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里。
“廖昀啊廖昀,我真不知道该说你胆子大，还是该说你不要命。”
“那群混混你也敢和他们杠，你不怕他们把你怎么样吗？”
廖昀端着纸杯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翻着手机,对他面前那人的喋喋不休选择性耳聋。
实验中学的教导主任林主任发誓自己从事教育事业二三十年了,第一次见到廖昀这样的学生。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派出所保人。
以一个全省重点高中的教导主任的身份,保一个已经保送A大的学生。
“这多好啊。”廖昀抬眸，“多新奇的体验啊。”
“我不需要！”教导主任气得要命,偏偏眼前这个又是学校里数一数二的尖子生。
打又舍不得打,骂……骂倒是舍得骂，关键是对方脸皮太厚压根不在乎。
他敢肯定这孩子心里估计是真觉得这次的体验新奇有趣。
林主任叉着腰喘了几口粗气,瞟了几眼门口,疑惑问道：“你到底在等谁？”
“等我朋友。”廖昀第八次道。
许是感觉有点无聊，廖昀收起手机起身朝门口走了两步，似乎想看看他口中的朋友来了没有。
“什么朋友？”林主任嘀咕。
话音刚落,一个男孩子便三步并作两步从门外冲了进来。
林主任惊奇地发现，他们学校那天天惹是生非，欠揍到不行的保送生,突然跟变脸似的满脸笑意，甚至有点谄媚地迎了过去。
还没等他诧异这男孩的身份,对方已经一个用劲,把廖昀直接摔到了地上。
一旁路过的警察瞬间警惕地向这边跑来：“干什么！”
“没事没事,闹着玩。”廖昀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站起来，冲警察摆摆手。
稀奇啊！
这廖昀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林主任走上前去，想要看看这男孩有什么魔力。
黎星把廖昀摔了一下，气也消了大半，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头顶锃亮的大灯泡，眼睛放光的朝自己走来。
对方的视线过于灼热,他忍不住后退半步，握紧拳头紧盯着对方。
“同学，怎么称呼呀？”大灯泡和善地道。
黎星想到电话里廖昀说的教导主任：“黎星。”
“哪个学校的呀？”
“十五中。”
“十五中啊……十五中好啊，老师最喜欢十五中了。”
黎星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省重点的教导主任喜欢十五中？
“你和廖昀是什么关系呀？”林主任柔声道，说完还怕黎星误会补充了一句，“你别怕，老师就是随便问问。”
“没什么关系。”黎星瞥了眼某人，“不熟。”
面前两人如遭雷劈。
廖昀可怜兮兮：“朋友……”
“闭嘴。”黎星一个眼神都不想给他，坚持宣称，“不熟。”
林主任看出这两孩子在闹矛盾，他毕竟做了这么多年教导主任，立刻就想明白黎星在生什么气，心中又骂了廖昀几句。
但廖昀毕竟是自己学校的学生，他也不能一直看着他这么可怜巴巴的，便拍了拍黎星的肩，示意他跟自己到旁边说。
“同学啊……”
“老师叫我黎星就好。”黎星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远离有点过度热情的林主任。
“黎星同学啊，”林主任笑呵呵道，“是廖昀让你过来的吧？”
黎星点点头，他直截了当问：“林老师，廖昀到底干什么了？”
一提到这件事，林主任就有点头疼。
“这事说起来有点复杂……”
早上七点，林主任刚到办公室里准备处理公务，忽然接到了一个廖昀的电话。
作为教导主任，廖昀这个高二就早早拿到保送名额的学生的大名他还是知道的。更重要的是，他偶尔路过老师们的办公室时，见到的除了其他老师的羡慕，就是教授廖昀的老师的苦涩与心梗。
对于这样一名学生，林主任是非常好奇的。
一分钟后，当他听完了廖昀的来意，终于明白为什么教过廖昀的老师都视他为洪水猛兽。
“喂，主任，我八点跟人约了架，地点是咱们学校门口。”廖昀打了个哈欠，“你让同学八点左右不要在校门口晃了。”
林主任满脸问号：你哪位？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嚣张的学生，看他话中那意思似乎只是和自己打个招呼，约架这件事早就已经安排好了。
但心中再生气，对方口中说的也不是小事，林主任只能恨得牙痒痒，暂时将这件事放在一边。
他决定八点左右先去学校门口巡逻，把那些来闹事的人先赶回去，等事情结束了再把廖昀揍一顿。
这孩子在外面几个月不回学校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学会跟人打架了！
得亏还有点脑子，知道约到家门口打架，还有老师同学能护着。这要是约在某个不知名的外面，岂不是被人打伤了也只能默默缩在角落里哭泣？
赶到实验中学的廖昀老远便见到林主任在校门口徘徊，见到自己过来，眼睛一亮赶忙迎了过来。
“主任，你的表情好可怕……”廖昀有点受不了他疼爱又愤怒的表情，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吐槽道。
林主任脸一僵，跳起来就要揍他，忽然想起眼下还有一件大事，便拉着廖昀跑回学校里面，偷偷摸摸地掏出手机递给廖昀。
“今天来的人多不多？”
廖昀思考了一下，自己似乎放话让对方有多少来多少。
他诚恳地点点头：“应该是全都来了。”
“全、全来了？！”林主任愣住了，“多少？”
廖昀想起那天和黎星在路上碰到刘远，估摸着不确定道：“大概……七八个起步？”
林主任：“……”
他把手机又往廖昀手里递了递，紧张地探头看了眼校门口：“你赶紧报警，我帮你盯着。”
“不用。”廖昀把手机推回去，“我就是要等他们来。”
等他们来？
林主任困惑地偏过头，恰好看见廖昀嘴角噙着笑容，晃悠悠地跟门卫大爷借了把椅子，拖到校门口正前方劳神在在地坐了下来。
林主任看了看面前的大门，又看了看翘着腿玩手机的某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上前拍了下廖昀的脑门儿，指着校外气急败坏：“廖昀！你到底在搞什么？”
眼看着附近已经开始有可疑人员往这边张望了，林主任再也顾不了太多，瞪了他一眼便要打电话。
下一刻，手机就被廖昀拿了过去：“主任，您就放心吧，我保证咱们学校万事没有。”
他见外面人来得差不多，拍拍衣袖站起来，一个箭步冲刺跳上围墙，站在墙头懒洋洋地朝刘远勾了勾手指：
“怂货，来啊。”
“打赢爸爸我，你那检讨书爸爸就给你写了。”
男孩子身上一直萦绕的慵懒忽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狂到了极点的张扬。他双手插兜站在围墙上，逆着光俯视墙下众人，嘴角挂着抹漫不经心地笑容。
像准备无情收割生命的死神，静静等待着目标上门。
“后来呢？”
黎星打断林主任吹捧到极点的比喻句，内心吐槽对方以前一定是高考满分作文考生。
被强行中止比喻句的林主任也不恼，眼中带了些感慨意味地回头看了眼廖昀。
“后来……他就从墙上跳了下去，当着我的面报了警。”
“他还怕那些小孩看他不出去走人，又是挑衅又是即兴发挥朗诵检讨书，把对面那群人哄得一愣一愣的。那领头的小孩听到他背检讨书，还让人拿笔记下来。”
黎星嘴角微抽。
这要是他没有找到那个代写三十六万字的客服，他估计也想当场掏出纸笔。
廖昀估算着时间警察快要来了，还体贴地让保安打开了校门，直接扬言有本事你们进来打架。
刘远自然不敢真进去闹事，他看出廖昀是在故意吊着他们，目的暂时未知。
可是他时不时说出来的一段检讨实在是太香了，他那检讨书没找到代写，眼下还剩了不少。
刘远本想再陪廖昀耗一会，多记下点内容最重要。谁知道转头便看到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不知道什么时候赶了过来，他们下意识地往省重点校内跑，正好被五大三粗的保安全部逮了起来。
最让他吐血的是，廖昀那小子见警察来了，还一脸激动地挥了挥手。
“叔叔，我也是当事人，我跟你们回去做笔录！”
黎星：“……”
黎星回头看了看廖昀，后者冲他露出一个无辜单纯的微笑，仿佛自己真的是个受害者。
“确实像他会做出来的事。”黎星揉了揉太阳穴，艰难地说了句。
林主任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其实我倒没多生气。”林主任斟酌着道，“廖昀和我说了，他是为了帮助十五中那些被敲诈勒索的学生，才想出这么个计策。”
“而且他很聪明，知道要一网打尽，知道要言语煽动，知道要依靠自己学校的力量保护自己，其实我挺骄傲的。”
说到这，林主任的脸上不由得带了抹笑意。
他又怕被廖昀发现，小幅度地回头瞅了瞅廖昀，干咳一声收起了表情。
他拍了拍黎星的肩膀，冲着廖昀的方向努努嘴：“你就别生他气了，这孩子为了收拾那帮人，废了挺大功夫。”
黎星张了张嘴，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转身想要去和廖昀和解，却愕然发现，对方仰面侧靠在椅子上，细碎的阳光顺着防盗窗洒进来，轻轻在他的下眼睑上投出一片细长的阴影。
不知何时，廖昀已经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这一章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沈腾那个表情包：
你，过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