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浑身带着寒气,乍一进暖和的书房中,眉头猛地松了下来。

  他是打小便跟在五殿下身边的护卫,是五殿下母妃当年还是贤嫔时候从一众小侍卫中亲自选的人。五殿下是个疑心重的人,他认定忠诚的人很少,所以身边很多私密的事情,都由莫问来做。

  莫问恭敬的跪下行礼后,方在魏昭乾的注视下开口:“属下已经按照殿下的吩咐安排了咱们的人入府,到时候他们会有伪造的普通百姓身份,而且全都是从不同的地区调配来的,不会引人注意。”

  魏昭乾点点头,狭长的眼睛里犹如寒潭般,他道:“其他的查的怎么样了?我这王府刚建成,恐怕多的是人想要探听吧。”

  莫问点点头,忧心道:“正如殿下所料,除了宫中的,还有太子跟三殿下的人,而且就连贤妃娘娘也……”

  话说到一般,莫问声音低了下去。

  当今太子魏潇是前中宫皇后所生,他一出生先皇后便去世了,皇上把对先皇后所有的爱全投入到他们的儿子身上,魏潇一出生便是太子,极少有人约束,变养成了个跋扈的性格。

  这些年随着太子没脑子出了几档子事后,各方势力的声音渐渐大起来。

  太子无能且暴虐,他若是上位定然很多人都没有好果子吃。其他的皇子就算原本没有那个打算,被逼之下,也不得不出手。

  如今五殿下出宫建王府,也意味着若是魏昭乾也有这个打算,那便可以放开一些手脚了,各方势力谁都按捺不住这个好奇心,或多或少的总会往这王府中安插眼线。

  魏昭乾冷笑一声,道:“无妨,你接着说。”

  “是,贤妃娘娘的人手藏得十分隐蔽,现在只知道有娘娘的眼线,可是具体是谁还查不出来。”

  莫问从小跟着魏昭乾,他看得出来贤妃娘娘对五殿下是真的爱护,但是他也看得出来,相比较起来,贤妃娘娘更爱皇上。

  “你自然是查不出来的,既然是母妃下的手,里面就肯定有父皇的安排,父皇的人可不是轻易查得出来的。”魏昭乾的手不可察觉的握紧又松开。

  莫问语塞,皇家便是如此,亲情也不过如此。

  “对了殿下。”莫问担忧道:“属下不太明白白天您为何忽然让宫里的小太监过来。”

  说起来,五殿下厌恶太监的事儿很多宫人都知道,但其实只有莫问知道,那些不过都是从前瞎传的事,可忽然让一群来历不明的人进王府,才是真正不可思议的地方。

  “一时兴起罢了,让你留意着丞相府你留意了吗?”魏昭乾侧过头随手翻开一本古籍,淡淡道。

  莫问一个头两个大,王府本身已经被安插了不少眼线,现在又来一群来历不明的小太监,他这个护卫头头儿却只得来主子轻飘飘一句一时兴起?

  他按下心头的疑惑,答道:“赵丞相前日就已经离开京城去了江南,咱们的探子在外面守到了晚上,才听到府里不知为何忽然起了骚动,过了一会儿府里的家丁几乎全部出了门,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听到这里,魏昭乾转看过去,眼中亮了亮,道:“明日那小太监送来后,送到映月阁关着,等我回来再发落。”

  “是。”

  第二日天蒙蒙亮,主子们还都歇着,奴才就已经在准备着伺候了。

  杂乱的琐事奴才们每天都忙不完,太监宫女来回穿梭着忙着各自的活儿,这么多人却始终没有一丝一毫声响发出,偶尔物件触碰也都小心谨慎,生怕惊扰了宫中的贵主。

  御华宫里,贤妃低着头伺候着已经起床的皇上穿戴衣服上朝。

  “乾儿出宫建府也有一段日子了,适应的可还好。”

  十分难得的,皇上竟然开口询问道。

  贤妃欣喜,却又低落,低落的是他问的并不是自己过得好不好。

  “乾儿很好,还说皇上给选的府址十分好。”贤妃已经快四十了,一个女人最好的时光早已不再,甚至声音都开始没有从前娇媚,可他还是尽量让自己显得更温柔一些。

  “恩,你做的很好。”

  贤妃的手一僵,又继续手上的动作。

  皇上借自己在魏昭乾府里安排眼线是因为喜爱太子,不想让太子位受到威胁,那么她便也喜爱太子,绝不允许太子位受到威胁。

  其实平日里,皇上更喜爱的是比自己小十岁的淑嫔,可因着淑嫔的儿子六皇子今日发烧,她顾着照看孩子,再加上帮皇上安排眼线,才召见了自己。

  贤妃一丝不苟的伺候着,此刻她的眼中心中只有皇上一人。她觉得淑嫔真傻,那么多太医奴才都看着呢,六皇子病了自己天□□不解带照顾着有什么用?

  可皇上却并非天天都能见到啊。

  可是贤妃这般仔细的照顾着,到皇上去上朝,也没换来一句体己的话。她虔诚的目送皇上离开很远才转过身。

  御华宫是皇上的寝宫,皇上走了,那她也要回自己的宫里了。

  *

  鸡鸣三声,打更的奴才敲响了铜锣。

  关着赵星彩的柴房门被猛地推开,她吓得心脏敲鼓一样呼吸急促的醒来。方一醒,赵星彩就发觉到了自己身体不对劲。

  “哟,还睡着呢。”

  张公公带了两个人进来,看着赵星彩嘲讽道:“真是把自己当什么贵主了不成?这个点还能躺着的奴才,可是要挨板子的。”

  星彩喉咙干涩,觉得眼皮子比昨天重了许多。她昨天在一个四处漏风的柴房睡,身子又是从前还在家中娇养的状态,怎么能受得住。

  “怎么还不起来,以为五殿下把你要去就干跟我嚣张了?”张公公站在门口,并未仔细往里面看,半晌没见星彩有动静忍不住又吵嚷起来。

  星彩试着张了张嘴,只是口中发苦嘴角干疼,只好强撑着墙面站了起来。

  “奴,奴才不敢。”

  细弱的声音再加上星彩嗓子干涩,说出来后低沉了不少,竟让张公公觉得星彩这是在示弱。

  “这还差不多,行了行了,赶紧跟我走吧。”张公公年纪大了,本不好听的声音他又故意往尖细上靠,听起来更加难听。

  “咱这儿可已经是宫里了,一会儿带你去宫门,路上擦着墙边走,低着头别说话,见了主子就下跪,你自己嫌命长不打紧,可千万别连累公公我。”

  “是,我都记住了。”

  星彩紧跟在后面,用尽所有力气强拖着身子不掉队。可是她越走就感觉身子越沉,身上装了十斤石头一般的忍不住往下坠。

  她忍不住侧过头往前看了看,来的时候在马车里并没有感觉,小的时候随母亲坐轿子进来更是不觉得远,可如今拿脚走起来,怎么就觉着十万八千里般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