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小天使,你好>第78章 我的小天使(完结)

  陆秉烛再没有干扰过行雨和宗岱的生活, 他的灵魂只缺一块,但并不着急收回,他在等,等行雨使它完整。

  他已孑然等待了一百七十七年, 就在他同行雨生活过无数个春秋的家里。

  廊上的他信笔绘出的画早已泛黄, 院中他养护的花轮回枯萎, 他的声音、气味、收在床头的羽毛都要消散, 就连他们的“家”本身,经岁月侵蚀蹉跎也完全变了形态。

  但也有唯一不变的, 不消散的,顽抗时间停在原地的。

  陆秉烛,陆秉烛在等他。

  “世界尽头的下一秒。”陆秉烛将他笼在身下, 月光下的人攀在肩头,莹莹如一斛珍珠, 撞一撞就要流泪吐水, 烫得陆秉烛心尖隐隐作疼, 俯身在他耳边许诺:“我发誓,会陪你到世界尽头的下一秒。”

  这个以永恒为限的两人故事发生在近千年前,从一只守望人间的小天使悄悄擅离职守为开端。

  由神亲自创造的天使并不多,七只, 而行雨是其中最晚最小的一个。

  和兄长们不同,行雨出生时混沌已分, 人类繁衍万年, 地狱火淹熄扑灭,天堂静谧和平一片。

  神是偏心的,比起没有性别与心脏的天使,祂偏爱渺小混沌的人类, 于是在创造行雨时,祂赋予他性别、心脏、以及独立于神性以外的——人性。

  于是在父亲陷入沉睡,兄长各自忙碌的那段时间,被派去守望人间的行雨从无数盏魂灯的故事里产生了好奇,对天堂以外的一切都感到好奇,他扒开层层叠叠的云,从云缝里窥探世间,从乌黑的风暴中救下一条小鱼,可这些都不够。

  像是在嗜甜的孩童眼前放一块草莓蛋糕,等他垫脚挥动手臂去拿,就把蛋糕愈扯愈远一样。

  “我要到世间去,真正的世间。”

  小鱼摆动浅黑透明的尾巴,脑袋蹭了蹭行雨脸颊,乖巧和行雨道别。

  世间和行雨想像的有相同也有不同,当他袒露翅膀和面貌出现在人类面前时,他们把他叫做“妖怪”,当他收起翅膀,用自己的力量为人类实现愿望时,他们叫他“神仙”。

  人类复杂多变,生命渺小短暂,那些陪在行雨身旁的人类眨眼间便化成尘埃,他们口中的爱带给行雨快乐,在**湮灭后,爱又化成悲伤和寂寞,划伤行雨神赐的心脏。

  慢慢地,行雨知道了,与人类一起才是最为寂寞的。

  知道了,但仍然舍不得离去,他甘愿被困世间。

  *

  此后不知多少年,他独自在人间徘徊,直到遇见当时已垂在濒死边缘的陆秉烛。

  看起来八岁大的小孩瘦骨嶙峋浑身脏污,泥土和鲜血混在一起,他警觉地蜷缩在角落,紧绷到极致,藏在长发里的眼睛漆黑,凶光毕露,好像行雨只肖再靠近一点点,他就会呲牙咬人似的。

  “乖啊,你乖乖的,我看看你。”行雨弯腰朝他伸手,眼神动作像逗小狗。

  “……”地上的小孩明显不吃那一套,疯狗似的扑上去咬住他莹白的手指,柔嫩的肌肤破开,鲜甜的血流出来。

  小孩身体一颤,舌尖的鲜甜令他喉头发痒,警戒卸了一半,变成止不住的口欲,脏污的双手抓住眼前的手指,贪婪地吸吮着。

  “你饿了吗?”手被抓得累了,行雨干脆坐到地上,高度与小孩平齐。他一手撑着脸颊,被抓住的手挠一挠小孩下巴:“嘿,我问你问题,你该要回答。”

  “……”伤口被行雨挠到,小孩对上他漂亮地不似人的一双眼睛,这人微微歪头,柔软的嘴角抿出弧度。鬼使神差,小孩张嘴,放开那截被他咬伤的指头,好一会儿艰难出声:“……饿。”

  甩甩手,伤口好全的行雨抓起小孩手臂就要走,他下手没轻没重,浑身伤口的小孩却一身不吭,他只愣愣仰头望着这个要带他离开的奇怪的人,咽下嘴里最后一滴鲜甜的血。

  行雨把小孩带到自己下榻的客栈,忽略周围人或好奇或吃惊的脸色,一连喊了十几道菜名。

  把吃食全放在小孩面前,行雨言简意赅:“吃。”

  小孩端坐在对面,他沉默一会儿,扫了眼旁人,才在行雨注视下不熟练地抓起筷子慢慢吃起来。

  他不知道该吃多少,执行指令似的干脆将一桌的菜连盆里的米饭全吃光了。

  店小二下巴要掉在地上,被吓得脸色一阵青白。

  做错了。小孩双手握紧,漆黑的眸子上抬,撞见行雨白净明朗的神色,又不着声色地恢复平静。

  回客房后,行雨仍旧言简意赅:“洗。”

  小孩被扒光衣物丢进桶里,未结痂的伤口碰见热水通通裂开,灰黑的泥和深红的血在水里染开。行雨却好似不怎么在意,只着人再换一桶,直到小孩身体上的伤口都清楚显露。

  行雨抱他坐在床边,手指一寸寸抚过那些皮肉翻开的伤,原本刺痛的伤口都消失不见,小孩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行雨垂头时微翘的鼻尖,多余的话一句也不问。

  夜晚一大一小占据床塌左右两边,直到行雨翻身将小孩抱进怀里,一身暖香将他完全包围。行雨拍拍他后脑,语气有些奇怪:“你有没有回去的地方呀?”

  这次小孩回答得很快:“没有。”

  “哦。”行雨尽量把小孩再抱紧一点,声音轻轻地:“那你可以陪着我,和我一起。”

  “……”

  怀里的小孩没出声,可行雨心意已决,强扭的瓜也得甜。“我叫行雨,你叫什么呀?”

  “秉烛。”

  行雨点点头,若有所思:“没有姓氏?”

  怀里的身体僵硬片刻。行雨沉吟着,目光飘啊飘落到客栈门牌大写的数字上,灵光一闪,把怀里人扒出来,指给他看:“以后别人再问你,你就叫陆秉烛吧,好不好?陆秉烛,陆秉烛,很好听。”

  “在这里没有姓氏是很麻烦的。”行雨这么教他,却忘了自己也没有姓氏。

  小孩手抓住行雨衣角,黑沉沉的眼睛看向木牌上的刻字。

  从此以后,【陆】成了他的姓氏,也成了他来到人间学会的第一个字。

  *

  “陆秉烛,学堂先生说你又和秦家小子打架了?”村头大黄四脚朝摇尾卖乖,行雨伸手挠它肚子,一边还不忘教训刚放学的人:“上回被你打出的伤都还没好全,怎么又挨你打了,他怎么惹你了?”

  陆秉烛沉稳地站在他身边,垂头乖乖挨训的模样。

  比起一年以前全身脏乱骨瘦如柴的小狗,如今的小孩身板挺直,四肢骨肉均匀,头发整齐梳在耳后,露出一**康端正的面容来。

  在看不见的地方,陆秉烛黑色的眸子却悄然与舒服吐舌头的大黄对上,眼神无澜,却已足够威慑。

  大黄哀叫一声,从地上翻身起来,湿漉漉的舌头舔过行雨手背,屁股一转飞快跑开了。

  陆秉烛从袖子里掏出张白帕,牵过眼前人的手,专心一遍遍地擦拭方才被大黄舔过的地方,同时也不忘回答:“我没打他,只是推开他,他自己撞在柱子上,却和先生告状是我打的。”

  小孩声音平静,声线比同龄人要低很多,说话速度亦不快不慢,配上无波无澜的表情,着实让人不由信服。

  行雨皱了皱鼻子,他还想继续端着家长样子训人呢,可陆秉烛实在太听话,同龄人犯的错他一概不犯,一点也不给行雨端架子的机会。

  “不要擦了,都擦红了。”

  行雨收回手,莹白的手背泛起一小片红。

  “抱歉,小雨。”陆秉烛眼神沉下,收回帕子。他用的力道其实很小,只是行雨皮肤太细白,比小孩都要容易留下印记,陆秉烛从来不让他碰厨具和沸水也是这个原因。

  此时陆秉烛身高不过行雨腰部,低头认错时总是管用的。行雨有些别扭地伸手揉揉陆秉烛头发,把梳顺的长发揉乱,小声说:“回家吧。”

  陆秉烛嘴角上扬,点头答应:“好。”

  行雨与陆秉烛并列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拖长,看着两道细长的影子,行雨忽然道:“这一年你好像都没怎么长高,明明吃得那么多……”

  陆秉烛微微一怔,没有搭话。

  第二日清晨,行雨迷迷糊糊被叫醒,陆秉烛坐在床边替他捞起一臂青丝。

  “陆秉烛,你长高了?”

  小孩原本坐着只在他肩下,今日却在他肩头了。

  “嗯。”月白的丝带熟练在行雨发间系起,陆秉烛看他水雾濛濛的眼,问:“小雨,我还会长得更高,你开心吗?”

  小孩眼睛亮起来,他很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于是行雨点点头,软软倾身在小孩脸颊印了个吻:“开心的。”

  陆秉烛感受着脸颊温软的触感,脑内浮现起前几日秦家小子笑得羞涩给行雨递糖果的模样,行雨也是这样高兴地弯腰侧头给别的小孩一个亲吻。

  秦家小子还偏要在学堂与他炫耀,说他与行雨不是真正的兄弟,还说他是可替代的,谁都可以陪在行雨身边……

  不是的,没人可以替代他的。

  陆秉烛捧起行雨一只手,手上指节较小,细白的皮肉分布匀称,腕骨伶仃,指尖水红,漂亮极了。

  低头,双唇贴在当初被他咬坏过的地方,陆秉烛闭眼叹谓。

  没人能够永远陪在行雨身边,因为他们都会湮灭,生如蜉蝣,朝生暮死,只有他陆秉烛,无论千年还是万载,沧海桑田,日月颠倒,他都能陪在行雨身边。

  秦家小子说错了,他是不可替代的。

  *

  大概是陆秉烛十七岁那年,人间掀起一场浩大的战乱,战火纷飞,生灵涂炭,流离失所的人们随处可见。

  紧随战乱而来的是饥荒和瘟疫,冲天的火焰在城墙内燃烧着,城内乱作一片,小儿啼哭不断。

  火光中,逃窜的人们乱作一团,无人注意灰黑的街道上,有一纤细人影直往烧起的建筑物里扎。

  行雨抱着那四岁大的女孩坐在臂上,昏迷的女孩半边面目血肉模糊,橘红色的火场里,行雨捂住她口鼻,弯腰一边治愈她一边往外跑去。

  他把女孩交给在屋外哭号的女人,嘱咐一句:“快走。”便又扎身到其他焦屋里去。

  腿脚不便的男人困在楼上,行雨听见呼救赶去,大火围困,他不得已只好显现翅膀,提着男人往空中飞去,最终安全落在焦黑的街头。

  “有没有哪里受——”

  “妖怪!呜啊啊啊!妖怪啊!”男人显然惊吓过度,头几乎要缩到锁骨里,双手胡乱挥动推开要上前查看他情况的人。

  行雨一时不察,被他大力推得往后倒去——

  “小心。”

  陆秉烛及时赶来,从身后抓住他两边手臂,把人牢牢护在怀里。

  “我没事,城外的庇护所都布置好了吗?”行雨重新收起翅膀,一点不在意陆秉烛的目光,他鬓发凌乱,额角鼻尖都是细汗,亮晶晶地在火光里闪动。

  “布置好了,衙门和许多府里的护卫都在帮忙。”陆秉烛无视身旁受惊过度而瘫倒的男人,他如今要比行雨高出一个脑袋还有多,肩背宽阔,站在行雨面前时能把人视线完全遮住:“城外伤民太多,比起这里,城外更需要你。”

  他伸手揩去行雨侧脸沾上的木灰,原本莹**润的脸颊因为火光变得艳红,水冷明澈的眉眼间沾了沾了不知谁的血,陆秉烛拇指指腹按住那点血迹,稍微用力擦拭干净。

  “我知道了,你别擦了。”行雨拍开他作乱的大手,“把这人带上,去城外帮忙。”

  “……”陆秉烛没动,他瞥一眼地上的人,眼神毫无触动。

  “陆秉烛。”

  行雨已经很久没这么沉下声音叫过他,他一直表现地很好,努力将自己的行为框到人类的道德伦常中去,就为了行雨一个肯定的眼神和几句夸赞的话语。

  陆秉烛弯腰,把地上的人提起来,扛在肩上与行雨一同往城外走去。

  “你要救人,别害人。”行雨声音清脆,如珠玉掷地。

  两人走在火光中,夜风染上了烫人的温度拂在他们的皮肤上。

  在陆秉烛漫长的长大过程中,行雨怎么会察觉不到他与人世格格不入的地方,不如说从遇见陆秉烛的第一面他便有所觉察了,所以他将陆秉烛带在身边,试图将他拉进世间,而不仅只是度上一层人皮,冠上人的姓名,他得找到一套能约束陆秉烛善恶的规则。

  “我明白了。”陆秉烛点头。

  *

  战乱结束后,新的国家建立,从脚步蹒跚到盛世和平,完全磨灭战争带来的伤痕,一共花去近四代君主的努力,近一百六十年的时间。

  柳州护城河上风帘翠幕,花灯流光溢彩,廊烟桥道弯弯绕绕成一幅繁华无尽的盛世图景。

  今日花灯节,天还未全然黑下来,全城的灯光倒是先点燃了,人们从家中出来,无论男女老少高低贵贱都聚集到护城河边,逛花灯看烟火。

  人群里,陆秉烛突出一截来,他穿着黑色长衫,腰腹缠着刺绣的束带,一身暗色唯有那鹅黄的刺绣亮眼,刺绣走针全是错脚,歪歪扭扭勉强绣成小鸭子的形状。

  “瞧那个……不知哪家的小姐,绣工着实差了些。”周围看灯少女悄悄指向陆秉烛,与同行伙伴说话,笑容可爱。

  同行的少女轻掐她脸颊,也笑说:“就是这般绣工,这如意郎君也乐意戴,定是一对神仙眷侣了。”

  陆秉烛手上还牵着某人丢下的马,他听那两位少女提起“眷侣”,若有所思。

  腰带上的刺绣是行雨前不久无事可做时胡乱绣的,他心血来潮,只片刻就转手将绣好的小鸭子丢了,是陆秉烛捡回来,面色不变地自觉用起来了。

  眷侣,他想,他与行雨相伴算起里已有一百七十年,只他们二人日夜相对,多少也能算是眷侣吧,算的,一定算的。

  等他找到某只非要躲在人群让他寻的小天使,多多少少也该问问的,就问一问。

  这时的行雨已经身在一艘画船中,几个貌美艺妓与他玩在一处,一会儿教他弹琵琶,一会儿又要叫他喝酒,行雨看着不过寻常人十六的年纪,他生得唇红齿白,说出的话更让几位艺妓笑得步摇直晃。

  “我以前是睡在云朵里的,要点许多灯才能睡。”行雨雪腮泛红,眉眼更是醉得湿漉漉,他慢乎乎说话,让人不得逻辑。

  一位艺妓配合他,问道:“你睡在云里,莫非是神仙不成?”

  行雨蹙眉,有些委屈地嘟囔:“我不知道,但我有翅膀。”

  “翅膀?”另一位艺妓说着,伸手往他眼尾添了一抹脂粉,行雨五官本就生得灵气逼人,略施脂粉后便更雌雄莫辨。

  艺妓们寻了乐趣,干脆拉着他穿上几层轻薄的绛色长纱,朱唇一点,谁知正要替人描眉那刻,行雨像是被吵得烦了,转身便逃出了船舱。

  陆秉烛沿岸边走,他牵着马在人群中走不快,眼神沉静地在各个摊铺间逡巡,猜测所有行雨可能会去的地点。

  不知不觉,已到了放花灯的时刻。

  方才还倒映着银白月光的水面瞬间被点亮了,各色各样的花灯飘过来,成了流动的虹桥。

  “小心!”

  “哪家的姑娘?”

  “扶住了扶住了……”

  前方人群吵嚷起来,陆秉烛本在看花灯,此刻闻声抬头,怀里便重重撞进一团温软。

  醉在他怀里的人软成一汪温水,下巴抵住他胸口,脸抬起里,一片水红。

  小醉鬼看见他,喊人:“陆秉烛?”等到自己确信了,便笑得温软一片,又得意喊他:“陆秉烛……嘿嘿,陆秉烛。”

  牵马的手即刻松了,陆秉烛所看所想所思在这一瞬都只剩怀里这个人了,他本想问他,愿意和他做眷侣吗,愿意和他做二十岁那年他教他的水乳相融事吗?

  但现在他突然不打算问了。

  行雨和他同样不懂人们相爱的理由和过程,那就不需要理由和过程,他们本就与真正的人类不同,爱就已经足够了。

  “乖宝。”陆秉烛终于喊出这两个字,他想这么喊想很久了,他颤着声音和手指,捧着行雨柔软的面颊,只诚实说一句:“我做不好也变不成人,但我爱你。”

  “噢。”行雨模模糊糊艰难思考,他磨蹭几下手指,又踮脚伸手像陆秉烛小时候那样,奖励似的摸摸他的头,安慰道:“没关系,爱我就够了,我会管着你的。”

  很久很久以后,又一次被陆秉烛压着做水乳交融的事,行雨才偶然想起那个晚上。

  那时两人刚买了一栋洋房搬进去,卧室的吊扇不停转动,行雨融化在床面上,全身打湿被陆秉烛捞起,他伸手就打陆秉烛的头,汗涔涔的眉眼有愠怒。

  陆秉烛不明所以,只好吻他耳朵,放缓进攻速度,嗓音喑哑问他:“怎么了,乖宝。”

  “我们第一次那啥的早上……你说唔……”行雨被他顶得语顿,但仍坚持不懈要算账:“你说是我醉酒后把你……唔嗯!你轻点!”

  行雨抬手抓他耳朵,面容一片水红。

  陆秉烛笑得温柔,他手掌护住行雨头顶,避免他撞到床头。

  他当然知道行雨要和他算什么帐,但没关系,他还有很多时间去赔罪道歉,不差这一个闷热缠绵的夏夜。

  *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两人谁也没有料到。

  千年前陆秉烛之所以会伤横累累的与行雨在人间遇见,是行雨的兄长,大天使柏冽亲手造成的。

  秉烛,这个名字来源于他的使命,他原本是守在地狱与人间的一道门,是锁住地狱火的关键。

  陆秉烛的本体,是由神在创世之初造出的一扇界门。

  然而这扇界门却在谁也不知晓因果的情况下产生了意识,最后修成**,从地狱边界离开了。

  柏冽为了重新关住地狱火废了不少功夫,他尝试带回界门,却在与界门的对峙中让他重伤逃走了。千年来,代替界门职责进入地狱的是他同为大天使的兄弟,而寻找界门也成为柏冽千年来不变的任务。

  他从未将界门与自己最小的弟弟行雨联系起来。他们都知道弟弟与所有天使的不同,他们和造出万物的父亲一样,偏爱着弟弟,所以任由他去到世间,从未刻意打扰过他。

  而当柏冽终于察看弟弟的情况,印入神识的,竟是与他最小的弟弟相拥而眠的界门。

  大天使的愤怒让他失去控制力量的理智,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柏冽收不回自己的力量,他眼看弟弟就要收到伤害,而不躲不避救下他的弟弟的也是界门。

  柏冽的能量天生与地狱相克,界门的灵魂被撕碎也只是那一瞬间的事。

  从柏冽出生到天地创世,他从未觉得自己做错过任何事,而那一刻,界门被生生撕碎的那一刻,行雨从虚无中投来的目光却让他呼吸一滞。

  他毁灭的不止是地狱界门,他还杀死了弟弟的爱人。

  *

  修复陆秉烛的**只花费了行雨一个瞬息,而修复他碎裂的灵魂却不得不花费他几乎所有的能量和上百年的时间。

  原本代替陆秉烛去往地狱的大天使早已适应了地狱的工作,甚至比在天堂时更自由。柏冽与他交接完工作,立刻回到天堂要赎让弟弟心碎的罪。

  他最小的弟弟与他们都不同,行雨会心痛,也会心碎。

  “我已经找出界门的灵魂碎片所在的各个位面,我会让你带回家的那条小黑鱼引导你,位面跳转要封闭你所有的记忆与能力,我会保护你。”

  “他叫陆秉烛。”行雨听完,只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柏冽不明白。

  “不是界门,是陆秉烛。”

  “好……”

  作为告别,柏冽上前想要像以往那样亲吻弟弟额头,行雨却侧身躲过了。

  小黑鱼蹭蹭行雨脸颊,吐出几个透明泡泡安慰他。

  柏冽打开位面,眼看自己的弟弟又离开了天堂。

  *

  行雨最后的任务进行了二十三年。

  在一个平静的秋日,南方某座小城里,因为看星星而在车内相拥而眠的两人前后醒来,薄薄的晨雾缓缓飞过山间,朝霞已在地平线蔓延开,像还未烧起的大火。

  宗岱想起他第一次遇见行雨也是在这么个朦胧的早晨。

  不,也许是更早之前。

  怀里的小天使扇扇翅膀,在他臂弯里醒来。

  打个哈欠,双手抓住宗岱衣领,闭眼去寻他嘴唇,响亮地亲他一口。

  “早安,小雨。”

  朦胧睁开眼,朝他笑得温软:“早安。”

  这一刻,满足与幸福充盈了宗岱的心间,他知道,时候到了。

  周围的景色以飞快的速度倒退、消散、然后重构。

  一片熹微的白光里,行雨抱紧宗岱。

  “我们很快再见。”

  【任务已完成,世界位面锁定中。】

  系统的声音重新响起,一条小黑鱼出现在白光里,它蹭蹭行雨脸颊,撒娇一样:【小雨,欢迎回来!我好想你哇!】

  行雨摸摸它尾巴:“我回来了。”

  眼前的白光褪去,青葱的山林里,枫红色的房顶在葱郁的绿里夕阳般沿着烧。

  行雨走到他最熟悉的那幢房子前,踩过干枯颓萎的植被,莹白的手指扣响没锁的大门,他抿了抿唇,露出一个笑容,微扬的小鹿眼眨了眨,张嘴:

  “陆秉烛,我回来啦!”

  陆秉烛把门打开,柔声问:“是谁回来了?”

  “是你的小天使回来了。”行雨止不住笑意,歪倒在陆秉烛身上:“陆秉烛,你好呀。”

  陆秉烛倾身吻他,相融的唇齿间爱意涌现:“你好啊,我的小天使。”

  从此以后,陪你到世界尽头的下一秒。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呜本来想说分两章更新,但是写着写着就把它写完了!感谢各位小宝一直以来的陪伴,就算俺拖延症犯了也不离不弃呜呜呜!行雨和陆秉烛的故事就到这里了,但新的故事还会启程!

  第一次写文有很多没有做好的地方,存稿不够啊什么的,下一本一定存很多稿!等我带着新老婆来见你们,真的爱小宝你们!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