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赤霄>第60章 六十 端倪

  许琛和夏翊清走后不久,即墨允便应邀来到了晟王府。

  “怎么了?”即墨允没有客套,进门就问。

  “三件事。”许箐竖起三根手指。

  “第一,魏拓准备扶持宏王。第二,江宁府的事情有些拿不准,先暂停。”许箐说到这里停了停。

  即墨允:“第三呢?”

  晟王接过话:“我们找到毒方了。”

  “什么?!”即墨允难掩激动,“真的吗?怎么找到的?可给四郎看了吗?!”

  许箐看着他的样子笑道:“你冷静些。毒方已经给他看了,他现在应该在府里配解药了。”

  “!!!”即墨允一时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晟王退到一旁,道:“我允许你们俩拥抱一下。”

  即墨允冲到许箐身前一把抱住了他,许箐被勒住动弹不得,只能瞪着晟王。晟王没有任何表示,就静静地等着即墨允宣泄完自己的情绪。

  过了约一盏茶的时间,即墨允才终于冷静了下来。许箐略带嫌弃地说:“多大人了还哭鼻子,丢不丢人?”

  即墨允红着眼圈:“在你们面前有什么可丢人的?”

  晟王:“你冷静些,我们还有事要问你。”

  即墨允长出了口气,擦过眼眶,点头道:“你说。”

  “西楚到底怎么回事?你当年跟四郎说了多少?”晟王问。

  即墨允:“我当年跟他说,恭敏贵妃被毒杀是西楚所为,目的未明。”

  许箐摇头:“瞒不住的,孩子大了自己会分辨的。”

  即墨允:“我知道,所以我同他说的都是实话,当时确实所有人都以为是西楚做的。”

  “这些年你查清楚了没有?”

  “基本差不多了。”即墨允说,“这事说起来有些复杂。当年害了沛王的人一直盯着四郎,应该是为了灭口。沛王和恭敏贵妃死后,沛王那一支只剩下四郎一人了。还有,恭敏贵妃手里还握着西楚皇族的秘密,西楚要找的就是这个秘密。”

  “什么秘密?”晟王问道。

  “一份地图。”即墨允说,“西楚地理位置关键,一直在周边国家的夹缝中生存,按道理那样的小国不该有那般强大的国库去支撑这些军队才对,所以大家都明白西楚皇族应该是有庞大库存的,地图便是西楚皇家私库所在地,我听说当年沛王的私库一直没被找到。”

  “还有一个信物。”即墨允继续说道,“我在西楚那边的人打探到当年西楚沛王手中还有一部分人,应该是全部交给了恭敏贵妃的。”

  晟王理了下思路:“你是说,这些人只有用信物才能启用,这十几年来西楚一直没有将这些暗探找到?”

  即墨允:“对。这些人是沛王的人,沛王当初被设计陷害,至死都没有将他们供出,他们对沛王感情深厚,所以现在还能不能算是西楚的人都不一定了。西楚对这些人又爱又恨,若能为西楚所用自然是好,可若不能,他们宁愿这些人永远都不被启用。”

  “那这两样东西都在四郎身上?”晟王追问道。

  即墨允摇头:“照目前看来,就算是在他身上,他也不知道。但是西楚的人一直觉得在他身上,他们不想让四郎启用那批人,更不想让他拿到地图,所以才一直盯着。”

  许箐思索片刻,简明扼要地总结道:“明白了。西楚那边有人要灭口,还有人要拿到当年元信手中的地图,还有人要毁掉能够启用那批人手的信物。现在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同一批人。”

  “好乱啊……”晟王说,“他们西楚斗来斗去,一直盯着四郎做甚,元信生产完不久就去了,哪里来得及将东西交给他!”

  即墨允说:“现在我能确定的是,几年前上元节刺杀四郎的那群人,是西楚皇帝授意的,就是为了灭口。”

  “那昨儿跟着他的呢?”晟王问道。

  “我猜是要找图的人。”即墨允说,“那些人虽然习武,但随身只带了防身武器,我的人只是把他们引到别处去了。”

  “你想好要怎么跟他讲这些事了吗?”晟王问即墨允。

  即墨允摇头:“还没有。这事太复杂了。”

  晟王:“也对,当年的事对谁来说都很难,且再缓缓罢。还有一件事要问你,这些年来依你看,他对夏祌的态度如何?”

  即墨允想了想,回答说:“冷淡。他对惠妃和皇后是尊敬感恩,对我多少有些亲近,对夏祌……我看不出他对夏祌有什么感情。他见到夏祌恭敬守礼,但心里有防备,时时在揣度,不像儿子对父亲的感情。他能在很短的时间内猜出来夏祌的意图,然后只说夏祌想听到的话,但又没有让夏祌察觉出他在讨好。很是厉害。”

  许箐点头:“他对你亲近,对子隽和三嫂是尊重大过亲近,对琛儿是真诚以待,我们或多或少都见过他真心的样子,但照你说来,他对夏祌从来就没有过真心。”

  “是,他很防备。”即墨允说,“他知道自己不受夏祌宠爱,也大概猜到那年上元节夏祌是故意放他出去的,这些年他看到夏祌对许家的猜疑忌惮,再加上前段时间的东宫事件,我想他心中早已有了选择。”

  “他很聪明。”许箐看向即墨允道,“除了言清的事情,以后瞒不住的就别瞒了。对他太多隐瞒反而影响你跟他的关系。”

  即墨允点头:“我知道了。”

  “夏祌有没有让你派人去保护他?”许箐问。

  “有。”即墨允答,“不过我在那之前就把冷思冷念给他了。”

  “你可真大方!冷思冷念都给他了!”

  即墨允:“不是准备江宁府的事吗?冷思冷念跟着他我才放心。”

  “行了,江宁府的事情暂停了,你也能放松一阵。”许箐说。

  即墨允:“知道了,没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

  等即墨允离开王府之后,晟王问许箐:“你真打算给他们吗?”

  “之前你总让我放手,现在我真要放手了你又问我,怎么?舍不得?”

  晟王:“我巴不得你赶紧放手呢!”

  “那不就得了!”许箐双手环住晟王的脖颈,低声问:“今年冬天咱们去哪玩?”

  晟王一把推开他:“哪也不去!你给我好好在家待着!毒没清干净之前什么都别想干!”

  许箐看着晟王迈出书房的背影,笑着说道:“小气!”

  晚间,郡王府。

  即墨允径直到了书房,无人。

  又往寝殿去,依旧无人。

  他想了想,往另一侧的仁园去,果然看到了夏翊清。

  “四郎还在忙吗?”即墨允靠在了正屋的窗边。

  夏翊清手中依旧在翻看着医书:“明之来得早了些。”

  即墨允:“不是我来早了,是你入了神忘记了时间,现在已经二更天了。”

  夏翊清抬起头看了眼桌上的刻钟:“都亥正了吗?果然是我忘了时间,明之见谅。”

  “既然已经有了毒方,配出解药不过是早晚的事,四郎怎的比我们还心急?”即墨允问道。

  夏翊清:“毕竟是毒。在体内绵延十多年,自然是越快清除越好。”

  “只是因为如此吗?”即墨允问。

  夏翊清看着即墨允,笑道:“自然,我若能早日找到解决办法,你和伯父也能早些安心。”

  即墨允笑了笑:“还有平宁伯。”

  夏翊清:“明之又开玩笑了。”

  “不是吗?”即墨允看向夏翊清。

  夏翊清不置可否,只是道:“明之有事便说罢,不必绕弯子了。”

  即墨允稍敛神色,道:“两件事。第一,宏王和魏拓联手了,日后四郎要小心此二人。第二,昨儿那四名西楚人是个误会。”

  夏翊清:“既然你说是误会那便是罢。希望以后你能把这些年的误会都一一告诉我才好。”

  即墨允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

  夏翊清道:“我没有责怪明之的意思,我知道你们都有很多不得已,只是我如今已经大了,也希望你们能不再将我看做孩童。有些故事哄得了几年前的我,但骗不过如今的我,更瞒不住以后的我,我早晚是要知道的。”

  “四郎说得是。”即墨允有些犹豫,“但是……”

  “但是他们都说让你能瞒一天是一天?”夏翊清看着即墨允。

  即墨允沉默。

  夏翊清笑笑,说:“你们决定好什么时候告诉我,我便洗耳恭听。不过我还是要提醒明之,既然是秘密就该藏好,你们都知道天家疑心颇重,一点点蛛丝马迹都会让你被怀疑,如今常在他面前的只有你,所以请你千万小心。”

  “多谢。”即墨允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四郎既如此聪慧,便该知道我们的心意。”

  夏翊清:“许公和姑母是我仲渊的功臣,任何想要谋害他们一家的人,都是我仲渊的敌人,便也是我的敌人。如此说,明之可放心了?”

  即墨允:“是我狭隘了。”

  夏翊清摆了摆手:“生在这皇家,我比常人更早知道人情冷暖,更早学会揣度人心。只是我心底早已将明之视为亦师亦友的存在,还望明之以后不要再疑我了。”

  即墨允听到这话,躬身一拜:“多谢四郎厚爱。”

  “明之最近对我客气了不少,还是像以前那样便好。”夏翊清说,“你这样我都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即墨允淡然一笑:“那我就先走了。”

  夏翊清见即墨允又恢复了之前那种随性的状态,笑着说:“明之稍等,我还有一个问题。”

  “四郎请。”

  “我生母真的是西楚杀死的吗?若是西楚真要杀她,何必绑了宫女的家人之后威胁用毒?直接替代宫女入宫刺杀岂不更快些?”夏翊清说,“据我所知,西楚最擅长的是刺杀和暗探,而最不擅长的便是用毒。就连那剑刃淬毒的方法,亦是早已被我们弃用的。”

  即墨允知道瞒不过去了,便说:“我也是后来才查到不是西楚做的,但你一直没问,我也就没说。”

  夏翊清点点头:“多谢解惑。”

  “你别多想,我若查到会跟你说的。”

  夏翊清笑着说:“明之以后不要勉强自己安慰人了,真的不如不安慰。”

  即墨允无奈:“那我走了,四郎早些休息。”

  待即墨允离开后,夏翊清那挂在嘴角的笑容终于无法维持,他坐在椅子上,将脸埋在双手之中不再出声。

  转眼已是十月底,这些时日夏翊清一直将自己关在王府中,许琛约过他几次,都被婉拒,实在无奈,许琛便直接去往王府拜会。

  许琛在府前停马,便见前来相迎的不是门房,而是如今已正式成为王府都监的张培,便寒暄道:“张先生怎的还亲自来了?”

  张培上前行过礼,一壁替许琛挽了缰绳,一壁低声道:“若是平宁伯不来,老臣也要往伯府去请了。还请平宁伯去劝劝大王,大王都好几日没出过房间了。”

  “这又是为何?他可是病了?”许琛连忙下马。

  张培:“大王这几日一直把自己关在仁园里,莫说吃喝了,连睡都直接睡在那里。臣和安成劝了几次都不行。”

  “带我去看看。”

  张培立刻引着许琛往仁园去了。

  仲渊王府的规制固定,郡王府除了正殿和寝殿的院落之外,东西两面还各有三个院落,每个院落又都有正房和东西两个厢房,夏翊清将东面最大的一个院落当做自己的药园,里面放的都是药典医术,还备有各种药物,俨然一个小型药房。

  许琛走进仁园,便见满院各种草药,还有隐隐的药香从屋里传来,他转头冲张培说:“你先去忙。”

  张培点头离开。

  许琛走到正房,见夏翊清正埋头看书,他抄着手靠在门边说道:“神医,连我都不理了?”

  夏翊清听到声音抬头:“知白?你怎的来了?”

  许琛:“我得来看看,可是我哪里得罪于你,怎的你一直都不理我。”

  夏翊清起身:“快进来坐,我这些天一直在研究那个毒方,那毒方大有玄妙。”

  “看你的样子是研制出解药了?”许琛问。

  夏翊清点头:“是,第一张药方我已送到晟王府去了,只是我觉得这毒实在奇妙,所以想多研究研究。”

  许琛落座,看着在桌前翻书的夏翊清,说:“和光,你为何对毒药如此上心?”

  夏翊清身体几不可见地僵了一下,低头继续翻看医书,说:“自然是为小叔解毒。”

  “在这之前你就对各种毒药都很上心了。”许琛顿了顿,复补充道,“当然,你若不想说便算了,我不逼你。”

  夏翊清似是下了很大决心,抬起头,道:“知白,在说这件事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许琛坐直了身子,他不知道夏翊清要问什么,只觉得莫名有点紧张:“你问。”

  夏翊清:“小叔的毒……是不是天家下的。”

  许琛愣了许久,不知该如何作答,他若承认了势必要引出当年言清之事,可他若直接否认,就此欺骗夏翊清,他又觉得于心不忍。

  夏翊清看着许琛表情,轻声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许琛:“你知道什么了?”

  “与小叔无关,我只是……”夏翊清复又垂首。

  “和光,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了?”许琛愈发焦急。

  夏翊清叹了口气,起身关上房门,屋内一时安静下来,他转身对许琛说:“知白,接下来我说的事情虽都是我的推测,但……但有很大可能是真相。”

  “和光……”

  夏翊清坐到许琛身边,说:“你知道那晚我为何能让小叔那么快醒来吗?”

  “不是因为你的药和针?”许琛问。

  “是,也不是。因为我诊脉时发现小叔这毒在他经脉之中运行的状态我十分熟悉。”夏翊清顿了顿,而后竟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才接着道,“我与它相伴十余年了。”

  许琛惊讶万分:“什么?!你?!你也中毒了?怎会?”

  夏翊清说:“你知道我生母早逝,但你不知她是被毒杀的,而且是在孕期中毒。胎儿发育全靠母体供养,母体若中毒,胎儿必然带毒。我生母孕中中毒,我又怎能幸免?”

  许琛呆愣地看着夏翊清,竟不知作何反应。

  “这些年嬢嬢一直让代内人照顾我,所以我并未真的毒发过。”夏翊清继续说,“我也是在学了医理后才知道我经脉不同是中毒所致,所以我无法习武,这么多年只跟着明之学了轻功。你刚才问我,为什么对毒药这么感兴趣,因为我不仅要救小叔,我还要救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