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三个待了一天,傍晚送两人回家时,时冕问:“H国我不熟,明天陪我一起去买辆公路车好吗?以后我们可以一起骑车。”

  时慕没说话,洛羡点头:“好啊。”

  “那明天早上我过来接你们。”

  “老爸不进去吗?”

  时冕朝农场里看了一眼,微笑着摇了摇头:“不了。爸爸他……”

  “他不让你来你就不来吗,他让你走你就走吗?爸爸让你回M国,你也回去吗?”

  时冕一怔,被洛羡问住了。

  “你这样畏手畏脚,你觉得爸爸平白无故就能原谅你吗?”洛羡坐上车座椅,脚踩到踏板上,“小慕,走了。”他说完脚踩踏板骑了出去。

  时慕也骑上车,跟着洛羡走了。

  时慕呆站了一会儿,苦笑了一下。没想到会被自己的儿子教育,还真有点意外。他捋了捋头发,把衣服抻直,抬脚跟了进去。

  开车进来一踩油门就到了,走路却花了不少时间,倒是看了不少好风景,之前没来得及仔细看,农场的小路旁爬满了各种各样的藤蔓,四季如春的小镇花朵长盛不衰,这里的确是一个很适合生活的地方。

  有回家的工人迎面走过来,虽然语言不通,但看到他的长相都猜得出他的身份,热络地跟他打着招呼擦肩而过。

  这里生活的人们也比别的地方温和许多,alpha们的信息素味道淡淡的,奶糖味、檀木香,都是很温和的味道。

  远远看到农田那边一群人在搭照明,时冕昨天遇到过秦珂,知道他在这里拍戏,看来今天是要拍夜戏。本来这没什么,洛迟鸢有几个alpha朋友,他并不介意,但一想到秦珂居然能住在这里,他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连他都不能住进来的地方却住着别的alpha,他知道他现在没有反对的立场,所以他只能默默地羡慕嫉妒恨。

  洛迟鸢和秦珂是什么关系呢……

  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万一呢。

  一个未婚一个未嫁,也不是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在洛迟鸢面前,他一点自信都没有。

  一路东想西想,走到庭院的时候时冕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颓废不堪,用力抹了把脸,他走到门前敲了敲门。

  洛羡过来开的门,打开门看到是他,没说什么转身往客厅里走去。

  “是谁啊小早?”洛迟鸢的声音。

  洛羡没吱声。

  时冕跟进去,就看到洛迟鸢正坐在三脚架上清理天花板上的排风口。洛迟鸢垂眼看过来,表情绷了一下,又抬起眼看着天花板。

  时冕卷起袖子走过去:“我来吧。”

  洛迟鸢没搭理他。

  时冕讪讪地站了一会儿,看了看时间,问:“不用我的话那我去做晚饭好吗?”

  洛迟鸢皱了下眉:“谁允许你进来的?”

  时冕朝洛羡眨了眨眼,坦然地说:“小早开的门。”

  洛羡:“……”我感觉我像个工具人。

  洛迟鸢动作顿了一下,不说话了。

  时冕顺势溜进厨房。

  晚餐很丰盛,大家动筷子前洛迟鸢先装了一份在餐盒里,拎着出去了。

  时冕看着他出门,不大高兴地和儿子们吐槽:“我做的菜你爸爸拿去给别的alpha吃,我还要不要面子了。”

  时慕“呵”了一声。别人帮你照顾老婆的时候你怎么什么都不说。

  洛羡相对给面子一些:“爸爸没让你出去就知足吧。”

  时冕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又有点不是滋味:“你们和秦珂好像感情不错?”

  洛羡毫不犹豫地点头。

  时慕难得接话了:“是秦伯伯的话我可以接受他做我们的后爸,是吧,哥。”

  洛羡:“……”你这让我怎么接。

  时冕嘴角抽搐了两下。

  心情不佳,胃口就不好了。时冕放下筷子看着两个儿子吃饭,等了半小时洛迟鸢还没回来,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我去看看爸爸怎么还没回来。”

  他出了门洛羡就对时慕说:“差不多算了吧,那是你亲老爸。”

  “爸爸也不是后的。”

  “老爸已经挺难的了,别欺负他了。”

  “……”

  时冕出了门直奔农田,走近了发现洛迟鸢和秦珂背对着他这边坐在一起,其他人也都在吃饭,是剧组后勤自己做的大锅饭,只有秦珂开了小灶。

  时冕走过去的时候正听到秦珂说:“这个酱肘子不错。”

  洛迟鸢说:“年纪大了少吃点重油重盐的东西。”

  时冕停下脚步,嫉妒得牙都酸了,洛迟鸢要是这么关心他一句,他现在就能起飞。

  秦珂“呵呵”笑了两声,两人聊了两句,时冕就听到他们把话题扯到他身上来了。

  秦珂说:“你准备让时董住多久小旅馆?”

  洛迟鸢拔着脚边的杂草没说话。

  “你这样我住这里就有点不合适了。”

  “有什么不合适,”洛迟鸢低着头,“我跟他不是没关系了么。”

  秦珂翻了个白眼。我信你个鬼。

  过了一会儿秦珂突然问:“哎?戒指怎么摘了?”

  时冕心里一紧,他刚刚没注意,昨天还看到洛迟鸢手上带着婚戒,今天怎么摘了?

  “想摘就摘了。”

  “……那你以前怎么不摘?”

  “……”洛迟鸢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明白他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来,理所当然地说,“戴着就不会有alpha来搭讪啊。”

  时冕:“……”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兵不血刃了。

  剧组都吃完饭继续拍摄后洛迟鸢才收拾了餐盒站起身来,他沿着田埂走过来的时候低着头,直到走到时冕面前才发现他站在那里。

  四目相对,洛迟鸢皱了下眉,似乎意识到对方偷听了他和秦珂的对话,瞪了他一眼,转开眼绕过时冕往前走。

  时冕跟在他身后,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距离,时冕跨前两步和他肩并着肩,他咳嗽了一声,正想说什么,洛迟鸢却先开了口。

  “等下你把那个——”

  没想到他会主动和自己说话,时冕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一桶凉水浇了下来。

  “酱肘子的做法写给我。”洛迟鸢说。

  “……”时冕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见他没吱声,洛迟鸢转头看过去:“不行?”

  时冕吸了口气,心思一转:“没那么好学的,你想吃我做给你。”

  洛迟鸢收回目光:“不用麻烦了。”

  “……小弋……”

  “时先生,你该回去了。这条路那边有个侧门,回广场是捷径。”洛迟鸢站在水塔前,指了指三岔路的一条小路。

  时冕抬手握住了他伸出来的手,洛迟鸢条件反射地要把手抽回来,却被时冕顺着他的力道按在身后水塔的墙面上。

  alpha结实有力的胸口压了上来,洛迟鸢微蹙着眉看着时冕,眼神不见慌乱,也不见厌烦,他的表情其实很淡,他垂眼看了一眼时冕横在他胸前的手臂,又抬起眼来。

  “放手。”

  “我做的最多的就是放手了,”时冕说着破罐子破摔一样的话,苦笑了一下,头倾过来,轻轻吻他鬓角,“我错了,我不想和你离婚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你以为自己是小孩子吗,可以反复被原谅?”

  时冕一边压着他,一边轻轻摩挲着他冰凉的指尖,额头抵上他的额头。

  “我真的错了,你带着孩子离开了三年,渺无音讯,这样的惩罚还不够吗?”

  “我不是在惩罚谁。”顶多只是警告罢了。

  “我知道……”

  “你不知道。”

  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alpha,说什么“我知道”,多可笑。

  时冕抿了抿嘴唇,说:“我和许念——你知道许念吗?”

  “……”

  “我们已经结束了。”

  洛迟鸢仰起头,深吸了口气,一脚踹在时冕的小腿上。

  吃痛的男人下意识地松开手后退了一步。

  洛迟鸢嘴角微翘着,眼神却透着淡淡的哀伤。

  “你还在骗我。”

  时冕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低下头。其实他早就知道,洛迟鸢什么都知道了。在洛迟鸢问他“没有别的要跟我说吗”的时候,在他提出离婚的时候,洛迟鸢就已经知道了。

  可是他宁愿把戏演下去。

  既然现在他还能站在洛迟鸢面前,那些事说出来有什么意义呢,除了让洛迟鸢难过,还有什么用?那是他作为alpha存在的意义。

  只是他根本不了解,洛迟鸢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他的这种想法。

  他等他承认。

  可他还是选择隐瞒。

  “你真是死不悔改。”

  “……”

  “时冕,Y国在做标记二次清洗的实验,正在全世界寻找志愿者。”

  时冕睁大眼,抓住了洛迟鸢的手腕:“你在开什么玩笑,你不能——”

  “我的alpha出轨了,抛弃了我和孩子,留着这个标记,到底有什么意义,除了绊住我的脚步?”洛迟鸢推开他的手,“四年了,难道我要一辈子孤独终老吗?”

  “你还有——”我。

  “我已经给你机会了。”

  “我知道,是我错了,你再——”

  “你还是不明白啊。”

  洛迟鸢看着他,缓缓摇头。

  他以为他说的机会是六年前接受他,可根本不是。

  他只是想让他亲口告诉他真相而已。

  时冕认为alpha必须为家庭无条件地付出,为这个家庭遮风挡雨,可洛迟鸢想要的是平等,平等不仅仅是共富贵,平等也是共患难。

  如果他留在他身边,只会让他一次次伤害自己,一次次地隐瞒,让他什么都不知道地心安理得地享受他带来的便利,他洛迟鸢到底是什么人?

  他可以戒掉小笼包。

  同样的,他也可以戒掉时冕。

  如果不让他狠狠吃一次亏,下一次他是不是想直接把命都赔在他身上?

  爱他爱的要死的alpha。

  什么出轨。

  这样的理由,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