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闷着头一路往回跑,结果游乐园出口没找到,反而越绕越迷路,逛到了别的游览区,一堆一堆的人扎在底下排队。
林风精疲力竭,站在近旁喘息。他抬头望了眼,前方是海盗船,每个游乐园必备的特色娱乐项目之一。
海盗船在空中左摇右晃,船上的人们纵声尖叫。不远处,有小孩子在哭闹撒欢,情侣在打情骂俏,而他却在发呆。
恍惚间,有人从后头搭上他的肩。
“许!”林风欣喜转头,字卡在了喉咙。
“干啥呢?”刘不流笑嘻嘻道,“妹纸呢?怎么就你一人?人家不想陪你玩?哥们我陪你。”
林风的心一紧一松,隐隐期望是许教柏,现下又心安于不是他。
“我不玩了,想回去了。你女友呢?”林风见他身旁空无一人。
“她啊,找闺蜜玩耍去了。联谊是假,旅游才是真哈哈哈。”刘不流一提女友满是偏爱,转念他反应过来,“不是风哥,你这就要走?这不刚进来半小时嘛。季明可是三十多度高温排了两个多小时的队呢。”
“我没什么心情玩。”
“不对不对,凭我三年来对风哥你细致入微的观察,你今儿不对。”刘不流拽着他往人流少的方向去,“别急着走,咱们找个店坐坐,好歹把票价钱值回来。”
两人最后找了家下午茶餐厅,各自点了一杯水果茶。
“说吧。”刘不流一屁股坐下,“这两天有什么心事?”
“怪我,工位和你坐得远。现在不住一块儿,就没空关心哥们了。”刘不流俨然像个知心大姐姐。
“看来你的女友心地一定非常善良。”
“怎么了?”
“连带把你也熏陶的人格品性升华了。”
林风一逮到机会就损他。
“嘿,风哥,你看看那边。”刘不流指指远处山头的竹林。
“怎么了?”
“那山坡上的笋是被你夺完的吧?”
“问你正事呢,别打岔。”刘不流把话题引回来。
“唉,说来话长。”林风讲到。
“那你长话短说。”
“我有个朋友——”林风觉得这个开场太令人起疑,遂换了个说法,“我有个堂妹她——”
“你——”刘不流摆摆手,“行行行,随你怎么说。”
“她咨询我,她误以为有个人喜欢她——”林风觉得自己没说到点子上,改口又道,“跟那个人没关系,就是她自己说不上来喜不喜欢对方。”
“自己喜不喜欢?她不清楚?”刘不流怪纳闷的。
“可能是之前从来没喜欢上一个人吧?”林风解释。
“那她和那个人相处的时候什么感觉?”
“就,就见面的时候害怕、紧张。”林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睛转向一边。
“那能算喜欢?”刘不流惊了,“怎么跟我们见上司一样?”
“呃呃呃。”林风又道,“但是,没见到的时候,老是想。”
“想什么?”
“想他现在在干嘛之类。”
“你真腼腆,不是,她真腼腆。”刘不流道,“直接问对方不就好了。”
“这不是不能问嘛?”
“为什么不能问?”
“怕对方误会成喜欢他。”
“为什么怕对方误会喜欢他?”刘不流差点被绕进去了,“本来就不喜欢,光明正大地问有什么关系?”
林风一想,自己还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如果相互不喜欢,就别纠结了。”刘不流猛吸一大口果茶。
“可,可是……”林风有些难以启齿,“我......堂妹她,今天见到他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
“然后?”
“感觉世界没光了,心灰意冷。”
刘不流挠挠头:“风哥,这你不必咨询了。结论毋庸置疑摆在眼前,为什么要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
“非要我戳破了讲?”刘不流开门见山,“你就是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所以没有他不行,不是他也不行。”
林风茫茫然拖沓着步子往家走。
落日西沉,将他颓丧的影子拉得很长。
往来的车辆行人络绎不绝,喇叭声、喧嚷声充斥在四周。
外界的一切仿佛被拦阻隔开,林风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没有他不行,不是他也不行。
脑内唯剩这句话在环绕。
时至今日,林风才敢正视这份感情,像被他永远埋藏在地底深处的珍宝那般,见不到阳光,他自己故意不去看,也不让其他任何人去看。
他把那块土地堆成个凸起来的山丘,甚至立了块牌子“禁止采掘”。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林风已然不知了,他似乎一直对许教柏抱有与众不同的好感,但那时远未深入骨髓。而至如今,已经刻入他的灵魂里,无法割舍了。
就像氧气那般,拥有时,理所当然、毫不在意;失去时,很快就会窒息,濒临死亡。
暮色渐深,人行道旁排列的路灯,一个接着一个骤然亮起,通向远方。
他,是喜欢许教柏的,他自己却看不分明。
而现在,对于总算体味到恋爱滋味的林风来说,也即代表着他失恋了。
爱上了等同于失去了。
许教柏不喜欢他,全是他在自作多情。
林风失神的到家开门,把衣服换了,连一丝饮酒的兴致都无,只想冲个澡之后躺床上睡觉。最好是一觉起来,记忆消除,忘得干干净净。
结果他晚饭都没吃,一直睡到夜幕降临、月亮高挂。
然后,被门铃声吵醒了。
林风醒时完全搞不拎清状况,他甚至以为到了凌晨。
这个点有人敲门未免毛骨悚然了些,他开门时,许教柏站在他家门外。
似曾相识的画面,与无数次的日常相重合,许教柏依旧是那个许教柏,但林风回不到过去的林风了。
“你这么早就睡了?”许教柏穿着宽松的睡衣立在门口。
“很早吗?不都凌晨了?”林风疑惑,看他这副打扮又问,“找我有什么事?”
“现在不刚到晚上十点?”许教柏说。
“我是有点事……”他东张西望了一阵,“就是我家的空调坏了,能不能……”
“不能。”老好人林风人生首次斩钉截铁地拒绝帮忙,他甚至打算直接关门,把人晾在门外。
许教柏见他动作,眼明手快,用手臂抵着门,半个身子快探进来了。
比力道,林风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无辜受连累的门就处于了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上。
“为什么不能?”许教柏直白问林风。
“就是不能。”林风心里堵着一股气,不想说理由。
“你都没听我把话说完。”
“不想听。”
好在很晚了,楼道基本没有人。
林风跟许教柏像熊孩子闹不和,两头不让,僵持不下。
拉锯战最终以力量强大的一方胜利告终,许教柏成功反客为主。
林风干脆任他胡作非为了,径自往卧室走。
“我要在你这借助一晚,你都不给我安排下地方?”许教柏问他。
“你爱睡哪睡哪。”林风想,他占好自己的床就行,许教柏总不会愿意和他挤一张床吧?
闻言,许教柏还真跟在他后头进来了。
林风睡的床是租房自带的,比老家一米八的大床小,但也比公司宿舍那张翻个身就撞脑袋的床大。
卧室的空调老早就开了,温度适宜舒适,他刚关灯躺下,许教柏就在他边上躺下。
两个大男人可不挤嘛,林风呈“大”字型摆放的四肢在触及到对方身体的那一刻,瞬间全部缩回去,姿势跟条毛毛虫一样,安安分分。
“你今天很生气。”这是个肯定句。
“我没有。”林风死不承认。
“可以告诉我原因吗?”他语气平静地问。
“不可以。”
除了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四周灰朦朦的,空调的风呼呼地吹着,听觉感官被放大数倍。林风从未有过像此刻这般,认为空调发出的声音聒噪无比。
“绿豆冻奶糕吃了吗?”许教柏突然问。
林风真想回他倒了,但心软还是说了实话:“吃了。”
“你之前说想尝尝的,味道怎么样?”
“马马虎虎。”林风说,“融化了,口感不好。”
“抱歉,是我的原因。想着你快回来了,就在门口等你。”
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在林风的耳畔异常清晰。
这个人为什么现在如此温柔?他是对所有人都这么温柔吗?
他们是上下级那会儿,他明明严厉得令人老远见到拔腿就逃的程度。
“你给她也买了?”林风不知怎的说出了这句。
“是。”许教柏似乎在黑暗中把头转向了林风,“你白天看到了?”
“嗯。”
“唉,我怎么没在游乐园里看见你。”许教柏叹口气,脸重新对着天花板,“你果然去了。”
为什么反过来变成林风犯错?他去联谊了怎么了?
“她是谁?你女友?”林风也不憋着了,索性问他。
“她看着像吗?还是个大二生啊!”许教柏对着空气笑了,“是我小姨的女儿,该叫表妹吧。”
“她周五说,周六要来我这里玩,所以我买了糕点,去车站接她,带她去游乐园逛逛。”
。。。。。。
糕点是为她准备的!林风的那份竟然只是顺道买的!
林风抑制不住地愤怒,对,极度小心眼,为了芝麻大点事气愤,他翻个身彻底背对许教柏。
“林风!林风!”许教柏喊他。
“叫什么叫,我已经睡着了。”林风嘟嘟囔囔,不想理这个人。
轻哼一样的笑声传来,他感到背后的人也翻了个身,一只手臂搭在了他肩膀上。
干什么靠他这么近!别过来,没地挪了!林风内心在疯狂地呐喊。
身后人却没了进一步动作,不久后,传来均匀舒缓的呼吸声。
好烦躁!比刘不流的呼噜声还吵!扰得已经睡了半饱的林风再难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