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家。

  客厅里,一老一少两个alpha正在对峙,邵家本家一群叔伯姑婶战战兢兢地站在旁边,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邵英武,你包养女大学生我都懒得管你,你要是敢再让那女人进门,就别怪我跟你断绝父子关系!”

  “我看你是反了天了!”邵英武拐杖在地上重重一磕,喘息如牛,突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邵虞,你回来啊,你爸晕过去了!”

  年轻的alpha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

  那个男人是死是活跟他有什么关系,一个人渣而已。靠着妻子娘家上位,却在外面找小三,被发现后干脆把岳父和妻子一脚踢开,最后和那个女人一个alpha也生不出来,老了怀不上了才知道去求他回来。

  现在他听从母亲的遗愿回来了,那狗男女就以为就天下太平可以暗度陈仓了?

  想的美!

  除非他死!

  法拉利在路上横冲直撞,邵虞一拳砸向面前的方向盘,猛地把车停在路边,头深深埋进臂弯里。

  剧烈起伏的胸口过了很久才平复下来,他摸出手机,打开微信打算找几个人去酒吧喝酒。

  微信提示有人点赞了他去年晒的M大录取通知书,邵虞微微愣了一下,点进去那条朋友圈。

  几百条评论,他一条条地往下翻,终于找到了其中一条。

  不晚:不愧是爷爷的大孙子。

  不是什么好话,邵虞却勾了下嘴角。他点回聊天界面,发现他和不晚的最后一段对话还停留在将近两个月之前。

  后来他给不晚发过消息,对方很久才回,断断续续的再也没联系上。

  什么时候加的好友不记得了,某一天突然发现这人还挺有意思的,就聊了一下,渐渐地发现跟他聊天挺解压的。

  再后来,莫名其妙的好像有点喜欢上他了。

  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挺无语的,他连对面是人是狗是a是b还是o都不知道。每次给不晚发视频,不是被无视就是被拒接。

  “我怕吓死你。”不晚是这么跟他说的。

  一来二去的,被拒绝次数多了,邵虞也不再勉强,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是会丢个视频邀请过去骚扰他,即使知道对方不会接,但听着漫长的提示音,慢慢心情就会平静下来。

  像以前许多次一样,他点开视频通话,将手机放在中控台上。

  闭着眼睛听着那“叮咚叮咚”的提示音,当音乐声停止时,邵虞睁开眼,呼出一口浊气。他伸手去摸手机,一声喘息吓了他一跳,以为自己误入什么奇奇怪怪的网站,手一抖,手机掉了下去。

  他连忙探身去摸手机,屏幕上,一张骇人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

  不晚说的没错……的确能吓死他……

  “你,你你,你怎么了,发、发发热期?”

  眼泪、涎水、血水流了一脸,嘴唇被蹂躏得不成样子。那个可怜的omega瞳孔扩散得厉害,似乎下一秒就要死过去。

  邵虞抽了口气:“洛迟鸢,你清醒点!你现在在哪里!”

  屏幕一晃,摄像头对着天花板,画面停止不动。如果不是还能听到喘息和呻。,他几乎要以为信号不好卡住了。

  邵虞低咒了一声,不敢挂电话,匆忙从手套箱里拿出备用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把能联系到时冕的号码发给我,半分钟以内,快!”

  挂了电话,不到半分钟就有短信进来。邵虞把电话拨出去,铃声响了很久。

  屏幕里还是天花板,洛迟鸢的声音搞得他心烦意乱,身体燥热不堪,他不自在地抖了抖腿,耳尖泛着红润的光泽。

  他“啧”了一声,将声音调小,电话终于接通。

  “时冕!不管你在做什么你赶紧回家,你家omega发热期到了你不知道吗?!”

  片刻的沉默后,alpha冷静的声音传来:“你是谁?”

  “卧槽,你TM还有心情管我是谁。”老子真TM服了。

  “不管你是谁,这跟你无关。”

  “??跟我无关??”

  通话挂断,邵虞听着“嘟嘟”的声音,差点把手机摔出去。他吸了口气,又拨了个号码出去:“查一下时冕这段时间住在哪里,要快。”

  邵虞挂了电话盯着手机屏幕,太阳穴一抽一抽地跳。

  对面很快就回了电话:“他最近一个多月一直住在时氏旗下的酒店,他之前住的公寓地址我也查到了。”

  “去公寓,带上omega抑制剂过去等我,再带一个会开锁的beta。”

  “抑制剂吗?对方是未标记omega还是已标记omega?”

  “……有区别吗?”

  “是的,”对面似乎是一位过来人,对抑制剂很了解,“被标记的omega使用的是强效抑制剂,药物浓度要比普通抑制剂高很多,使用后对身体会产生比较大的负面影响,所以医生建议只有在紧急情况时使用。”

  “他被标记过。”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几个字。

  那边表示知道,将地址发了过来。邵虞打开导航,飙车开了过去。

  邵虞在公寓楼下和刚才通话的人碰面,对方是一位年长的女性omega,身后跟着拎着工具箱的beta。

  三人上了楼,那名beta打开工具箱,开始开锁。

  邵虞咬着大拇指的指甲,看着手机屏幕里的天花板。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了,几名黑衣保镖走过来:“你们在做什么?”

  邵虞低咒了一声:“洛迟鸢!你们少爷的omega,在里面对吧!”

  “你找少夫人?”

  “对!他发q了,你们少爷不管,我管。”

  那几个保镖对视一眼,一人走到走廊尽头打电话,另外几人制止了开锁的师傅。

  邵虞“靠”了一声,将视频通话的声音打开:“卧槽我能拿这种事跟你们开玩笑?你们是想让他活生生熬死吗?”

  时冕接起电话时,就听到远处一阵已经不成声的啜泣与喘息。心脏猛地一缩,他紧抿着嘴角起身大步朝会议室外走去。

  底下的经理与职员们面面相觑。助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收拾残局。

  “他没有准备抑制剂吗?”alpha皱眉看着电梯不断跳跃的数字,头一次觉得这破电梯是不是速度太慢了点,“给他打一针,我尽快回来。”

  想起早上擦肩而过时那比平时浓郁的鸢尾花香,alpha一拳砸在轿厢上。

  洛迟鸢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好几次了。

  身体痉1挛抽。搐着,浑身肌肉紧绷,似乎有人在拍着他的手臂让他放松,针头插入静脉,像硫酸一样的液体被注入体内,他挣扎起来,被人用力按住肩膀。

  冰冷的液体带着蚀骨的痛楚顺着血管流遍全身,他大口喘着气,十指紧紧抠着身下的地板,几根指甲早已经崩裂,在地毯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那种痛楚就像是将数小时以来的痛苦一次清算,眼前一黑,他直接疼得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呆在医院里。

  手背的静脉里插着针头,他正在打点滴。

  病房里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倒是外面似乎很吵。

  他听到一个人在质问:“我TM凭什么不能进去看他!没我他现在死了八百次了你知道吗?”

  “请不要在这里大吵大闹打扰少夫人休息。”

  “我可去你的吧。”

  “邵虞先生,请回吧!”

  洛迟鸢半眯着眼睛,身体酸痛得厉害,他记得自己晕过去之前浑身都在痛,醒过来之后那种痛楚虽然减轻了许多,但也绝不好受。

  如果说之前的痛是来势汹汹的猛烈,现在就是细水长流无休无止的折磨,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就好像从皮肤到肌肉被不断用细小的针贯,穿,不一会儿冷汗就湿透了衣服。

  嗓子火烧一样地疼,想喝口水,外面还在对峙,没有人知道他醒来。

  他努力撑着身体想要爬起身,胳膊抖得好像下一秒就会断掉。

  手终于快要摸到桌边的杯子。

  “邵虞。”

  是时冕的声音。

  洛迟鸢停下动作,侧耳倾听。

  “时冕,你来的正好。我有句话要问你,里面那个omega你到底要不要,不要就给我,别TM这么作贱人好不好?发热期你都丢下他一个人不管,你还是人吗?!”

  时冕没有说话,洛迟鸢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他想不到,完全想象不到。

  即使他们现在是最亲密的关系,可事实上,他们之间隔着一条鸿沟,这里面有太多的东西,谁也跨不过去。

  “你以为世界上所有的alpha都像你一样无所事事,一天二十四小时守着自己的omega吗?”时冕低沉的声音响起,“抑制剂如果没有用处就不会存在了。”

  “你知道什么……”

  “你又知道什么?你很了解他吗?了解我吗?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在这里指手画脚,别人的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先管好你家里的烂摊子吧。送客。”

  “时冕!卧槽你等着,老子跟你没完!”

  邵虞的声音远去。

  房门开启,时冕抬脚踏进门,与半靠在床头上的洛迟鸢四目相对。

  omega侧开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时冕嘴唇翕动了几下,很快紧紧地闭上了。

  没什么好解释的。

  毕竟面前这个人,在一年前也不曾解释过半句,哪怕只是一句“我是个omega”也好,从根源上切断时檬对他的爱慕,有这么难吗?

  可他没有。然后一个活蹦乱跳的人,他的血缘至亲,因为他的冷漠,要在床上无知无识地躺一辈子。

  这让他们怎么好好过下去,怎么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