, 心里有种从没有过的, 对某件事情无比期待的感觉。
正因为这点疯狂, 他在凌晨十二点, 一路畅通跨越省界, 头发凌乱地敲开边野酒店房间的门。
边野罕见地在他面前显得慌乱, 替许琢云挂外套,错手挥掉了吧台上的一串钥匙。
许琢云替边野捡起来,脸颊微红,长睫下的眼睛被灯光映得晶莹:“阿野, 我这次真的有话对你说, 你必须要听。”
许琢云咬着唇,路上演练了几百次的话说出口来却还是紧张。
一想就让他呼吸急促,脸越来越烫, 耳垂也泛着红。
他看着边野的眼睛, 深吸一口气, 说:“阿野, 我…”
又卡住了。
许琢云暗骂自己没胆量, 给自己鼓劲加油,一点点走近边野。
边野眼眸中, 许琢云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近, 两人相距十几公分时, 许琢云停了脚步。
他尽力直视边野的眼睛, 眼睫慌乱地颤, 在越来越震耳欲聋的心跳里说:“我想清楚了。”
“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房间里寂静无声,窗纱被风温柔掀动,从窗缝溜进来的月光笼罩了两个人。
许琢云豁出勇气表白,从头到脚都不自在,焦急地等待边野说话,边野却像被定身了一样毫无反应。
简直还不如上次!
许琢云像被扎了针的气球,一路膨胀的勇气瞬间消失殆尽,直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一头扎进一个开着门的房间,钻进被窝蒙住脸。
被子和枕头上有边野身上总萦绕的那股香气。
是边野躺过的床。
许琢云睁大眼睛。只要想到这是边野的床,带着他的气息和味道,他就觉得自己仿佛烧着了一样。
快窒息。
爱情这个东西真的让人很煎熬,许琢云还没搞懂爱情,先要被爱情给折磨死了。
厅里,边野僵硬的手指蜷了蜷。
他在消化这个事实。
许琢云半夜说什么都要过来。
过来之后,说喜欢他。
我喜欢你。
这几个字,他做梦都想亲耳听许琢云对他说,如今真的说了,明明也有预感,但还是不敢相信。
边野把早上剩下的半瓶矿泉水喝完,迈开大步走到房间,被子里鼓鼓一团,钻进一个人。
他走过去,轻轻掀起被子,弯腰把许琢云拉起来。
许琢云坐起来,头发起了静电,乱糟糟地飘着,脸红得不正常。
边野看着他,努力压抑声线中细微的颤抖,问:“琢云,你刚刚说,”他停顿了一下,“说你喜欢我,是认真考虑过的吗?”
许琢云狂点头:“考虑了,自从你上次让我想,我每天都在考虑。”
边野在床边坐下,平视许琢云:“不是感激?”
“不是。”
“也不是同情?”
“不是。”
“更不是习惯?”
许琢云听得头都大了,一时之间又羞愤又无语,拿起抱枕砸边野:“边野,你有完没完!我不是没有思考能力的小孩!”
边野被砸得往后趔趄,低头去捡枕头,再抬起脸,脸上浮现着笑意。
许琢云本来有点生气,但是被这一笑给晃了神,一想边野是因为他才笑的,脑袋又有些发晕。
他趁热打铁,再次鼓起勇气说:“阿野,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才来的。”
“我从小没有特别喜欢过谁,只是很依赖你,我原来以为这是因为我拿你当家人,当哥哥,当最好的朋友。”
“可是自从知道你喜欢我,我就总是不好意思,如果我只拿你当朋友,根本就没什么值得害羞的。”
“这段日子,我和林大哥拍戏,和他拥抱,我不会心跳,和他对视,我不会不敢看,只有和你,我才会慌乱会不好意思。”
“我问了很多人,他们说喜欢一个人会不想他难过,今天我听了你的歌,看见歌词的时候,我想你当初唱歌时一定很难过,可我不想你难过,所以我一定要来。”
“他们还说,喜欢就会想念,以前你上大学走了的时候,我就总想你,前些天分开的时候我也想你,这你也知道。”
“这些天还是这样,我想你,以前不明白是那种想,但现在我搞清楚了,是对喜欢的人才有的思念。”
“顾放说得对,我以前说我讨厌同性恋,其实是讨厌以前那个猥琐大叔,讨厌那段记忆。我不讨厌所有正常的同性恋,更不讨厌你。”
“我喜欢你。”
边野感受着胸腔里的心跳。
太鲜活,太有力,一下下的,快要冲破胸膛。
许琢云把他短短一个月里体会到的所有情绪都讲了,猜测边野一时间很难相信,眨眼睛想了想,窸窸窣窣把手臂伸出被子,抓住了边野的手腕,一点一点往回拉,直到把边野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胸膛。
“因为你,它才跳得这么快的。”
“我很迟钝,其实之前也有这么几次,可是我都没有在意,现在想想,如果当时我就知道你喜欢我,说不定我会早点明白我的心。”
“阿野,你信了吗?”
隔着一件手感细腻的毛衣,许琢云的心脏在边野手掌下怦然跳动。
边野指尖微抖。
许琢云的意思很清楚。
不是同情,不是误会,他真的因为他紧张,悸动。
但边野从来理智,他在如巨浪迎面扑来的喜悦感中寻回一线神志,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琢云,你对我的喜欢,是我对你那样的喜欢吗?”
“喜欢不都一样吗?还能有什么差别?”许琢云不解。
“我喜欢你,是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把你据为己有。”边野垂眸,盯着许琢云撑着床铺的手,“我会想抱你,亲你,虽然我以前说过,我不会,也不敢对你有太过分的想法,但我不骗你,我对你是有生理上的感觉和冲动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边野尽量委婉,许琢云脸烧得厉害,结巴:“明...明白。”
怎么会不明白呢,亲都亲了那么多次。
“那你呢?”
许琢云看着边野。他两次梦见他们接吻都那什么了,怎么说都不能是没有感觉吧?
就是思及更进一步的具体过程时,难免会有点害怕。
但他没把这个告诉边野,就含蓄地点点头,点完就移开目光,没敢再看他,因而没看见边野发红的耳廓。
下一刻,他听见边野说:“既然这样,许琢云,和我谈恋爱吧。我会对你很好很好,比以前还要好。”
“我会努力当好男朋友,尽量不惹你生气,但你也知道我脾气没你好,假如真的让你生气,我会很快道歉。”
哪有还没开始恋爱就先想着要道歉的,许琢云有点想笑,又有点感动,揉揉发热的脸颊,很郑重地说了好。
冬季,零点三十五分,他们成为恋人。
这一刻,二十多年的朋友关系被一种全新的、陌生的、充满新奇的关系取代。
他们都没有谈过恋爱,没人能保证恋爱的结果如何,没人能预知未来如何。
也许在世俗的眼光里他们并不登对,也许前路会有很多质疑和阻碍。
可是如果真的相互吸引,就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即便考虑,也无法阻挡决定。
尘埃落定,许琢云心中涌起充盈而饱满的情绪。
这些天来的纠结、忧愁、害怕与焦躁全都无影无踪,他看着边野,嘴角上扬,觉得边野眼睛里有星光闪烁。
边野也很温柔地注视许琢云,看他亮晶晶的双眼,秀挺的鼻子,还有弯着的嘴角。
很少落泪,但这一刻想哭。
许琢云真的愿意和他在一起。
他明明踩着地板,却像陷入棉花铺就的云层中,真实和幻想的界限消失,美梦成真。
边野的眸光有如实质,许琢云先承受不住如此温柔的注视,撇开眼擦擦额间的薄汗。
边野收敛了一下目光,问:“热吗?暖气温度很高。”
许琢云点头。
他穿了一件白色高领毛衣,一路跑过来,又说了些让他脸红的话,是真的很热。
边野干脆走到控制区关了空调。
室内的嗡嗡声消失,安静得只有他们动作引发的细碎声音。
许琢云跪趴在床上看着他,眉眼漂亮得不成样子,边野走回去,忍耐着心痒,目光深深:“琢云,我想抱你。”
许琢云心还在怦怦跳,缓缓直起身子,跪立在床边,张开了双臂。
然后被边野一下带拢入怀中。
身躯狠狠相撞。
他们拥抱过很多次,许琢云却清楚地感知到,这次是全然不同的,全新的感觉。
他在抱自己的男朋友,不是朋友。
他们的关系会比以前更紧密,可以做更多亲密的事情。
边野一只手掌扣住他的脊背,另一只贴在他后颈,手上的薄茧摩擦过颈部皮肤,引得许琢云战栗。
像是种魔法,边野手掌覆盖的地方,比其他地地方都要烫。
边野只穿一件睡觉穿的薄t,皮肤相接而传递的体温,拥抱时交缠一瞬的发丝,不算平稳的呼吸,每一个小细节都被全新的关系无限放大。
心跳停不了。
边野身上依然是那股淡香,许琢云又不自觉地吸鼻子闻。
“你喜欢的那款,LOY的麓谷枫香。”低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我喜欢的?”许琢云不记得他有什么喜欢的香水。
“你拍微电影的时候,说过赵子悦的香水好闻,我签的代言就是这个系列。”
许琢云回忆了起来,思及那日的对话,松开手臂看着边野,不太确定地问:“你在吃醋?”
“是,”边野一笑,重新把许琢云带进怀里,“我吃过很多人的醋。”
许琢云的耳朵贴在边野胸口,边野说话时,他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颤动,好奇:“还有谁的?”
“你们班那个和你一起去爬过山的女孩,”边野回答,“你们还经常聊天吗?”
“不经常,”许琢云耳朵酥麻,心虚地摸摸鼻尖,“爬山也就去了一次。”
“长头发,大眼睛,你喜欢她的文章,小组作业分到一组还很开心。”又一阵颤动。
“那是你逼问我的时候我硬想的!”许琢云急了,仰头解释,但是只看见利落的下颌线,“我要是真喜欢她,干嘛不去找她多爬几次山?”
边野轻轻笑了一声,许琢云看见他微微滚动的喉结,脸又埋进他胸口:“还有吗?”
“Alex,他找我问过你的联系方式。”边野又说了几个找他要过许琢云联系方式的男性人名。
许琢云惊恐道:“我怎么老被盯上?”
“你很招人喜欢,男女都有,所以我总是吃醋,可你从来都没有发现过。”
许琢云捏捏边野的胳膊,小声说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是我小心眼。”
许琢云知道,所谓的小心眼,只是因为边野太喜欢他,心里暖融融的,环住边野腰侧手臂不由紧了些。
两人抱了好一会儿,许琢云斜斜靠着边野,时间久了,腰有点痛,不舒服地扭了扭,边野便松了手。
“今晚留下休息吧。”
许琢云也困了,说好,然后猛地睁开眼,心里警铃滴滴滴滴响。
留下?
许琢云紧张兮兮。
他们俩要怎么睡觉?谈恋爱第一天,分两个房间好像不太对,可是在一张床上会不会太夸张了?他十分不知所措,完全忘记以前他多不矜持,是怎么手脚并用缠着边野睡的。
许琢云这副紧张的良家少男模样被边野看得一清二楚,边野本想逗他,但想着眼前人脸皮薄,就忍笑屈指刮他鼻梁:“你睡隔壁房间。”
许琢云不好意思地一笑,又下床去洗澡。
进浴室前,他觉得最好还是坦诚些把自己的顾虑跟边野说清楚,于是又小跑回去,拽了拽边野的袖子:“阿野,我还有点事想跟你说。”
“嗯。”边野看着他。
“这些日子我也了解了很多同性恋的知识,了解得比较深入,”许琢云清清嗓子,眼神乱瞟,“对于那方面,虽然大家都说挺舒服的,但我还是有点怕。”
“你知道我怕疼的,我现在可能还没准备好,所以你可不可以慢一点?”
许琢云说完话,连忙低了头,边野看着眼底的脑袋,心化成一滩水。
他已经慢了二十多年。
又怎么会介意这些时间。
他又把许琢云轻轻抱住,让许琢云的下巴搁在他肩上,微微偏过头对着通红的耳朵说:“你不要想太多,我不会做让你不舒服的事,只要你开心,我们什么都不做也可以。”
“能有这一天,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作者有话说:
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