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胎……
白攸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目光呆滞,望着天花板傻笑。
灌进嘴里的米汤吐了出来,呕得地上都是。
白攸什么都吃不下,靳赫铭过来逼了他好几次,不管是打是骂,白攸就是吃不下。
男人的耐心耗尽,吩咐护理直接给白攸接鼻饲。
细长的胃管通过鼻腔放置到食道中,疼得床上的人睁大双眼,四肢被死死地按住,绞着束缚带绑得紧紧的。
白攸的笑容更大,憔悴的脸上苍白如纸,几天下来,下巴都瘦尖了。
他不愿再开口说话,连靳赫铭告诉他他姐姐白素素醒了,白攸也只是稍稍转了一下眼球,不知道在看哪里。
靳赫铭抱他上车,发现怀里的Omega轻得好像一片树叶,畏缩着低着头,半梦半醒地昏迷着。
白攸的身上穿着小号的孕装,下面一片空荡荡。他怀孕还没有两个月,并不显怀,穿成这样无非是靳赫铭的要求。
宋友梅说如果孩子超过十周就很难拿掉了,白攸每每垂眼看到自己的肚子,再想想靳赫铭的那句“养胎”,他的心里就不免焦灼了起来。
靳赫铭把白攸搂在怀里,手掌摸到他细腻光滑的腿上,望着上面密密麻麻的针眼,蓦地冷笑了一声。
给他点儿信息素就有反应,不给就半死不活地熬过去。
靳赫铭知道白攸这是在消极抵抗,甚至不惜拿自己的身体作代价。
那这个时候,还真是多亏了他姐姐能醒过来,无形中帮了他一个大忙呢。
“攸攸,你并不是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你还有姐姐呢。”
“如果你死了,她也会死。你忘了你的爸爸、妈妈留给你的遗书上写了什么吗?”
“他们让你照顾好姐姐。”
姐……姐……
姐姐……
“姐姐!”
白攸有了一些生机。
靳赫铭一放开白攸,他就跌跌撞撞地跑到了白素素的床边。
白素素坐起来,脑袋里仍然一阵发晕。她的病从一生下来就有,时不时地便会晕倒,随着年龄渐大,昏迷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这一次,她更是一躺四年。
医生说白素素是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就受到了放射性物质的污染,自打出生,身体的各项器官就已经开始慢慢老化。一方面是身体器官的未长先衰,一方面又是细胞的大量分裂增殖。两方的矛盾在她的身体里不断挤压,侵蚀着她的脊椎神经束,造成了时不时地昏迷。
而每一次昏迷,都是白素素离死亡更近一步的前兆。
“姐姐……”
白攸去抓白素素的手,这样的动作使白素素猛然一怔。
白攸和白素素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他的这个姐姐,从他记事起就在医院里接受各种治疗,他也只是在姐姐醒来的时候,和爸爸妈妈一起来医院时才会同她说话。
虽然只是这样,但她是自己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亲人。
他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一个人面对靳赫铭。
他太想找个人说说话了,他想跟姐姐说这些年他吃了好多好多苦。他努力了他拼命了,他真的好累好累……他太想逃出去了。他不知道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要挨打要被割掉腺体要被烫坏嗓子要怀上他最憎恨的人的孩子。
“姐姐、姐姐……”
从前的阴影再一次压在了这个孱弱青年的肩上,他抬头痴痴地望着眼前蓬头散发罩住整张脸的女人,轻抚着她枯瘦的手背。
他实在太希望他的呼唤能得到回应了。
“姐姐,我是攸攸,白攸。姐姐能听得到我说话吗?”
“白……攸……”
白素素鹦鹉学舌,机械地张嘴,猛然抬起头,视线凝在一处,在白攸的身上上下打量。
“白……攸……”
她又若有所思地念了一遍,而这一次,白素素的眼底有了一抹异样的颜色。
她大张着嘴,把手从白攸的掌中抽了出来,脸上有些害怕。
白素素往后躲,和白攸拉开距离,嘴里叫喊起来,“不是的!不是的!弟弟?我没有弟弟!我没有弟弟!都是爸爸妈妈做的,都是他们做的,和我没有关系!和我没有关系!”
白素素剧烈地咳嗽,看向白攸的眼神中满满地都是做了坏事后怕被发现的担惊受怕。
靳赫铭站在门外抽完了一整支烟,还是没把他和白攸的事捋清楚。他听到白素素的病房里传来了一阵尖叫,迅速开门进去,就看到白素素抓着枕头丢白攸。
“你不是我弟弟!你不是!我没有弟弟我没有弟弟,我没有弟弟!”
“仇人的孩子,你们都是仇人的孩子。”
白素素胡乱地在空中乱指,用枕头和被子砸向白攸,如同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白攸被打得脸疼,不知道姐姐这是忽然在发什么疯。
医生和护士立刻赶了过来制住了白素素,他向白攸解释说可能是病人长期处于昏迷状态,导致了记忆错乱。
白攸的双手在抖,听完医生的话,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姐姐,姐姐不认识我了?
明明、明明小时候,姐姐醒过来,还摸他的头,夸他长得好看,夸他很乖。
“小攸是个漂亮的孩子,如果分化成Omega的话,将来一定能嫁给一个超级好的Alpha的。一生都会幸福。”
一生都会幸福……
呵,一生都会幸福。
之后的几天,白攸坚持要留在医院陪姐姐,靳赫铭没有阻拦,倒是白素素一看到白攸就又喊又叫,说他不是自己弟弟的样子使靳赫铭有点儿在意。
仇人的孩子?
不是她的弟弟?
一天晚上,靳赫铭把白攸支出去,来到白素素的床头,从她的嘴里套到了一些使他拿捏不定的话。
白素素说白攸并不是白父和白母的孩子?
这怎么可能!
“查!去查查她说得究竟是不是真的!”
男人暴怒,放下电话的一个刹那,迎面就撞上了白攸回来。
白攸看着靳赫铭扯着白素素的衣服,手里刚打的一盆水“咣当”一下掉在了地上。
“不要!不要伤害姐姐!”
恐惧从他的脚底蔓延——
“砸了爸爸妈妈的碑还不够吗?靳赫铭,你就是个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