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怪物(变态心理学)>第627章 疯狂午夜直播间(三十二)问题

  “什么杀人案?”

  “剖腹杀人案啊,”白冰端详容铮难看的脸色突然心领神会,赶紧从怀里拿出手机,在屏幕上迅速点了两下递给他,“小舒说郊县有人在河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怀疑是被人谋杀,手法非常凶残,不仅剖腹还割掉了生殖器。

  “关键目击者是个无良记者,那人不愿意报警,打算以此做专题报道赚取热点,已经私自打捞尸体破坏了现场。小舒担心对方不受控制,会像昨晚把事态升级,就伪造了电视台同事的身份,带着多米两人亲自去一趟,说去去就回,估计现在正回来路上。”

  他差点忘了,舒墨向来是嘴上乖乖听话,实际比多米还不老实,两人凑一起,简直是炮仗撞见火,冲天响了。

  容铮倍感疲惫地捋了把头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庆幸舒墨不听话乱跑,让赵睿龙那帮人搞不清楚行踪,还是该担心郊县路途遥远,路上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老大,这事我觉得你不用太担心。”白冰说,“多米那孩子虽然人不靠谱,但业务能力没得说,小舒也不是吃素的,这你比我清楚。走的时候池剑还特地把那边认识的同事联系方式给了他,一到那边就有人接待。”

  容铮拧着眉,从兜里摸出手机给舒墨打电话,却依旧一片忙音,无人接听。

  “打不通吗?”白冰觑着他脸色,缓声说,“郊县那边据说好多地方还没开发,可能是信号不太好。其实我们事先分析过,那发现尸体的地方是条下游的小河沟,估计是被抛尸到那附近,正好遭遇连日暴雨,把尸体冲了出来。既不是凶杀现场也不是抛尸现场,所以没多少危险。

  “再说了,凶手再凶残,也不会傻等着让他们去抓吧,应该早就跑了。舒墨过去也就是看看现场,案子交给当地警方,只用把那记者控制住再带回来。我觉得挺好,总比咱们这里随时都有被感染的风险强。”

  容铮默不作声,掏出颗薄荷糖塞嘴里,目光落在不远处闹腾的家长。

  这群家长大部分是正值壮年的中年人,穿着打扮从普通市井老百姓到社会精英分子,都不怎么畏惧穿制服的警察,反而据理力争,常常争得面红耳赤,少数人干脆直接急红了眼,不管不顾地当众抹眼泪,脸上写满了担忧两字。

  焦急激动的家长和沉默无聊的白斗篷形成鲜明对比,一方恨不得马上见到孩子,一方还悠闲地玩着手机,偶尔爆发一小阵骚动,也是因为被限制了行动有些不耐烦。

  大部分孩子对外面的家长出现明显的抵触情绪。也会有一两个情绪崩溃,想要见外面的父母,可还没动作,就立刻被周围的同伴投以仇恨鄙夷的目光,不得不选择放弃,继续隐没在人群中。

  容铮嚼着嘴里的薄荷糖,目光扫过那个瑟缩的孩子,隐约想到了什么,突然自言自语地问:“孩子们都没被感染吗?”

  “还不清楚,检测结果要等明天。”白冰一愣,转头看了容铮一眼,意识到他不是和自己说话,“怎么?”

  容铮回过神来,他摇摇头,继续朝里走,走到一半时,容铮低头看了一眼脚边正打牌的少年,脚步一顿,忽然又扭头问:“他们的家长都来了吗?”

  ……

  裹挟着烟灰的热风出来,舒墨捂住嘴,轻轻地咳嗽一声,一只灰色的飞虫从他眼前掠过,随即又像被什么拽住,迅速地扎进厚重的烟雾,再也不见踪影。

  这时候,他隐隐约约能听见翅膀扇动的“嗡嗡”声,但更大的声响是人群的窃窃私语。

  他嗅到了……

  那种熟悉的感觉。

  不安和躁动的情绪在四周蔓延,像菌类的孢子,随着吹动的风掉落到各个角落。

  还有一种更可怕的东西,隐藏在人的内心,不会从脸上的神情透露出来,蠢蠢欲动,像野草疯长,掩盖在为难的面具下——所有人内心的小人都在笑,都在不怀好意地狞笑。

  他忍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

  果然不简单。

  无人机停在大桥边缘,闪烁红光的录像机是怪物嗜血的眼睛。

  他们在看着,在看这场闹剧,兴高采烈地看着——眼前这些蝼蚁装模作样的样子。

  看他们一开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他们被羞辱谩骂,然后内心开始扭曲疯狂。

  没有比这更有意思的剧情了。

  看人的劣根性展露无遗,自己像上帝一样怜悯取笑这些可笑的凡人,看他们蝼蚁一样被困在小盒子里,只能在上帝给出的选择里踌躇。

  然而蝼蚁并不清楚明白,所谓的选择,其实是没有的。

  从头到尾,只是一个选择,就像无论迷宫有多少条路,最后都只有一个终点。

  舒墨忍不住浑身颤抖,莫名的激动像潮水一样涌了出来,抑制不住内心的狂热,有种陌生却熟悉的感觉正在呼之欲出——他好想笑。

  必须要拼命咳嗽,捂住嘴,才能压抑这种冲动。

  他现在的感受,就像小学生拿着乘除表的题在学微积分的大学生面前班门弄斧。

  一座半开发的断桥,迷烟阵样的浓雾,精神不正常的女人,一群极为普通的路人,真是……

  ——好没意思。

  搞那么大动作,结果……这么没意思。

  轻蔑的情绪一闪而逝,舒墨轻轻推了推眼镜,避开人群,冲摄像头讽刺地一笑,他转过头,看向停在半路的小巴车。

  那个人渣在得意忘形后果然崩溃了,她像只哈巴狗一样朝人摇尾乞怜,被她激怒的人群就站在不远处,他们手里的笔和纸成了某种可怕的武器,让那个女人浑身冰冷。

  她惊恐地睁大眼:“不,我错了,我错了,我刚只是嘴贱,我瞎说的。”

  没人回话。

  只是用那种嘲讽的目光看向她。

  如果能化作实体的话,那些目光可以变作漆黑冰冷的枪口。

  “我写好了。”有人故意大喊一声,换来女人一阵胆战心惊的瑟缩。

  她眼巴巴地看着那张被折叠了两次,看不清字迹的纸条,这是最煎熬的,所有人都必须匿名,因此在这漫长的十分钟她并不知道答案。

  尽管激怒了那些人,但她依旧抱着一丝侥幸,因为她挑衅的只有那些学生和家长。

  学生有十二个,家长有二十二个,人数加在一起不会超过一半但是……那个司机。

  女人想起小巴车司机那个厌恶的眼神,还有售票员熟悉的面孔,不由地打了个激灵,她突然明白了——今天这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她是被展平电话骗来的。

  售票员是他的前妻,那个女人恨不得自己死掉,所以她也参与了合谋。

  坐在身旁的学生是特地安排好的,包括车驶入桥内,差点掉到桥下,司机必然也是他们的人。

  至于其他人……也有嫌疑,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和她坐一辆车。

  如果真是这样,车里的乘客都是和展平合谋的人,那现在就又有九个人会选择自己死,那就有近一半的人数了!

  想到这里,她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这一瞬间,她突然意识到,那些人必然要她死,因此肯定会劝说周围的人也一起选“死”票。

  不能这样!

  这是作弊!

  她咬牙切齿地看着外面那群人,心里突然有个冲动,要告诉外面那两个交警,小巴车里的乘客包括司机,全是要谋杀她的人!

  可是冲动又很快收回,因为一旦违反规则,她就会立刻死掉。

  女人紧紧抓着孩子的衣服,拼命想,怎么才能活下去。

  等等!

  她看着孩子熟睡的面孔,突然想到了什么,内心开始激动地大喊,还有孩子!

  她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孩子,忍不住狂喜,那些人最开始连自己都不敢杀,如果有个孩子,他们肯定更加不敢。

  “求求你们。”

  她哭了起来,眼泪顺着脸颊落在手背上,她紧紧抱住孩子,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我可以死,但是孩子是无辜的,求你们先把孩子救出去,我罪大恶极,这条烂命随便你们怎么样,可孩子什么都没做啊!”

  “可是,”司机窝在人群中间,轻轻缩了缩脖子,小声地嘀咕,“那孩子已经死了。”

  女人一愣,倏地低头看向孩子:“你胡说,刚才她还呼气呢,是睡熟了!”

  “死了,”司机厌恶地撇开脸,“你上车的时候,那孩子就说难受,你一直抓着她说忍忍。我看孩子脸都烧红了,一直喘不上气,就问你要不要去医院。你说不用,我刚下车的时候看了一眼,发现这孩子的脸都变青了,到现在都不闹,肯定死了。”

  女人浑身一震,随即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连自己的孩子都杀,太可怕了。”

  女人茫然地睁大眼,她心里一时不知道什么感受,是知道自己最后一个底牌无法使用后的慌张,是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感到恐惧,还有对刚才挑衅的懊悔。

  而唯独没有的,是悲伤。

  她茫然地望向四周,她想问问,为什么死了孩子,她却一点不难受?

  为什么展平死了孩子,却恨得要杀了自己?

  十分钟到了,无人机载着投票缓缓飞进半空。

  女人绝望地抬起头,她轻轻地笑了笑,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你知道自己的结局了。”

  她听见冰冷的声音,转动眼珠,她看见一个年轻人正靠在车窗上。

  这一瞬间,她脑海一片空白,只是抬起头和年轻人对视,年轻人目光很冷漠,既没有愤怒,鄙视,也没有恐惧,像平静的海水一样漠然,是她许久没有体会过的眼神。

  不知怎么,她有些畏惧这种眼神,以至于她飞快挪开了视线,不敢和年轻人直视。

  “告诉我,谁在你身上装的炸药,这种炸药没法携带,也没办法运输,唯一的可能是,在车撞出大桥以后,等车体彻底稳定,进行现场组装。”

  女人轻轻吸了口气,颤声说:“是一个学生,背着黑色皮质书包,穿着校服,长得不错,上嘴唇中间有一颗针尖大的痣,身高和展平差不多,有一米七八左右,头发和你差不多,也戴眼镜,很文静,爱看电子小说……对了,他手很好看,手指骨节不明显,又细又长……你可以问问其他乘客,肯定很多人都有映象。”

  说到这里,她哽咽一声:“我是不是,马上要死了。”

  舒墨没有回答,只是认真地注视她一眼,然后问:“什么感觉?”

  女人一怔:“什么?”

  “知道自己马上要死了,你内心什么感觉,会对自己犯下的罪过忏悔吗?”

  “忏悔?”女人似乎想要发出一声冷笑,随即很快找到自己面临的状况,痛苦地一咬牙,“我后悔没有把他们全家都杀了。”

  “果然啊,”舒墨直起身子,把手揣兜里,若有所思地朝后退。

  这时,女人突然急忙地叫住了他:“等等!”

  舒墨没有停下,只是放缓了脚步,望向她。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意识到时间不多了,女人浑身开始剧烈地颤抖。

  舒墨轻轻点了点头

  “为什么?”女人困惑地皱紧眉,举起手里已经冰凉的孩子,问,“我不难过?”

  舒墨眉角一跳,就在这时,女人所在的小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警笛,四周的人纷纷跑动起来,舒墨感觉有人拽住他的手拼命朝外跑,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女人,看她露出绝望而凄凉的眼神。

  突然,她猛地低下头,把头埋在孩子胸口,与此同时,警笛声戛然而止,只听“嘭”的一声闷响,黄色的粉末瞬间洒在女人的身上,女人的皮肤顿时浮起巨大的水泡,紧跟着像被点燃一样,整个人着起火来。

  舒墨被人狠狠地拽到地上,逼迫着匍匐在车下,还来不及反应,一声格外凄厉的惨叫骤然在不远处响起,只见车厢里燃起了人形的火焰,正痛苦地在车里打滚,那辆在断桥中央摇摇欲坠的小巴在几番晃动下,发出一声垂死的“嘎吱”声,跟着猛地翻下大桥,坠入大海,消失在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