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竟然堂而皇之说出这样的话来了,可是他说完后看见裴云廷露出神采奕奕的模样,很是高兴, 他也不觉得后悔了。

  初浔被裴云廷紧紧抱在怀里, 裴云廷从镜子里望着他,手指一根根地滑过初浔的肌肤,抬着他的下巴, 欣赏着镜子里秀美的脸蛋,说道:“能听到你说这样的话, 我感到很欣慰。”

  他的手指滑动的力度实在色情, 让初浔的心跳跟着加快了许多,镜子里的自己被裴云廷抱在怀里, 裴云廷压在他的身后,眼神越来越迷离。

  “你说, ”裴云廷拉长音线道:“如果真的有了宝宝,它会长得像你吗?”

  初浔心动道:“我也不知道……”

  “我希望是,”裴云廷好像没有在听他说话,专注地凝视着镜子里初浔的脸,“这样的话,这个世界就有两个你了,就算我得不到你的爱, 我也有了可以转移爱的目标,像白瑞德那样。”

  初浔皱起眉头, 不太明白裴云廷在说什么。

  裴云廷继续说道:“白瑞德得不到斯嘉丽的爱,就只能把自己的爱全部转移在他们的孩子身上, 他带她的孩子去骑马, 去游玩, 给了她无尽的宠爱,在他的心里,孩子就是第二个斯嘉丽,如果我这辈子得不到你的爱,我也只能那样做了,所以我迫切地想要一个孩子。”

  “不,”初浔握住裴云廷的手腕,不知他为什么突然伤神,初浔着急地说:“我不要你那样,我不是斯嘉丽,不会像她一样醒悟的那么晚,我现在……”

  初浔抬手揉了揉裴云廷的脸:“已经很喜欢你了。”

  他说过喜欢裴云廷对吗?但他从未说过自己很喜欢裴云廷,比起裴云廷对自己的感情,初浔这些表达已经不算什么,他不希望他们的孩子代表着其他的意义,他希望孩子只是爱情的结晶。

  “云廷,”初浔小心地问:“你没事吗?”

  裴云廷长叹一声:“没事。”

  初浔却不放心了,他站起身,此时,裴云廷已经走向了床铺,坐在了上面,初浔来到了他的面前,他不会真地相信裴云廷说的没事,因为他的脸上已经暴露了低落。

  “怎么啦?”初浔扶着膝盖,探着小朋友生气的模样似的,直勾勾地盯着裴云廷的眼睛问:“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

  裴云廷抬头笑了一声:“没有,不是你。”

  初浔摸摸脑袋:“那为什么……你会突然不开心?”

  裴云廷看着初浔担忧的神色,心里长叹一口气,他伸出手,扣住初浔的腰,把人揽进了自己的怀里,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这才执着他的手,揉捏道:“真的没事,只是在剧组里担演的那个角色,正好到了感情的危机时,这两天有点沉进去。”

  “我懂啦,”初浔说:“这就是别人说的入戏太深对吗?”

  裴云廷捏着他的鼻子说:“你又懂啦?”

  初浔点点头:“对啊,之前就有个演员入戏太深走不出角色的新闻呢,我看过,都影响到自己的生活和状态了,你可不要那样,戏里和戏外是不一样的。”

  这实诚的话的确很像初浔的风格,他并不会说什么花言巧语,能把人一下逗开心,说的全是贴心窝子的话,没有华丽的词藻和形容句,让人听了觉得像是哲理一般发人深省,可裴云廷并不介意,他只要听初浔说话,就能缓解紧张和焦虑。

  “不过真奇怪,”初浔挠挠头说:“你也会有这样的状态吗?你是影帝啊,影帝不应该是……很会调整自己状态的人吗?”

  “可影帝也是人啊,”裴云廷说:“其实演技越好,越能投入的人,反而会有这样的困扰。”

  “哦,这样啊,”初浔转了转眼珠子,“那你是碰到什么情感危机了?我是说在戏里……”

  他不要承认自己和裴云廷有什么情感危机,才没有呢,他们现在可好啦,是哥哥知道一定会为他高兴的状态。

  裴云廷说:“也就是我的角色喜欢的那个人,和别人在一起了。”

  初浔看了一眼裴云廷,他联想到了他们自己,他好像听裴云廷提过,这个角色就像当年校园里的他,这部戏的走向就像如今的他们,不过这部校园剧是悲剧,最后主角没有在一起。

  初浔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很怕自己这时候说错话,让裴云廷不开心,他知道裴云廷刚才的低落不光都是因为戏里的角色,多少会为了曾经的自己。

  曾经的他们。

  “想到什么了?”裴云廷抬起初浔的下巴,不让他躲开视线,要他看着自己,他喜欢初浔的眼睛,水灵灵的,漂亮得不行。

  初浔一会抬着眼睛看他,一会又低下眉,他扶着裴云廷的胸膛,想不到什么漂亮话,简直是要为难死他这个迟钝的大脑了,于是只能凑过去给了他一个亲吻,对着裴云廷的脸颊,送上自己饱含亏欠的吻,就当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裴云廷揭穿道:“这样就算打发我了?”

  初浔揪着手指说:“那你要怎样……”

  裴云廷抱着人躺下去,欺身而上,摸到初浔的脚跟,脱掉了他的鞋子,说道:“生个宝宝才算完。”

  _

  次日,薛京墨推掉了手边的工作。

  他接到了裴云廷的邀请,于是一大早起来收拾了自己,平日里不穿的衣服今天也上了身,为了重大场合而准备的衣服被当成了常服。仔细算下来他和裴云廷也许久没见,指的是单独见面,那日子真是有的数了。

  最近薛京墨在忙一档综艺,裴云廷在拍一部校园剧,两个人档期都不多,约在一起见面不容易,薛京墨一大早就做了准备,在九点前已经到了约定的会所。

  其实选择在会所见面是薛京墨的主意,那家会所是他经常光临的,保密工作做得好些,他约人见面总喜欢约在这里,餐厅咖啡馆那些地方倒不适合他们见面,两个人都是一线咖,值得媒体跟踪,以至于不得不小心翼翼。

  薛京墨早到了,裴云廷晚了些,在他后面半小时才到,他也不是要故意迟到,只是家里还有个敏感的人,他是在初浔睡下时才得空出来的。

  “半小时,速战速决。”裴云廷到了后第一句话就是交代他的时间有限,并非他态度不好,他明白自己和薛京墨的牵扯不宜过多,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他不想给薛京墨可以靠近的信号,这么多年都是一样。

  网友闹得越欢,越希望他和薛京墨有什么,他越是要反向操作,伤了网友的心,也伤了薛京墨的心,也正因为如此,裴云廷给自己上了一层别致的魅力,让媒体更加好奇他的感情生活。

  他们不相信一个艺人真的什么都不贪,而且薛京墨是那样的绝色。

  薛京墨还想说什么,也没机会了,他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摆,然后随着裴云廷一起进去。

  进去之后,有人来服务他们,薛京墨早已经做好了准备,服务员送上来的酒水裴云廷没有动,薛京墨对服务员说:“你先出去吧。”

  服务员颔首离开。

  薛京墨端起那杯水,递到裴云廷面前,滑动了下喉结,有所隐晦地说:“我不会再做那样的事了……”

  他们都记得那个不开心的夜晚,如果不是那天晚上的蠢做法,薛京墨会认为他和裴云廷还不至于疏离至此。

  面对薛京墨的处处小心,裴云廷终于还是发了话:“你不用对我献什么殷勤,我有自己的Omega了,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薛京墨坐下去说:“我也有自己的alpha了,我和他也很好,你不用担心我对你还存着什么心思。”

  “那样最好,”裴云廷切入主题,“说说公事吧。”

  薛京墨看着他,终究还是没办法。

  被裴云廷深情地凝视着,是戏里才有的事。

  _

  初浔在早上又短短地昏睡了一会儿。

  发情期总是有些精神不济,但是到夜里精神又会亢奋,像是磕了药似的,昨天晚上初浔都忘记是几点睡的了,反正是和裴云廷折腾了好久。

  这两天醒来都会看到裴云廷在他身边,今日里却没见到他的影子,初浔坐起来,下床穿了拖鞋,揉着眼睛走到了客厅里去。

  客厅里也没有人,只有规矩摆放的餐桌椅子和花饰,厨房那边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初浔在屋子里走了一圈,还是没有看到裴云廷的影子。

  “云廷?”初浔扶着桌子,轻轻呼喊了一声,没有得到应答,他隐隐不安,并非真的完全离不开裴云廷,只是依赖感作祟,看不到他会有一点点心慌。

  但是裴云廷总要有自己的事情吧。

  他这两天已经耽误他好多事了,而且他的发情期都已经持续几天了,也该要差不多了,昨天晚上就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了,虽然还是被折磨个半死。

  初浔揉揉腿根,感到酸痛,他坐在客厅里,恰巧听见了手机铃声。

  初浔拿过来,看见那个熟悉的号码,豁然想起还有一个危险人物在这个城市里,他抬头看了眼大门的方向,并没有看到钟越的影子。

  初浔没有接听电话。

  过了会,一条短信闯了进来。

  【不接这个电话你一定会后悔,我发誓,有关于裴云廷。】

  初浔对钟越现在是一级的防备心理,是提到名字都要沉重的压力,而钟越总能知道怎么让他更忧心,如果不带上裴云廷的名字,凭借初浔现在对他的防备,他或许真的不会接听。

  短信发来后的一分钟,钟越的电话就进来了,他甚至连给初浔多思考的时间都不愿意。

  初浔揪着沙发罩,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心跳声清晰。

  试探一般将手机拿到耳边,初浔声音轻微,好像身边有颗定时炸弹,他小声地说:“喂……”

  “想知道是吗?”那边是钟越的声音,初浔永远不会忘记这道声音。

  他紧张了起来,这已经是面对钟越的本能,连只听到声音就开始紧张的本能。

  “知道什么……”初浔不知道钟越要说什么,但他知道那不会是什么好的消息。

  电话那头传来钟越的一声冷笑,他答非所问:“初初,你认为离开我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吗?”

  初浔慌张道:“你想说什么?”

  钟越继续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裴云廷很爱你,他对你很好?”

  初浔捏紧了手机:“他对我是很好啊……”

  “哪里好?他跟你结婚了吗?他那么爱你为什么还不娶你?”钟越质问。

  初浔答道:“这个不是他的问题,是我没有要求他……”

  “有钱人家的少爷对你献个殷勤,养在身边玩玩你就觉得是对你好了?初初,你还是那么天真。”

  初浔想要挂电话了,他知道钟越心里不甘,他说这些并不能影响自己,即使他在情绪不稳定的发情期,但他还有判断能力,不是这样的……

  “初初,你知道薛京墨吗?”钟越又问他,他问到了点子上,初浔对这个人太在意了。

  “薛京墨和裴云廷的关系,你在网上应该看到过吧?”钟越说:“网上闹得这么欢,网友可不是空穴来风,我听有的人说薛京墨曾经和裴云廷在酒店私会过,更有知情者爆料,说薛京墨被裴云廷标记过,还给他生了一个孩子……”

  “你胡说!”初浔激动道:“他没有……”

  “娱乐圈的水到底有多深还需要我告诉你吗?”钟越不急不缓,有力地质问道:“你是在娱乐公司做过的,心里当有一杆称。”

  是啊,初浔就是不喜欢之前的工作氛围,太乱了,周围的一切都让他不适应,他在里面听到过的娱乐圈秘闻也不少了,只不过都没有当真而已,可那么多事情,真真假假的,都是流言蜚语吗?谁还分得清楚呢?

  “薛京墨给裴云廷下过药,就算裴云廷真的不爱他,你相信他跟薛京墨那一晚上什么也没发生,就这样安然无恙地走出来了?”钟越道:“初初,你不该再这么天真了。”

  初浔本不相信这些,可钟越说的像确有其事,裴云廷和薛京墨有孩子这件事更像是无稽之谈,可如果真的没有,那么中了药的裴云廷和薛京墨也真的没有发生什么吗?

  薛京墨那么优秀,那么漂亮,两个人合作那么久,真的不会产生一点感情吗?

  裴云廷和自己都这么多年没见呢,他还能这样喜欢着自己,和薛京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光远比自己多得多,他有什么自信否认薛京墨的魅力,否认裴云廷的眼光?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初浔的声线已经开始紊乱。

  电话那头的人说:“花点钱什么都套得出来,这些都不是秘密,娱乐圈的知情者虽然不多,但总有耳闻的。”

  初浔沉默了。

  是啊,他为什么要质疑钟越的能力?不管他如何背叛了他们的婚姻,他也还是钟家的掌权者之一啊,他也在社会里打磨了这样久,他还是比很多人都要有能力得到什么。

  钟越听着初浔微弱的呼吸声,犹豫了片刻继续说:“初初,我不想伤害你,可我们在一起七年了,我不想让你再碰到坏人,裴云廷如果真的爱你,就不会把你当成交易品。”

  “什么?”初浔的声音颤抖,沙发的一角被他紧抓在手里,褶皱的不成样子。

  钟越叹了口气:“初初,你没想过吗,那天你来安全屋找我的时候,为什么裴云廷会正好出现在那里?”

  安全屋,长亭路,裴云廷正好出现在那里,初浔从来没有深想过其中的原因和理由,因为他一直认为那只是一个巧合。

  他和裴云廷没有联系,裴云廷就没有出现在那里的原因啊,不是巧合……是人为吗?

  “是因为交易,”钟越语气沉重了起来,“他和我哥做了一笔交易,用你,换钟家上市,你看到他对你的好,他表现得爱你,不过是一场有钱人的交易,在他那里,你只是可以用钱换来的玩物。”

  “不,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钟越咄咄逼人,“你为什么相信一个顶级会纡尊降贵来爱你?来爱一个离过婚的你?S级的Omega任他们挑选,他裴云廷根本没有任何理由选择一个已婚过的你!”

  “不要再说了!”客厅里爆发出一声吼叫,初浔的眼眶顿时红了起来,他的指尖泛着脆弱的白色,脸上的血色也一瞬间退了个干净,哑声道:“我不相信,不要再说了,我不相信……”

  “咚”一声,手机从初浔手里滑落,在沙发上弹了一声,然后砸在了地板上。

  钟越的声音他再也听不到了……

  空荡的客厅里坐着慌张的身影,初浔两手握成了拳头,连肩膀都在颤抖,他感到呼吸有些困难,周遭明明什么都没有,却把他压得喘不过来气。

  忽然,一道人影在门前晃着,初浔以为是裴云廷,连忙站起身,由于太过着急,膝盖不小心砸到了桌角,初浔吃痛地扶住了长桌,他一边忍着疼痛一边移到门前去,却发现根本不是他的alpha回来了。

  “您好,有人让我拿给你。”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笑眯眯地盯着初浔,随后,他发现了什么,收起笑脸说:“你的腿……”

  初浔穿的是浅色的长裤,很快,红色晕染了面料,是他的膝盖流血了。

  “是什么?”初浔关心着文件袋,“是谁让你给我?”

  陌生男人说:“这个我不太清楚,也是位男士。”

  交代完了后,陌生男子就走了,初浔痛到难以喘息,每一声呼吸都轻到几乎没有,他看着玻璃门,手忙脚乱地拆开了文件袋,入眼的照片让他连膝盖的疼痛都感知不到了。

  照片的内容上有裴云廷,有他的alpha,但同时也有另一个人,那个对自己充满了攻击性,那个刚刚被钟越提到的人,那个和裴云廷闹得不清不楚的薛京墨。

  是他们的合照,背景是在一个暧昧的酒店房间,薛京墨坐在裴云廷的怀里,低着头像是在和他接吻,窗纱在轻摇,偷拍的角度十分高明,能分得清是谁,却又不破坏热情的气氛。

  看起来真美。

  也真的般配。

  初浔以为,容城是个有温度的城市。

  原来自己错了,他怎么会觉得奢华绮丽的都市,容得下他这样一个凡人?

  初浔抓着门把手,脱力地滑向地面,鲜血渗透了裤子,晕染了一片的红,他视线模糊地望着自己受伤的地方。

  可是真奇怪呀。

  他怎么一点也感受不到疼呢。

  斯嘉丽,白瑞德。

  他和裴云廷也有……看不见的危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