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闹剧一沉浮>第一章

  沈非玉有个大侠梦。

  然而这个梦在他十六岁那年加入凌绝派后彻底破碎了。

  今天是个一如既往的晴朗天气,没有魔教中人肆虐中原,也没有纷飞战火,一切都平和得不像话,沈非玉扫净飞竹殿外的灰尘,开始着手准备掌门洛闻初的午膳。

  火房里已经有几个师兄在做饭:一人在炤后加柴控制火候,一人对着个头小不丁点儿的土豆唉声叹气,另一人则薅着青菜叶子。三人本来交谈甚欢,见沈非玉来了,谈话只是略一顿。薅青菜叶的那个说:“小师弟你走不走啊?”

  沈非玉啊了一声:“为何要走?”

  烧火的师兄道:“再在这么个地方呆下去,简直是浪费青春浪费光阴,小师弟,你也来两年之久了,怎么还是这么愚钝呢,一点儿都不晓得为自己谋划。瞧瞧咱们那燕师兄,一年前退出凌绝派,接下了歇花宫抛出的橄榄枝,虽然是违反弟子约,赔了不少银钱,然不过一年过去,‘狂剑’的名号就已经在江湖中传开来,身价不可同往日语。”

  沈非玉打点着手上的时蔬,闻言淡淡一笑:“那很好啊。”

  “好也是因为离开了凌绝派!”师兄们恨铁不成钢,“非玉啊非玉,是人非玉,你这名字起得倒是一点儿没错。”

  这话两年间沈非玉不知听了多少回,当初凌绝派招收新弟子,他抱着试试的心态报名,并未被选上。可是第二天,某位被选上的弟子因为仇家追杀死于非命,这空缺的名额就落到了他身上。旁人羡他运气好,直至入了门才晓得何为天壤之别。

  两年时间,有人剑法大成,有人离开自立门户,沈非玉依然是门中微不足道的一名小弟子,干着扫地煮饭的活计,铁剑在他手中,除了重量外,与那烧火棍无甚区别。

  “不过这其实也怪不得小师弟,”烧火的师兄说,“门派中剑法大成的弟子,除了大师兄陆纪明,再来就数二师兄燕林生最厉害,其他出去自立门户的,没有名声和靠山,很快就被打压得抬不起头。”

  “要知道十年前凌绝派不过是一个差点被灭门的小门派,即便有人才,那也良莠不齐,要不是洛掌门接下掌门之位,并于次年再次夺得问剑大会第一,又在那年冬天率领各门各派击退魔教,震慑武林,若非如此,如今的武林江湖绝不可能这般太平。”

  “退魔一战,洛掌门居功至伟,打那之后多少人慕名前来,都想一睹掌门风采。我等有幸入门,却未料到掌门竟是那般跳脱的性子,明明身负神兵洛水,平日却连剑都不佩,没事儿摇摇扇子喝喝酒,洛水都要生锈咯,想从他那里学习剑术,根本就是白日做梦。”

  三人说话的声音不算小,没有避讳沈非玉的意思。

  沈非玉从头听到尾,三人对洛闻初的评判他不予置评,不过说到洛闻初的跳脱性子,沈非玉倒是十分认同。

  当年他上山,初见飞屏山寸草不生的荒芜样,甚至疑心自己是不是找错路,没想到名人榜第一的洛闻初执掌的凌绝派竟然在如此荒山之中。

  一般江湖正派大都选在山清水秀之地,仿佛地灵就能出人杰,沈非玉站在新入门弟子队列末尾走神,前方弟子都进门了他还待在原地。

  这一次的弟子招新由凌绝派二把手、洛掌门的师弟贺知萧亲自负责。

  贺知萧平日最是严肃律己,看见沈非玉的呆傻模样,眉头一跳,就要发作。

  洛闻初在飞竹殿内待的正烦闷,出来寻酒吃,路过此地,见门外还站着个孤零零的小弟子,止住了正欲训斥的贺知萧,嬉笑着上前。

  “怎么,发现这里与自己想象中的场景出入很大,心里有落差?”

  洛闻初分明长了一张如明明皎月般的脸,一束长发用天青色发带随意扎起,额前垂下两缕,摇晃身体时那两根头发也跟着摇晃,朗月清风似的气质登时被破坏了个干净,只叫人觉得此人不羁放浪。

  洛闻初并没有表明身份,沈非玉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十二年前那翩翩少年郎的模样,因此一开始,他没有把眼前人同记忆中的人联系在一起,更没想到堂堂掌门还有这等闲情逸致来逗小弟子,只以为他是门派中哪位和蔼的师兄,腼腆的笑了笑:“确实与想象中有些出入。”

  “哦,”洛闻初慢吞吞的说,“但也没办法呀,谁叫你签了卖身契嘛,接下来三年你所做的一切劳动都属于凌绝派,绝无跳槽的可能。”

  沈非玉纳闷:“什么卖身契?”

  他明明是加入凌绝派的,怎么就成卖身了?

  “你入我凌绝派,为我派弟子,即日起便要履行一应职责,或洗衣做饭,或扫地关门,与之相应的,我派将会为你提供安身之所,教导防身之招,除此之外,在外还要主动维护门派声誉,不得寻衅滋事、打架斗殴。”

  洛闻初分析得头头是道,沈非玉听完却是一脸懵逼,圆滚滚的杏眼透出浓浓的疑惑:“可是这不是弟子条约么?”

  “我管它叫卖身契,因为从现在起,你就必须为我所用,我让你往西你不能往东,”洛闻初舔了舔唇,看了眼天色,“就比如说现在,我想吃山脚的凉糕,限你一个时辰内买回来。”

  沈非玉的疑惑更大了。

  洛闻初腆着脸皮毫无羞耻心的说:“忘了跟你说,在下正是凌绝派掌门,洛闻初。小弟子,还不快领命去办事儿。”

  入门第一天,沈非玉的大侠梦碎得比什么都快,同时碎掉的还有十二年前的旧人模样。更别提入门后洛闻初时不时的捉弄,和漫不经心的指导,到现在,沈非玉已经能十分心平气和的思考三位师兄所提出的问题。

  听师兄们的意思,似乎离开更能体现个人价值,继续留在凌绝派就是虚耗光阴。

  “其实教不教的,都没什么,现在武林这么太平,学一身本领也没用。主要是咱们也太穷了吧!每个弟子每月可领月银就只有半两银子,”说话的师兄举起手中的土豆,“就连下山买袋土豆,都得大家伙筹钱,还不如自己下山去风云榜上接任务。你们瞧人家燕师兄,出去一年,在泗水城最好的地段儿置办了两套房产!俗话说得好,早买一套房,胜读十年书,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有人唏嘘:“要是其他门派来找我,我肯定就跳槽了。”

  另一人怼道:“林三全啊林三全,要真有,你还至于在这儿烧火么?”

  “左二茂,你找打!”那人作势扬起柴火,另一人连忙出声制止。

  “三全兄,你那柴值十分之一个铜板,快些放下。”

  林三全一听,还真就不情不愿的放下了,飞屏山上寸草不生不是说着笑的,真的是一座啥也没有的荒山,烧的柴要么去山下买,要么翻山越岭去另一座山头伐。许多人嫌翻山太远,何苦舍近求远,价格也不贵,还能接济樵夫。

  “还好又一届的问剑大会快开始了,要是掌门像九年前那样赢得胜利,就可以坐稳名人榜第一,咱们说不定就有可观的奖金可供月银发放了。”左二茂抬袖擦了并不存在的眼泪,“哎,说多了都是泪。”

  “我看你那是烟进眼睛了。”林三全却有不一样的看法:“问剑大会三年一次,掌门赢了两次,翘了两次,这次还指不定怎么着呢。什么名人榜第一,还不是吃老本?再说江湖上人才辈出,哪怕掌门参加了,你怎晓得他一定能拔得头筹?而且你们知道么……”林三全故意弄得神秘兮兮,其他几人连番催促,适才扬起唇角,继续说下去,“那燕林生一月前放出狠话,说此次问剑大会第一名非他莫属,这是什么,这是在向咱掌门宣战呢!”

  其余几人惊呼不止。

  “有什么好玩儿的事,怎么不叫上我?”

  来人唇角噙着温煦笑意,可一对招子却黑如寒潭,未起半分涟漪。

  方才还侃侃而谈的林三全看见来人,得意语气一收,诺诺地喊道:“大师兄。”

  几人行过礼,陆纪明不在意的摆摆手:“说说看,刚聊什么呢?”

  那些话题哪敢在掌门首徒面前提起?林三全连忙转移话题:“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东西罢了,师兄前来可是有事?”

  陆纪明双眼微眯,被那双眼睛紧紧盯着,会让人产生一种被深渊凝视的错觉,林三全被盯得直冒冷汗。须臾,陆纪明收回目光,依旧一副笑脸:“已逾午时一刻,你们的午膳做的如何了?师父他老人家该等得急了。”

  “快好了快好了。”

  半刻钟后,沈非玉被推了出来。

  他提着红檀木食盒,面露无奈。

  林三全说掌门偏爱座下亲传弟子,除此之外,再一个就是沈非玉,由他送饭,定能饶了几人做饭晚点一事。

  沈非玉摇摇头,想说洛掌门对他才不是偏爱,仅仅是喜欢捉弄人罢了。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长了一张好欺负的脸。身无二两肉,一把少年骨,看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唯有脸上缀着点儿软肉,细腻软弹,捏上去手感极佳。

  不光是洛闻初,就连这些个师兄们,没事干的时候也会来捏捏他的脸。

  苦也愁也。

  来到飞竹殿,沈非玉深吸一口气,作势敲门,便在此时,门内传出交谈声。

  偷听非君子所为,因此沈非玉抬起的手并未落下。

  直至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沈非玉微微怔愣,食指指骨最终轻轻落到门扉上,发出几不可察的哒声。

  “派中亏损由来已久,早就没那个闲钱养这一大帮弟子,在这种情况下,你竟然跟我说不能动他们?这时候你知道捡起掌门的担子了?”

  “弟子是门派的根基……”

  “放屁!”

  能这么跟掌门说话的,除了他们的师叔贺知萧外,还能有谁。

  “你以为他们来凌绝派是真心学武功的吗?他们是想看你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可是你倒好,成天醉酒不佩剑,这么些年你悉心教导过谁啊?燕林生离山转投歇花宫,任生任死漂泊在外,常年不回门派,其余弟子,你可曾教导过一分剑法?也好意思说他们是门派的根基。”

  “这不是还有一个纪明么?”

  “你明知他是……你还——”

  “而且任生任死逢年过节还托人给我捎特产好酒,可惦念我了,师弟呀,你不能因为没有徒弟孝敬你,就说师兄我未尽师道。”

  “洛闻初!”

  “好了好了,我的好师弟,别气了,气出病来无人替。”安慰的一点也不走心。

  贺知萧哼哧两声,渐渐平息下来:“好,其余弟子不说,这沈非玉你还准备留他在山上?弟子条约时间将至,这两年多来,他在我凌绝派毫无武功建树,连下山接取风云榜的资格都没有,派中比试从来都在初试就被刷下来,他留在山上除了多张嘴多吃一口粮,能顶什么用?如果你是想留一个端茶送水的弟子,还不如从山下招个随从。”

  “哎呀师弟,这不是没钱么?”

  贺知萧的声音骤然拔高:“没钱你还要把人留下来?洛闻初,这不是我们当年的凌绝派了,对门派的感情、对弟子的责任不能当饭吃,没钱寸步难行,你他娘还拒绝了沈庄送来的请帖,我看等你哪天饿死了才晓得好歹。”

  “……”

  门外,沈非玉的手终究还是放了下来。

  他一瞬间想了很多,他的弟子约还有半年,到那时,便不需要履行门派弟子的一应职责,不需要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练剑,不需要再做杂务脏活,甚至也不用再半夜被洛闻初从温暖的被褥中刨起来下山买酒,更不必再听他的酒后胡话。

  如今看来,这个离开时间,怕是要提前了。

  .

  是夜,浩瀚穹庐下夜风拂过,掠起一片灰色衣袍。

  沈非玉从弟子舍出来,借着月光,漫步走在空无一人的凌绝派内,他走得极慢,带不走一阵风,也惊不了一粒尘埃,目光从泛着泠泠月辉的楼阁屋瓦掠过,落到宽敞得稍显落寞的门派内。

  恍然记起有次下山买菜,听闻山下人提起过,说飞屏山曾被毒火灼烧整整七天七夜,整座山被烧得光秃一片,腾起的毒烟随着十年前的大雨渗入土层深处,其中的毒素浸透了整座山脉,以至于十年来,山上寸草不生、动物罕见,孤零零的耸立在这海晏河清中,像块颓废的碑。

  它是这平和江湖中的一抹疮痍,叫人不至于完全忘记魔教带来的灾祸。

  穿过弟子舍,沈非玉来到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此处乃凌绝派弟子日常练剑习武之地,唤作练剑坪。

  视线触及练剑坪后方的攀爬架与木桩,沈非玉脚步一顿,目光从木桩上挨个扫过,昔日师兄弟打闹的场景浮现于脑海——

  “小师弟往后站站,来来来。”林三全拽着他的袖子,沈非玉一个趔趄,被拖到了木桩前。“待会儿啊,你就举起剑,这样……再这样,帮我遮遮贺师叔的视线。”说罢,林三全从怀里摸出一个肉包,冲沈非玉挤眉弄眼。

  这帮师兄平日玩心重,不喜这枯燥的操练,或迟到早退,或偷吃零嘴,都会叫沈非玉帮忙打掩护,一来因为沈非玉的模样具有欺骗性,往那儿一戳,就是副极为认真的样子,二来则是因为也只有沈非玉才会答应这种无礼的要求。

  “小师弟,不是我说,你这性格可得改改,山上还好,以后下了山,离了门派,还不得被人骗成什么样。”

  沈非玉斜劈一剑,淡淡道:“不会的。”

  林三全一噎,满是哀愁的摆头:“人世险恶,你这纯良好欺的性子,别被人害咯怪师兄没提醒你。”

  沈非玉记起彼时的自己只是微笑。

  如果不出意外,他这辈子都会老老实实待在山中,山下有什么好?他无处可去。

  然而那些稀疏平常的日常生活,往后再也不会有了。

  沈非玉的笑容淡了些许。

  便在这时,利刃划开空气的声音传入耳畔,沈非玉探头往声源处看去。

  有人正在月下练剑。

  月光溅落,剑风凌冽,有回肠荡气之势。下一刻,寒芒一闪,剑尖蓦然逼近,剑芒如雪,照得沈非玉眼底寒光一闪,睫毛微颤,眼中的讶然甚至来不及铺展开,就见几根额发从眼前滑落。

  距离眼睛不足一毫的地方,剑尖堪堪悬停。

  “小师弟?”

  “大师兄。”沈非玉回过神,后退几步,颔首作揖。

  陆纪明收剑入鞘,借着月光看清眼前人的装扮:“为何不穿弟子服?”

  沈非玉不答。

  陆纪明见状换了个问题:“这么晚了,小师弟怎的还不回去休息?”

  他长身玉立,一袭白袍在夜风中白得刺目,冷月为其度上一抹可望不可及的清傲气质,与白日里截然不同,是以在质问时,语调也显得格外疏远冷淡。

  沈非玉的目光觑向大门的方向。

  陆纪明了然:“可有外出许可?”见沈非玉摇头,又问,“可是想要离开?师父知道吗?”

  沈非玉沉默半晌,忽然抬眼,一错不错的望着陆纪明:“师兄,你同我说说掌门的事吧。”

  那眼神澄澈干净,如同洒满星子的湖面,微微漾着光。

  陆纪明一怔,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种要求。

  作为同门师兄弟期间,两人关系还算不错,虽说交集不深,算不上多么亲厚。实际上,沈非玉同门中许多人都保持着这样的距离感,亲切却不交心。

  他沉吟片刻:“你若是想知道从前的师父是何模样,那恐怕要失望了。”

  “自从师父接任掌门之位起,性格便一直如此,行事孟浪,叫人难以看清。我虽从那时起便在门内,可外人口中绝口称赞的师父,我却半点也不清楚。”说到此处,陆纪明微妙的停顿片刻,看向沈非玉的目光带了点审视,“小师弟,门派中许多人皆是为的同一个目的来到凌绝派,期间走的走留的留,我原以为你能……待得更久一点。”

  如今天下太平,江湖安定,该发生的小事一件不少,什么何处有山匪作乱,何处又有杀人狂魔屠村,这些都是朝廷和地方势力该头疼的问题,轮不到江湖人士出头,不过也有那侠义心肠者,锄强扶弱,还一方安宁。总归都是小事,闹不到江湖各大正派面前。

  于是练武一事,就显得可有可无。

  安宁最是消磨心志。

  居于安乐的人里,十之七八自己没本事却希望别人有本事,最好本事足够大,大到能护住所有人,这样其他人该吃吃该喝喝,一样不少。

  被众人“寄予厚望”的人,不偏不倚,正巧就是洛闻初。

  人人都赞颂他年少有为、智勇双全,率领武林正派击退魔教,并成功斩下魔头的首级,一时间风头无两,在腥风血雨里沉浮了数载的江湖转瞬间就找到了主心骨与向心力,没头没脑的朝洛闻初聚拢来,可是聚过来后,众人发现洛闻初压根儿不搭理人,甚至当众驳了正派统领的面子,偏偏还有人觉得这是“有实力的表现”,追捧之人一度把飞屏山踏平了。

  陆纪明眼中闪动着不明的光:“这来来往往许多人,都在失望之后愤然离去。”

  “小师弟,你呢,你也是那许多人之一?”

  沈非玉摇摇头。

  这误会大了去了,但他说不出原因。

  一声轻叹很快与流水月光融入一起:“罢了,我送你到门口吧。……对了,师弟既然要下山,不知能否帮师兄带封信?”

  “师兄请说,非玉定不负所托。”

  陆纪明微微一笑:“你且附耳过来。”

  偌大门派,除了守门弟子,估计也就他们二人还未入睡,大师兄这保密工作未免做得过头?沈非玉纳闷的凑过头去,陆纪明湿热的吐息顷刻便在耳畔炸开,声音低低沉沉的,混着绵绵絮絮的夜风,好似从远方传来。

  “可听清了?”

  见沈非玉点头,陆纪明便从怀里抽出一纸信封,火漆印上的图案神秘而陌生。

  把信件交到沈非玉手中,陆纪明神色郑重:“有劳师弟跑这一趟了。”

  “应该的,师兄不必如此。”

  “非玉。”

  就在沈非玉转身之际,陆纪明叫住了他。

  “关于师父的传说一直不少,可是非玉,须知传说最终都是要陨落的。”

  天边不知何处涌来一片乌云,陆纪明的脸一半染着月光的冷意,一半隐匿在浓重夜色中,叫人看不清神色,只觉那双眼黑沉如泥淖,骇人的念想如数匍匐在黑色的外表之下。

  “……小师弟,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