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此时此刻心情如何这个问题,林朝暮没有再接着询问些什么,带着沈卓言稍稍加快步伐,往中央广场的方向去。

  即将有一场盛世烟花在那里绽放,林朝暮已有些迫不及待。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烟花了,如果硬要算起来,电影里的,或是其他人朋友圈录的小视频,这些或许也能勉强算得上。

  当然那些都不算亲眼见到,也永远不会产生在现场看时那样的惊艳与震撼,而时隔几年后重新又一次观看烟花盛放,他没想到竟会是与他们班的班长沈卓言一起。

  这听起来一点都不浪漫与有趣。

  除非沈卓言在看到烟花后能改改往日表情,笑得稍微接近于灿烂一点就好。

  但林朝暮有这个自知之明,沈卓言拥有灿烂笑容的几率很小,倒还不如明年他自己先学会烹饪来得更实际更容易实现。

  中央广场人不少,数不清有多少人已在广场上占了位置,这些人想必也都是来看烟花的。

  甚至是在距离广场还有一两百米之处,人与人之间留出的空隙最多也只有一拳那么大,几乎就差人挤着人了。

  林朝暮与沈卓言虽是后来者,情况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他们身后,也同样有着比他们晚来的人,将他们挤进人潮之中,难以脱身。

  每隔几秒总要有人往这边走来,人群越聚越多,越聚越多。

  担心自己与沈卓言在人堆里走散,林朝暮下意识伸手去抓对方的手臂。

  只在一个刹那之间,一只带着凉意的手便已触碰到他的指尖。

  林朝暮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那只手已迅速握住了他的手。

  他被这阵突如其来触及自己皮肤的冰凉刺得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就要挣扎,对方却用了比他更大的力量,将他的手牢牢攥在手心。

  “别动,我怕你丢。”

  微沉的嗓音落在林朝暮耳边,他的心忽然安定许多。

  他的手虽没有再乱动,却不忘回一句嘴,“我还怕你丢了呢。”

  他忽然意识到,就在刚才那一刻,他与沈卓言同时想到的都是去握对方的手。

  而他们之间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他们选择与彼此碰触的地方。

  他是不好意思主动去握住沈卓言的手,那样似乎显得太过于奇怪与别扭,沈卓言却仿佛根本不在乎,于是他们两个人的手就顺理成章地握在了一起。

  正当林朝暮以为沈卓言已没有什么可以回怼自己的余地时,沈卓言却又给他来了招“一语惊人”,“我想我应该丢不了,毕竟,狗好像能追寻主人的气味。”

  林朝暮无语,又一次觉得沈卓言脑回路不太正常,哪有人自己上赶着想当一只狗,可他竟找不到足以回击的话来搪塞沈卓言。

  本打算就这样回归于沉默,直至由烟花破空的声响打破他与沈卓言之间的这份寂静,这时脑中却忽有念头起,让林朝暮望向沈卓言的双眸也同时像星光一般亮了起来,“要不我们养只狗怎么样?”

  只在两秒之后,他便又像泄了气的皮球那样,眼里的光逐渐黯淡下去,否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不对,下学期你还不知道住不住这了,算了,这件事之后再说吧。”

  “你怎么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看着自说自话,什么都由自己说出来的林朝暮,沈卓言毫不留情。

  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回应也就罢了,偏偏还得来对方一句冷嘲热讽,林朝暮轻覆在沈卓言手背指节软骨上的指尖死死按了下去,“你管得着嘛!少管你哥的闲事!”

  其实他本想直接用指甲掐下去,却到底还是手下留了情。

  不管怎么说,掐这种情况还是有点过分了,他没有这么蛮横不讲理。

  “好,我不管。不过养狗这件事需要耗费不少精力,最重要的是,你有时间每天遛它吗?”

  沈卓言忽将话题一转,让林朝暮猝不及防,他睁圆了眼睛,诧异于某些人的思维怎么可以这么跳脱,“当然有,我觉得我们放学回到家,一直到睡觉之前的这段时间够长了,随时都可以腾出时间……而且我们跑步的时候可以带着它一起。”

  意识到自己又在不自觉中将沈卓言带入养狗的队伍里,林朝暮着急又补充,“就算你不在了,我也可以自己跑步的时候带着它一起。”

  “我不在,你还能坚持跑步吗?”听沈卓言的语气,显然存了些质疑。

  然而这个问题,林朝暮自己确实也无法确定,他根本无法保证,在没有沈卓言的情况下,自己是否还能坚持下去。

  他在运动这件事上,一直都不存在“毅力”这种东西,因答得毫无信心,“我应该能吧。”

  沈卓言又问:“那你能照顾好你的狗吗?”

  “我能。”相比前一次,这一次林朝暮说话的底气明显足了不少。

  在这方面,沈卓言自然会选择信任林朝暮。

  虽然他的确难以坚持锻炼,但他的责任心无需遭人质疑,在养宠物这方面,沈卓言相信即便他起初没有任何经验,但在学习与适应后也会将宠物养得健健康康、活蹦乱跳。

  “那就以后再说吧。”就在林朝暮暗自揣测沈卓言心思时,沈卓言却又把话题一转,“时间应该快到了吧。”

  林朝暮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在他们的闲聊中时间已不知不觉流逝大半,距离十二点只剩最后两分钟。

  两分钟不过是短而仓促的一段时间,他也不准备再与沈卓言继续聊下去,就算聊也聊不出什么东西来,只好轻轻颔首,收拾好心情等待十二点整,“好,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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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分钟,说长确实不长,但因为林朝暮提前做好了准备,不做任何事,只是静等时间的流逝与停留,这两分钟便因此变得十分缓慢,堪比龟类爬行。

  在这两分钟之内,林朝暮能感觉到与自己始终相握的那只手温暖了不少,再也没有最初它碰上他手时的冰凉,看样子是已经被他完全捂暖了。

  这样的温度握着刚刚好,宽大的手掌,柔软的舒适的,让他舍不得松开,就当作已经忘记了这件事,在心中催眠着自己赶紧将注意力转移。

  他抬头望天,泼墨般的夜空中他仿佛已经预见那一道道即将绽放的绚烂。

  烟花马上就要来了,他心中也越发紧张与期待,整副身子都不由自主地绷直僵硬了。

  感觉到被自己包裹于掌心里的那只手猝然紧了几分,沈卓言偏头去瞥林朝暮,见他望向天空紧抿着唇,侧脸弧线因仰头的动作而更显清晰。

  看他这副既万分期待又紧张不已的模样,沈卓言没有再强忍笑意,任凭笑容在自己脸颊、双眸以及唇边浮现。

  他笑意温柔,夜色之下那双含着微微光芒的眼眸多出几分深情。

  下一秒,忽听一道破空声乍响,耳畔被猛然沸腾的欢呼声包围,他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凝视着身侧那人,捕捉对方每一帧的神情变化。

  他在看林朝暮,林朝暮在看烟花。

  彩色光点直升夜空,在合适的位置“嘭”一声炸开,化作无数光柱给单调的夜空点缀色彩。

  一簇簇烟花盛开璀璨,太多让人意想不到的造型迷了他的眼,让他无法移开视线。

  至少起初五秒钟,他完全移不开视线,眼眶蓦地一热,竟生出一丝感动来。

  第六秒时,他下意识转过头去,望向沈卓言。

  几乎能乱人眼的烟花没能让他忘却自己身侧依旧站着的那个人,但他没有料到,当自己转头的那一瞬间,他与沈卓言两个人的目光竟会因此而相撞。

  沈卓言竟然也正在看着他,看什么呢,是想看他的反应吗,看他是不是在见到烟花后开心成了一个傻子?

  林朝暮仍猜不出沈卓言的想法,但他觉得自己这个猜测也大差不差,已经非常接近标准答案了。

  其实他们两个人的目的是相同的,他也同样是为了看沈卓言的反应。

  只不过,他觉得自己所想的应是比沈卓言要再多那么几个小细节。

  他想知道,在烟花绽放时,沈卓言脸上是否由衷地露出了笑容,是否其实他内心也是喜欢烟花的,也会因烟花而喜悦。

  而现在,他觉得自己应该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因为就在那一刻,他确实看到了沈卓言脸上的淡淡笑意。

  烟花每一次的绽放都能照亮沈卓言的面庞,那些绚丽光影浅浅落在沈卓言脸上与身上,让他的面庞得以更清晰地展现在林朝暮面前。

  他那双狭长好看的眸子里也映入光点,林朝暮觉得此时他眼里的内容都是纯粹而动人的。

  他可以确定下来了,沈卓言内心是喜欢烟花的。

  毕竟他也是个少年,看到漂亮的东西时应该也还是会心动,只是他极少表达自己对于一样东西的喜欢,无论这份喜欢是浓是淡,淡都已不可能表达,浓就更别想让他开口。

  但至少林朝暮现在知道了,沈卓言也喜欢看烟花,也会被烟花惊艳,也会在烟花之下露出这样明朗的笑容。

  从林朝暮眉眼中,沈卓言看到了他的笃定。

  只一眼,他大概就能明白林朝暮究竟在笃信些什么,他也明白,林朝暮理解错了。

  他并不是因为烟花的绽放而愉悦,他只是因看到林朝暮的喜悦欣喜而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