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苑小区每栋楼前都有台阶与无障碍走道,刚好从中间分了两侧出来。

  无障碍走道一般来讲是供那些腿脚不方便需要坐轮椅的人通行的,两侧有栏杆护着。

  林朝暮比较随意,平时台阶跟走道都会走,这都是随缘的,不过他还是走这个通道的次数比较多,毕竟正好靠向他过去的这一侧,直接拐弯往上走即可,较为方便。

  然而,让林朝暮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常走的那条道,就因自己的不看路,险些导致他猛地一下撞上去。

  若不是沈卓言及时拉住他,将他拽回去,现在被狠狠撞到的应该就是他肚子这一块。

  惊魂未定,林朝暮愣在原地,本就圆亮的杏眸被他睁得更大,满目惊诧。

  此刻他就被沈卓言圈在怀中,后背紧紧抵着沈卓言胸膛。

  饶是如此,他也半点听不见沈卓言的心跳声,唯一能听到的就是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与狂跳不息的心跳声。

  沈卓言双手分别抓在他两手手腕处,因担心而攥得死紧。

  哪怕隔着几层布料,他也能感受到沈卓言扣在他手腕上的力度,很紧很重,攥得他手隐隐作疼。

  沈卓言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后颈处,让他感到阵阵发痒,却只能强忍着想要背过手去挠的想法,不敢乱动。

  寒风不断拂面而来,却吹不散他脸上逐渐蔓延开热意的红云。

  他自己大抵知道这一情况,所以便怯于说话与回头,生怕会被沈卓言看出他的心虚。

  空气里弥漫着有些奇怪的味道,林朝暮不知道那是否就是所谓“暧|昧”的氛围,即便是,他也不可能承认。

  不过,就在下一秒,林朝暮感觉到沈卓言已经放开了自己的手。

  “没事吧?”沈卓言终于开口问了句,语气里似是带了些微弱的指责意味,更多却还是温柔,“小心点,注意看路。”

  “没事没事……”林朝暮仓皇地应着,往旁边走了走,尽量远离沈卓言,垂着头不敢去看他。

  他此番模样,是个人就知道他这是心虚了,却偏偏沈卓言好像迟钝得什么都没看出来,“没事就好,快上去吧。”

  “好……”尽可能去压制自己心中的慌乱,林朝暮绕过栏杆,仍像之前那样走无障碍通道上去。

  大门被人敞开着,也无需他输密码,这正好他意,让他得以直接三步并作两步爬上楼去。

  沈卓言被他落在后头,就站在第一级台阶之前,眼看着林朝暮像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般迅速往上窜,忍不住无声轻笑了一声。

  林朝暮这是做什么,溜得那么快,是把他当坏人了,束缚被解开之后就这么急于逃命?

  两人之间不过就是轻轻触碰了一下,至于他这样反应大吗?

  却也正是因为林朝暮这副模样,更加奠定了他在沈卓言心中傻乎乎的形象。

  即便是兔子,那也无疑是兔子窝中最可爱的那只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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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因为慌乱,林朝暮将钥匙插|进去拧了半天才终于将门打开。

  沈卓言步伐虽缓,在他胡乱旋动钥匙的的这段时间里却也已经走到他身边来。

  林朝暮方才一直在一心二用,一边开门,一边用余光疯狂瞄向上楼来的沈卓言。

  结果这会儿沈卓言在他身旁停下脚步,他就不敢再去偷瞥,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开门上。

  “咔哒”一声,林朝暮迅速推开门,将包往旁边一扔,换上拖鞋后匆忙往里走,一溜烟跑进卫生间,着急将门关上。

  沈卓言仍站在门口,再次眼看着林朝暮像只兔子般窜出去,脚下仍是那双黑白色板鞋,别说是换上一只拖鞋,就连鞋也根本来不及脱。

  缓缓收回目光,沈卓言轻叹口气,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他不禁明知故问,这只“林朝兔”他到底在慌什么,今天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

  进入卫生间之后,林朝暮就站在那面大方镜前仔细端详自己,视线在自己绯红的脸上不断游走。

  他想过自己脸红了,却没想到竟然红成了这样,任谁看了也能知晓自己这是因害羞而红的脸。

  为此他只能暗自祈祷着,沈卓言刚才千万不能看到自己现在这张脸,否则他今天真的在对方面前丢尽了面子。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要怪就只怪今天比赛。

  如果今天不比赛,这所有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

  林朝暮猛一把将所有的“锅”都推到了比赛上,自以为这样下来自己的心情就会好受一些,结果发现无论甩锅给谁都没有用,事情总归都已经发生了,再如何去懊恼都不过是白费精力。

  打开水龙头,他弯下腰去,双手合拢接了点水往自己脸上泼。

  就这样重复几次后,他才终于再次抬起头往镜中望去。

  在经过凉水冲洗后,他双颊上的红晕明显比刚才淡了些,这也给了他一些心理上的安慰,他又继续往脸上泼水,直至脸上的红色淡化到几乎看不清。

  当完成这件事情后,他终于决定走出这个门去面对沈卓言。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卫生间里待了多长时间,可惜不管怎样,他终究是要出去的,不可能在这里待上一辈子。

  好在理由他已经想好了,等沈卓言问起来,他就说是自己肚子不舒服,刚才忍不住了所以才跑得这么快。

  虽然这样说太丢人,但他也确实想不到更好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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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致的喉结滚动两下,林朝暮咽下一口唾沫,旋开门把手将厕所门开了条细缝。

  敞开这扇门之前,他在最后对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告诉自己不能慌,要镇定。

  尽管他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慌什么,又在害羞什么。

  因为找不到原因,他只能将这理由归至在楼下发生的那件事上。

  肯定是因为他走路不看路,差点撞上栏杆,差点在沈卓言面前丢了脸,才会面红耳赤,才会慌乱不已。

  只可能是这个原因。

  回到客厅后,他在沙发上看到了沈卓言的身影。

  沈卓言就坐在那里,低着头不知是在跟谁聊天,不断在手机屏幕上打着字。

  许是余光里映进林朝暮的影,他忽然转头望向站在那里的人,目光在他脸上打量着。

  不过短短几秒的时间,已让林朝暮紧张万分。

  他抑制着自己没有去咬牙,就怕鼓起的腮帮子会让沈卓言看出破绽,尽可能扬起笑意,让自己看起来依旧还是那位爱笑的林朝暮同学。

  但他还是将不知道该往哪放的手负于身后,双手手指不自觉缠绕在一起,在指腹处不停抠动。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高中时代。

  自己是那个做错事正在等待教导主任责备的学生,而坐在那里的沈卓言就是他们的教导主任。

  唯一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他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事,只是不小心做了件丢人的事而已,并不需要被谁训,也并不需要得到谁的原谅。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四目相对却始终无人开口。

  时间大概过去不到半分钟,林朝暮却觉得好像已经过去一个世纪般漫长。

  “不是要点烧烤吗,现在点还是一会儿点?”

  终于……他们二人当中终于有一人先开口说起话。

  沈卓言突如其来的开口让林朝暮不由愣怔住,他扬起眉心,对对方这句突然的问话显然还有些无法理解与消化。

  他呆滞的状态让沈卓言险些忍不住笑出来。

  谁能想到,林朝暮今天在比赛上得了奖,该是高高兴兴庆祝的时刻,人却突然间痴傻了。

  不过他也不催促,继续注视林朝暮,静静等待着他自己回过神来。

  顿了片刻,林朝暮终于反应过来,收起所有情不自禁流露出来的惊讶情绪,“啊,现在就点,我来看看外卖。”

  “好,那你过来坐着点吧,别站着了。”沈卓言往他身旁空着的位置上点了点下巴,示意林朝暮坐过来。

  看到沈卓言这动作与说话态度,一瞬间,林朝暮倏然萌生出一种沈卓言这是“反客为主”的想法。

  明明这个房子里最初的主人是他林朝暮,现在弄得他自己好像才是那个客人一样。

  尽管沈卓言姑且也能算是这房子的半个主人吧……

  理清这一点后,林朝暮想也没想立刻坐过去,就在沈卓言身旁差不多两拳的位置上坐下,拿出手机开始点外卖。

  他认真地挑选烧烤,选完之前不曾抬起过头来。

  因此他并没有注意到,其实沈卓言早已不与任何人聊手机短信,在他身边凝视了他半晌。

  时间如同静止下来,两个人都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一个停下来思考究竟要不要点眼前这一份食材,另一个目不斜视地看着那个正专注点着外卖的人。

  沈卓言忽然觉得,其实仔细想想,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没有学习,没有工作,没有比赛,也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人静静坐在一起,一个认真做事,另一个什么也不做,就只是看着那个人。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