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圈养>第51章 生日

  “你等等,你冷静一下。”我喘着气,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平静到询问他,“你现在在哪呢?”

  周秋衍在那边沉默了很久,很长一段时间,听筒里只能听到他压抑的抽气声,间或一些断电一样的电流声。

  我也不催他,只是耐心的陪着他沉默,沿着路边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我在...”他嗓子完全哑了,“宋一家门口。”

  他渐渐开始语无伦次起来,向来冷静克制的,见他的每一面都漫不经心,仿佛什么事都压不跨的一个人,众人眼里高冷矜贵,说话做事永远理性克制的学神,头一次说话没有任何的逻辑条理,几乎是在往外痛苦地一个一个蹦字。

  “我找不到他了,宋一走了,我不知道他去哪了,我把他弄丢了...都是我的错,我...我没有保护好他,我...”

  “周秋衍。”我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急急忙忙坐进去跟师傅报了地址,“你在那里等我,我马上到。”

  宋一家还是一如既往的难找,他家是典型的商住混合两用的房子,狭窄的街道里,下面开了一间很小的小卖部,楼上就住着他跟他的奶奶。

  以往的这家小卖部虽然算不上热闹,但也总时不时能见到三三两两的几个人,大多都是小朋友过来买点零食,或者是帮家里人买点油盐酱醋。

  而现在,小卖部那个半残不残缺了一角的牌子依旧挂着,摇摇欲坠的好像随时要被风吹落到地上,但往日的热闹此时顷刻散去,我站在巷子口往里看,只能看到在不断呼啸着的风里,坐在台阶上的周秋衍。

  巷子很长很长,歪歪斜斜的仿佛一眼看不到尽头,这里的冬天总是很冷,湿气混合着零下的冷意渗透进人的骨缝里。这个时间点更是少有人出来走动,街道上空旷的厉害。

  周秋衍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台阶上,他后背靠着小卖部的冰冷的铁门,头往上仰着,寒风把他的头发全都吹到脸后,露出来他完整的五官,他脸色苍白,看不出一点血色,往常总是凌厉的桀骜的一双眼睛此刻变得空洞又茫然,像被人活生生抽走了魂魄。

  零下几度的天气,他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冷一样,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秋季校服,跟其他人都恨不得捂成球的样子相比,他显得过分纤瘦,孤零零的坐在那里,整个人都好像与世隔绝了。

  我走过去,站定在他身前,微微喘着气,“怎么回事儿?”

  他动作有些迟缓的抬头,看我一眼又很快垂下去,目光落不到实处,他茫然的坐在那里,胳膊肘支在膝盖上,用力抱着头,有些失神的喃喃:

  “是我害了他,都是我...我妈...我妈她发现了我跟宋一的事,她逼我分手,我跟她吵了一架,谁知道...谁知道她竟然会把我们两个的照片发出去...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网上那些人说的话那么难听,宋一他那么爱哭,他现在...他现在是不是躲在哪里偷偷的哭?我对不起他...为什么被骂的人不是我,为什么会这样...”

  我看着他,喉咙一瞬间发紧,我缓缓蹲在他面前,双手用力搂了下他的肩。

  我看着他,想起来几个月前,我把他跟宋一当成某种爱情的类比,恍惚的在他们身上寻找我跟何以初的影子。

  当时他们在一起,我也曾沾沾自喜认为自己看到了爱情的模样,甚至侥幸的以为自己跟何以初也能够走到一起。

  可是现在,他们分开了,就像某种比喻在我面前活生生被打碎,我跟何以初也被拉扯着分开。

  我把他们看作我跟何以初的影子,现在影子消失了。

  网上的那些污言秽语一瞬间涌上来,那些侮辱人的话此刻具象在我耳边,心脏不断抽痛,我顿时觉得有些喘不上来气,我难以想象这些话落在我跟何以初身上会是什么样子的。

  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刃,毫不留情的落在人的身上,能让人活生生呕出血来。

  我几乎能想象到那些话是怎么一下下戳穿人的皮肉的,而且一定比宋一承受的还要严重,那些话会更难听。

  兄弟乱伦,背德。

  呼啸的冷风里,落泪的机会都不给人,只是瞬间就凝成了冰。

  何以初是养尊处优的小王子,他应该一辈子生活在他的B612星球里,他的终点站应该是霍格沃茨,而不是韦沃尔斯贝格。

  我不能,也不允许他受到这样的屈辱。

  昨天所有的犹疑不决在这一刻都顷然倒塌,我抖抖睫毛,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离开我他只会一时难过,可等他缓过去这段时间,就会发现未来的日子有那么多美好在等着他去发掘,他不必为我停留,路上皆是鲜花为他盛放。

  可我的留下,除了会给他带来无边无际的痛苦以及各种隐形的不知何时会爆发的炸弹以外,什么都给不了。

  那天我陪周秋衍找遍了这个城市的大小角落,结果无一例外全是无功而返,手机刚开始打过去还是关机状态,后来就成了无法接通。

  晚上,我跟周秋衍坐在一家清吧里,他喝了很多酒,眼底仍是一片清明。

  我问他打算以后怎么办。

  他说宋一一年不回来他就等他一年,找他一年,两年不回来就找两年,他相信他们总会有再次相见的时候。

  那天晚上,我郑重的跟他道了别,两个同病相怜的人,谁都可以可怜另一个人。

  可是我们都知道,我们并不需要这些。

  第二天就是圣诞节了,伴随着这个西方节日一并到来的,还有我的生日。

  之前何以初总说我的生日很浪漫,因为我的生日他才爱上了圣诞节。

  可是这一年的生日,我十八岁这年的生日,注定是不会浪漫的。

  凌轩他们已经商量了好几天怎么给我过这个生日,我拒绝多次都无效。

  何以初当时也说毕竟是哥哥十八岁的第一天,朋友们肯定都想一起见证,于是当时的我答应了下来。

  可是现在,面对着我在江城倒数着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变成了宝贵的不可多得,在十八岁的第一天里,我只想跟何以初呆在一起,最好一秒钟都不要分开。

  我打开手机,刚想给凌轩说声抱歉,却在看到他刚才给我发的那些信息后倏然停下了动作。

  他在那头洋洋洒洒的说好了明天的计划,包括玩什么吃什么怎么玩怎么过,保证让我拥有一个最难忘的成人礼。

  他表现的比我这个当事人还要激动一万倍。

  我手指忽然就顿住了,眼眶也跟着一阵发热,我跟凌轩做了快要六年的朋友,除了何叔叔跟何以初,他就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可是我马上要跟他分开了。

  甚至一句再见都不能说,一句解释都没有。

  他也一定会恨我的吧。

  我曾经网上看到过一句话,要把每一天都当成世界末日来过,这样才会倍感珍惜。

  我生日的这一天,大概就是我跟何以初的末日。

  那天一整天我们都赖在家里,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何以初那一天像是长在了我的身上,我去哪他就去哪,目光一交汇他就会凑过来亲我。

  后面我坐在飘窗上看书,一只腿懒懒垂下去,他就坐在下面的地毯上,头靠着我的腿,拿着平板看电影。

  他看电影也并不专心,十次有八次我去低头看他,总是能对上他正看向我时的视线。

  中午的时候他做了很多菜,蛋糕上依旧不放草莓放满了圣女果,只是现在的蛋糕要比两年前的好吃很多。

  吃完饭之后他拿出来一块手表送给我,小小的表盘,链条精致,他小心翼翼为我戴上,又没忍住亲了亲我的手指。

  这是我偷来的一天,我频繁看着钟表计时,每多往前转动一下,我的心就跟着焦灼一分。

  午睡的时候何以初躺在我的怀里,他睡不着,一下下摸着我的肚子,嘴唇动了几下,抬起头看我,眼睛圆圆的忽闪两下,脸蛋也变得红扑扑的。

  他突然抱紧了我的脖子,害羞的问我:“哥哥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想在今天告诉你一件事。”

  我看着他,沉默半晌,最终点点头。

  他舔了舔嘴唇,眼神躲闪两下,从我的怀里挣脱出来,盘腿坐在床上看着我,双手很乖的放在膝盖上。

  “哥哥,之前你一直说我小,说我是因为太依赖你,说我是雏鸟情节,说是你带坏了我。”

  “但我想说,不是的哥哥,你没有带坏我,我也能够分得清我心中所想,我很清楚自己的内心。”

  “哥哥。”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抬起头看我,脸蛋染上过分的红,嘴角挂着害羞的笑,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放在膝盖上的手把那一小块布料都给抓的皱巴巴。

  他眼睛里好像有星星,亮晶晶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开了口,声音颤抖却坚定,害羞却勇敢,像一个无知无畏的少年,只是在热烈的表达心事。

  “我...我应该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