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儿呢？”
“上朝去了。”齐琼撇嘴，很是不高兴，“大哥怎么只关心他，都不关心我。”
沈承之连喊冤枉：“我最关心你了。知道你们要来，一早就备好了吃的。”
绍儿探出脑袋， “大伯，我最喜欢云片糕。“
沈承之笑着说：“那就和姐姐一起去吃。”
嘉月牵着绍儿刚走，齐琼就问：“大哥，你是不是有事情要交给我？”
“我就知道，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你。”沈承之努力地撑着身子坐起来，“你要是身子还好，待会儿陪我去一趟老五府里吧。他最近很安静，我这心里却安不了。”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作为大哥，这几个弟弟，我一个都放心不下，小时候最顽皮的安儿倒成了我最放心的，老四已经没了，老六做皇帝，就剩老五和老七，我还是要看着他们好才能安心。”
“五哥啊。”齐琼放下碗，很是为难。
沈承之察觉到了齐琼的为难，立马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又出事情了？”
出门前，齐琼也犹豫，要不要和大哥说这件事。这几天，沈安之一下朝就往五哥的王府去，每次都能抓到他在炼丹，扔了东西还会重来。沈安之对她说，如果真的瞒不住，就直接说实话。想到这个，齐琼只好说：“昨天夜里他在府里炼丹，炼丹炉炸了。我本以为大哥不知道，心想待会儿去看个究竟。”
“什么？”沈承之气得憋红了脸，砸了一下床，“五弟妹呢？”
“她在染布。
“这两个人真的是，快点准备，我要去看看，我闭眼前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沈承之又气又急，恨不得立马去看个究竟，但看到齐琼碗里还剩了些，语气松了些，“没事，你接着吃，别饿着，我有点累，休息会。”
齐琼和大哥刚到王府门口，就听见巨响。齐琼一把挡在沈承之面前，喊：“大哥小心。”
沈承之无奈地按下她的胳膊，咳嗽了几声，说：“我小心什么，你一个有身孕的人才应该多注意。这个老五。”
管家匆匆跑来，还没说话，沈承之就先说：“不要通报了，快，带我去老五那里。”
他们没有敲门，直接就推开了屋门。看到大哥和齐琼，沈云之惊讶地立马从地上跳了起来。大哥颤颤巍巍地走过去，踢了踢正厅中央的碎片，问：“老五，你这是在做什么？”
沈云之想说什么。齐琼赶紧悄悄地摆摆手，让他不要惹大哥动怒。沈云之张张嘴，说：“大哥，二妹妹，你们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就怕找不到你的王府了。”大哥越来越生气，脸都涨红了，“快去把五妹找来。她要是不来就算了，就当眼里没有我这个病恹恹的大哥。我死了，你们也别去给我上香，我们就这样各走各的。”
“大哥，你别生气。我这就去。”
五哥一走，齐琼赶紧过去，想要扶着大哥，不曾想沈承之咳嗽了两声，吩咐若竹扶着齐琼，说：“我这个病秧子，不碍事的。阿琼，我们去正厅等着，今天趁着我这个大哥还有口气，我来把这个孽缘给了了。”
到了正厅，齐琼扶他坐下，劝道：“大哥别太动气。保重身体。”
沈承之摆摆手，说：“你也快点坐。安儿不在，今天还要麻烦你做个见证，到时候如果外面有什么非议，有我顶着，不要怕。”
齐琼笑着说：“大哥还当我是小孩子，我什么时候怕过。”
沈承之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你和安儿在我眼里，一辈子都是小孩子。”
孟庆元匆匆跑进来，衣衫上还沾了染料，看到大哥，紧张地搓着衣角，小声问：“大哥，你怎么来了？”
沈承之皱起眉头，说道：“你们这个时候倒是挺有默契。我再不来，就怕到时候等我死了，你们都不一起给我上柱香。”
他一直咳嗽，说话都有些费力，“我没多少时间了，在我见父皇前，我还是想看到你们好好过日子。”
齐琼急得赶紧过去拍他的后背。其实她已经大概知道沈承之想要做什么，但还是有些不忍，劝他：“大哥，要不先回去。你要注意休息。”
沈承之挥挥手，一手搭在红木桌上，撑着身子站起来，缓缓地说：“父皇和慧娘娘都不在了。我这个做大哥的，今天就在这里给你们做主。正好二妹妹在这里，也做个见证。你们这样折腾也不是办法，与其这样互相痛苦，不如早日散了，各自找各自的快活日子去。我没多少日子了，不想临死前天天都要听你们的荒唐事。老五，你去写休书，五弟妹，待会儿我亲自送你回去。”
“大哥，我。”沈云之没有想到大哥会突然这样说，整个人都呆住了，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双手握拳，低着头。
齐琼看看他，又看看孟庆元。
老五抬起头，说：“以后我会写的。”
“快写，我今天就是死在你府里，也要看着你写。”
“大哥。”沈云之直接跪了下来，身子微微发抖。
“我不是佛祖，你不需要跪我，快去。”
“大哥。”
“快去。”沈承之的声音高了几个度。
老五起身，看了孟庆元一眼，拂衣出了门。
沈承之叹了口气，缓缓地走到孟庆元面前，扶着她起来，说：“你回家以后，我会和你父亲说清楚的。这么多年，是我们对不起你。”
“大哥，你不要这样说。我，我其实。”孟庆元低头，一直在摇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给，你要的。”沈云之别过头去不看，指尖在微微发抖，“你走吧。王府里的东西，都是你的。”
“我什么都不要。”孟庆元低头抓着衣角，抬头看着沈云之，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回去的路上，齐琼说：“大哥，你不是非要他们和离，是想让他们知道离不开对方，结果五哥那个傻瓜，还真信了。”
沈承之闭着眼睛，但嘴角还是有了笑容，说：“我就知道你看出来了，这两个傻子，不明白我的心意。”
“我倒是觉得让他们和离也是好事，分开一段时间就知道对方是好的了。反正庆元没有拿和离书。”齐琼笑嘻嘻地拿出一张纸。刚才送孟庆元回府的时候，她顺手一拿，就拿到了和离书。孟庆元整个人都是恍惚的，根本顾不上齐琼手里的动作。
沈承之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齐琼手里的和离书，很是欣慰，“你最聪明。”
“大哥，你怎么出去了，他们都说你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可把我急坏了。”沈安之着急地迎上来。他刚想去老五府里。
沈承之缓缓地坐下，笑着说：“你不关心自己的妻儿，关心我这药罐子做什么。”
沈安之回答：“她怕什么，别人怕她才是。”
“你啊你，跟小时候一样，什么都说。”沈承之很是无奈，“要是老五也像你这样，把什么话都说开了该有多好。”
话音刚落，齐琼的肚子就叫了。沈承之对她说：“二妹妹，你去小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你跟我出去跑一趟，你和孩子都饿了吧。”
齐琼走后，沈承之靠着床框，嘱咐沈安之：“等我走了，你看着点弟弟们。老六是陛下，但他也是你弟弟。至于老七，老六答应过父皇，不会杀了他的，现在只是让他守皇陵，等我走了，就是最好的台阶让老六下，他可以顺着让老七回来。他回来以后，你看着他点，别让他再掺和朝堂的事情，和妻女做个闲散宗室，这辈子平平安安地就好。”
“大哥。”沈安之有些哽咽。
“没事的，我还有一件心事。嘉月那孩子，一直没有在我身边长大，她和二妹妹亲，也是好事。”
“我知道，大哥，有我和阿琼在，你放心，把身体养好，阿琼还等着你的贺礼，你要是不给她，以后可有得烦了。”
院中传来一个声音，“二姑姑，你找了什么好吃的？”
大哥拍了拍沈安之的后背，努力地笑着，说：“没事，别难过，我很好，这辈子我也算交代了。只是对不起她，还好，我很快就要去见她了。”
齐琼嘴里还有东西，含糊不清地问：“说什么悄悄话呢？”
大哥笑着对她说：“正说着，小时候他是最皮的，不爱读书，骑射也不行，天天还爱和父皇祖母顶嘴，现在也能为人父。”
“有我看着他，他才不敢惹祸。”齐琼把手里剩下的一截点心塞进嘴里。
在回去的马车上，沈安之靠在齐琼的肩膀上，轻声说：“阿琼，我觉得那一天要来了。”
齐琼握住他的手，说：“其实我知道，可还是舍不得。”
回忆起过去的事情，沈安之陷入了无边的伤感，“老四已经走了，老七去给父皇守皇陵，老五更是没影的，天天沉迷炼丹，至于陛下，他不是一般的兄弟。兄弟中唯有大哥可以让我依靠。”
齐琼想起小时候，自己想要高处的花灯，大哥就抱着她，让她去取。
当年一把抱起她，她想要什么都会让她如愿的大哥，如今走两步路还要人扶着。
想到这个，齐琼不禁湿润了眼眶，用力握住沈安之的手，轻声说：“我们一起，好好地陪着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