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遇一良人,终此一生>第18章 感伤

  是夜,唐宣忙完回府,又是三人同桌用晚饭。但江妤显见的心情不好,不欲多言。司徒觅看起来也有些失落无措,除了礼貌性地客套,另无可说。唐宣见状也不相问,只安生享用饭菜罢了。

  

  江妤半分食欲也无,味同嚼蜡地吃了两口菜、几粒米,就说吃饱了,起身回房。出乎意料的是,唐宣跟着起身,向司徒觅道,“我陪夫人回房,司徒兄莫怪,晚饭请自便。”牵起江妤的手,同她离席而去。

  

  虽则白日里艳阳高照,入夜后却打了几声雷,有阵雨之兆。

  

  刚走到房门口,江妤蓦然挣开唐宣的手,头也不抬地道,“我想出去走走!”

  

  跌跌撞撞地走出城主府,狂风骤起,大雨倾盆而下。

  

  唐宣放心不下,暗中尾随着她。

  

  江妤在雨中漫无目的,不知方向地越走越快,几乎要跑起来。因不慎踩到石子,险些摔倒才堪堪停下。

  

  唐宣跟着停步,作势要扶,可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触不到她。

  

  江妤失声痛哭,交加的风雨成了她的遮掩。她用力地踢了踢脚下石子,支撑不住地弯身蹲下。

  

  明明嫁给唐宣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米已成炊,木已成舟,凡事都成了定局。为何她新入府那段时日没哭,唐宣屡次三番突破她底线没哭,司徒觅刚以访客出现时没哭,偏偏今夜泣不成声了呢?

  

  有什么值得伤心的?

  

  因为司徒觅依然潇洒飘逸,风度翩翩?因为司徒觅说了抱歉,对她一如往常地了解?因为司徒觅若有似无的关心让她想起曾经幻想的美好未来?

  

  倘若司徒觅遵守约定,强抢花轿,同她携手私奔,那么她如今就不是唐宣的妻子,而是司徒江氏。

  

  她乘着花轿从江家到唐府的一路上,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等他出现,她愿意为了他放弃城主夫人之位,舍弃羡煞旁人的富贵荣华,甚至背离父母亲族。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再大的风险她也不惧,再大的代价她都可以承受。她曾那样渴望嫁给他,同他长相厮守,生死与共。

  

  然而事与愿违,迎亲队伍由始至终无人阻拦,她听凭指示地同唐宣拜了堂,成了亲,也理所应当地圆了房。

  

  作了城主夫人,自然高高在上,地位尊崇。唐宣待她,也算不错,虽然有时会欺负她,不够体贴,心里藏了事,面上却不动声色,总要她自己瞎琢磨或者任性撒泼非要他说出来不可。但衣食住行他一应包揽,胭脂绫罗、珍珠美玉样样不缺。

  

  原先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如今却是在其位,谋其职,尽其责。或许再过一阵子,不用太久,她就能真正抛却妄念,斩断旧情,安心做好唐宣的妻子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司徒觅风华不减地登了唐府的门。他拜访的究竟是唐宣还是她江妤,大约只有他自己知道。

  

  江妤捂着胸口,那里钻心地疼,疼得喘不过气来。

  

  唐宣亦感胸闷,似是感同身受。

  

  江妤泪流不止,浑身淋得湿透,寒意直入心底。

  

  “妤儿。”

  

  曾经无比眷恋的声音传入耳,江妤猛地抬起头,不由自主地唤了声,“阿觅。”

  

  刹那间,一切好像回到私定终生,你侬我侬之时。

  

  唐宣正欲上前的身形一顿,抢先一步走近江妤的湖色衣袍刺得他眼睛一痛,亲密的昵称更扎得他耳朵生疼。

  

  司徒觅一手撑伞,一手扶她起来。江妤满脸是水,泪水掺杂在雨水里,已分不清是雨是泪。

  

  司徒觅抬手拨开她贴在额上的发,又滑过她的脸,带着三分责备七分关怀道,“怎么夜间出门,刮风下雨地还在外面乱跑?”

  

  江妤定定地瞧着他,冷笑道,“你这么急着要我回家么,如今唐府才是我家,唐宣都不管我几时离家几时归,你又何必操这份闲心?”

  

  拐角处的唐宣呼吸一窒。

  

  司徒觅眸中似有愧疚似有心疼,“我只是担心你着凉,若你能照顾好自己,我也不必…”

  

  江妤追问,“不必什么?”

  

  司徒觅神色一凝,却是不打算说下去,“我送你回去。”

  

  江妤失望透顶地推开他,自他身侧走过。

  

  司徒觅心有不忍地抓住她手腕,“妤儿。”

  

  江妤冷声道,“放手。”

  

  司徒觅丢了伞也松开她的手腕,跨步到她身前,强行将她背起来。

  

  江妤情急之下勾住他脖子,“你这是做什么?放我下来。”

  

  司徒觅置若罔闻地背着她,走回唐府,徒留一把孤零零的伞在雨中,还被狂风吹着打了几个转。

  

  唐宣落寞地看着江妤并未挣扎地由着司徒觅背着,心里的不舒服不是一星半点。

  

  眼看就要走到唐府门前,司徒觅的脚步明显放缓。江妤冷然道,“可以放我下来了?”

  

  司徒觅停住。

  

  唐宣已提前抵达,不为人所知地站在一墙之隔的城主府内。

  

  江妤意有所指道,“你若愿意背我进门,甚至是背我回房,我自然不反对。只是我看你似乎累了,走不动路了,那就算了。”

  

  大雨已停,晚风寂寥地呼啸而过。司徒觅的衣衫也已尽湿,沉重地紧贴其身。明知她含沙射影地嘲讽,却是不得不将她放下。

  

  江妤并不道谢,径直走过。

  

  司徒觅难以言说地沉默,忽见她停步回头,心中一喜。

  

  视线虽被高墙阻绝,但唐宣只凭耳闻便知那边发生何事。

  

  只听江妤决绝道,““妤儿”之称,阁下早已不该再用,我以后也再不会喊“阿觅”二字。今夜之事,不必告知旁人,就请阁下忘了罢。”

  

  见她又要转身,司徒觅忙道,“等等”。她停步,他道,“自始至终,我对你说过的话,全都出自真心。唯有失约一事,我痛失所爱,必然遗憾终身。”

  

  江妤心神俱震,不愿再留恋的过往终于画下句号,封存的记忆终将凭他此言埋葬。

  

  隔着堵墙的唐宣屏息凝神了一时。

  

  江妤含泪冷笑道,“我如今已不是当初自以为是、一厢情愿的江妤了,你来良城意欲何为,我虽不知,却也不想知道。只不是为我罢了,这一点我心里清楚得很。”

  

  唐宣闻言,松了口气。

  

  司徒觅懵然怔住,想喊“妤儿”,却喊不出口。

  

  江妤闭了闭眼,目光变得深沉而坚定,“我不恨你,也不怨你。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也就没什么可后悔的。唐宣他,待我很好,即便我与他互相之间还有很多不了解,幸而来日方长,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司徒觅沉声道,“他如何待你,我看在眼里。”

  

  江妤凝目看他,“若你话外之意是指他不了解我,不懂得照顾我,那么还请收回此话。我说了,他待我很好,不管你怎么想,这都是事实。”

  

  话毕,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前,门却是开着的,守门仆役还着急忙慌地道,“夫人你可算回来了,大人叮嘱厨房备了热水,只等您回府,再送到您房里去呢。”

  

  司徒觅驻足原地,站了约一炷香的时间,才随之回府。

  

  唐宣则在确定江妤回房之后,自行去了书房。候门的成瑾见他发梢滴水,惊诧道,“大人这是去哪儿了,浑身都湿了。”忙跟进屋,拿来干毛巾替他擦拭,又道,“小的这就去准备热浴,大人得赶紧用热水冲一冲,虽说是夏日,也别着凉了。”

  

  唐宣静坐案前,心里说不清是忧是怒,是妒是伤。或许也多少有些欣慰,至少她还是选择回到他身边。

  

  厨房里烧热水的下人们不停地擦着汗,先是夫人,再是大人,又来了个司徒公子,各个都需要热水。这下场大雨,一个个地跑去淋雨是童心未泯还是怎么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