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督主大人>第9章 旧梦(2)

  没过多久,褚毅晗便带人偷袭了丁府,趁着夜黑风高,抢走了那位被迫入府的女子,而后又送钱少从和那位女子离开,毕竟,丁府若追究起来,他们难逃魔掌。

  临别之际,褚毅晗将自己身上仅有的钱财送与了钱少从。

  “哥,我们走了,他们会不会找你的麻烦?”钱少从眼眶湿润,无法用言语来细说自己的感激之情。

  “我混在街市上这么久了,什么人没遇到过?我若是怕事,恐怕也活不到今天。”褚毅晗大大咧咧地说道。

  “可我还是不放心,要不然,哥你跟我们一起走吧。”钱少从还是放心不下褚毅晗。

  “我四处流浪,说不定哪天我们又见面了。只不过,眼下还不是时候,每逢初一,我得给我母亲上坟扫墓,她在这里,我就守着她。等守孝期满了,看情况再说。”褚毅晗推辞道。

  钱少从仍旧不放心地叮嘱道:“哥,你务必保重好自己。我们约定好了,日后一定要再相见。在我心里,你是我的亲哥啊。”

  褚毅晗见不得钱少从哭哭啼啼的样子,便低声说道:“哭丧着脸,像什么样子?找个适合的地方,好好去过日子。下次再见,我们把酒言欢。”

  “好,一言为定。”钱少从说完后哭着离开了,其后还依依不舍地回过头好几次,直到最后一次,褚毅晗没了身影,不知去了哪里。见不到褚毅晗,钱少从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了。

  待钱少从离开后,褚毅晗又过起了漂泊无定的“逍遥”日子,依旧整天混迹在街市上,这里有他熟悉的光景,有着一同混迹于街头的朋友,也有着纠纷不断的仇人。他甘心于此,他本就活在最底层,他不在乎明日是喜悦还是烦忧,他只为今天而活,哪怕活得胆战心惊,他也甘之如饴,这就是他与生俱来的底色,他从不逃避。他不知道还能否再见到钱少从,也许天涯路远,从此再无聚期,但没关系,他在相遇之时已尽了力,无悔也无憾。他自认也不是良善之人,只是,他见到钱少从无助的眼神时,会想起曾经弱小的自己,仅此而已。

  可世事总是难料,过了许久,一日午后,天将大雨。褚毅晗在城郊的河畔见到了钱少从的尸体。

  钱少从躺在冰冷的河岸上,脸色惨白,牙关紧闭,眼睛却依旧圆睁,像是极为不甘心。

  原来,那位女子自从与钱少从出走后,日子过得愈发艰难,因为钱少从腿脚不利,不能长时间干活,收入极为不稳定。那位女子一开始想唱戏为生,但却没有稳定的收入,经常拆了东墙补西墙。

  另一边,丁府却因为女子被救走而大为震怒,丁家老爷知道自己动不得那群乞丐,因为那是根深蒂固、牵一发动全身的群体,一旦惹恼了他们,会招致无穷无尽的报复。但丁老爷却咽不下这口气,在得知女子演出的消息后,尤其在发现女子日子过得艰难后,便喜出望外,于是派人私下里与女子在演出的后台讲和,说丁老爷宽宏大量,既往不咎,女子若能回心转意,丁老爷定会真金白银地奉上,捧在手心里。由于过惯了衣食锦绣的日子,女子早就对眼下的艰苦生活懊悔不已,在丁老爷提出和好的情况下,她也当即动了心。但丁老爷的前提是,要女子约钱少从去河边谈分开之事。

  女子既已决定重归丁府,便也想着与钱少从说明情况。自从认识以来,钱少从便与她以姐弟相称,既然姐姐下定决心要回去了,理所当然要与弟弟说个明白,日后各走各路,大不了再给这个弟弟一些银两,供他日后所需就是了。

  可是,就在钱少从出现后,丁家派出的人团团围住了他,一阵拳打脚踢之后又将其手脚捆绑,扔至了河里。而那位大惊失色的女子,也被丁家人绑了回去。

  钱少从淹死在河里之后,顺流而下,尸体又飘回了城郊的河边,那是他与褚毅晗分别的地方。

  褚毅晗花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银两,厚葬了钱少从。

  埋了钱少从之后,天空突然降了大雨。褚毅晗没有打伞,任由雨水冲刷着自己的衣衫。寒风吹过,带来一阵阵凉意,可褚毅晗丝毫不在乎这些。他的眼神里早已无光,只是木然地盯着城里的某一个方向,那里是丁府的所在地。

  当夜,丁府大乱。有人说丁老爷突感风邪,身不能动,有人说丁府里闯进来一个人,几十个家丁都拦不住,最后那人直闯丁老爷的卧房,上前就是一刀,丁老爷当即动弹不得。还有人说,那人离开之后,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子惊天动地的哭声,只因那人提刀而至,女子吓破胆的同时被那人一刀又一刀剃光了头发。那人走后,女子也疯了。

  前尘旧梦,一一掠过。

  褚毅晗又回想起母亲亡故的那个夜晚,自己借遍了周遭所有人,也没借到几个钱,最后只好草草葬了母亲。自己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从没有见过父亲。母亲替人缝纫、帮人倒泔水,做尽了一切苦事杂事,只为拼力养活自己的孩子。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还未等到孩子长大成人,母亲便生了重病。

  得病之后的母亲日子更加艰难,褚毅晗便替代母亲,干起了杂活,得到钱之后第一件事便去买药。可日子愈发地捉襟见肘,褚毅晗便竭尽所能,一边卖苦力,一边乞讨,只为能给母亲买药,母子二人能够活下去。

  母亲心疼儿子小小年纪便身担重任,每日辛苦不已,便更加省吃俭用,只为减轻儿子的负担,与此同时,母亲继续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补贴家用,也希望能为儿子攒些钱财。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母亲有次在河边洗衣服,别人看不惯她占据了有利的位置,便与其产生了纠纷。母亲力不能敌,最终被摔倒在河边的石头上,嘴角满是鲜血。

  褚毅晗得知之后,先是安顿好了母亲,待母亲入睡之后,自己便去了那户人家。他一开始只要求那户人家向母亲道歉,可没想到,对方不仅没有歉意,反倒狠狠地奚落了褚毅晗母子一番,说褚毅晗母亲长得眉清目秀,眼睛极会勾人,总能从不同的男人那里获得好处,回去补贴给儿子。褚毅晗感到极大地愤怒与羞辱,当即与那家男子厮打了起来。褚毅晗虽然平时跟人练习武艺,但终究年纪尚小,身单力薄,虽然没有吃亏,但也没占到任何便宜,他与那位男子都受了伤。

  自那之后,那户人家便开始大肆散播谣言,编造褚毅晗母亲的种种传闻,那些话越传越难听,最终又传到了母亲那里。母亲痛哭流涕,伤心不已。

  褚毅晗见母亲悲伤欲绝的样子,心底暗下狠心,当天夜里,提着刀便又去了那户人家。

  那位男子见个头弱小的褚毅晗拿着刀,一开始根本不放在眼里,继续恶言相向,没想到这次褚毅晗没有给他多说话的机会,提刀上去就砍,当即血溅四周,那户人家的女子当即高声尖叫起来。

  褚毅晗抹了抹溅在自己脸上的鲜血,提着刀对那男子说道:“日后再敢胡说八道,欺辱我的母亲,我直接捅你的心口处。我不拔刀,你的血也流不出来,我就等你慢慢失血而死。不信你就试试看。”

  那人当即吓得愣住,一时间没能说出话来。

  “说话!你还敢不敢欺负我母亲?”褚毅晗怒喝道。

  那人回过神来,连忙点头。他彻底被褚毅晗眼中的愤怒吓住了,后来没多久便举家搬离了那里,生怕褚毅晗再度发疯,闯进他们的家里。

  自从那次动过刀之后,褚毅晗便什么都不怕了,他敢于保护自己的母亲,也敢于面对任何威胁。

  只是,过了两年之后,母亲依旧病故了。没了最亲的亲人,褚毅晗觉得自己的心被掏空了,整日晃荡在街头,不知是为了生存,还是为了熬过漫漫长日。

  母亲临终前叮嘱过褚毅晗,要他好好活下去,若是能看见他幸福生活的模样,母亲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到欣慰。

  褚毅晗不知道什么叫幸福,只知道一日挨过一日,直到见到了比自己更加弱小的钱少从,还有他真诚地喊他哥哥的模样,自己似乎又有了每日活着的动力,去庇佑另一个可怜的少年。可惜,上天却从不曾怜悯钱少从,剥夺了他的父母和家业,最后又夺走了他的性命。

  褚毅晗从不觉得上天公平,只知道一切都要凭靠自己。

  就在褚毅晗替钱少从报了仇之后,继续游荡在街头时,丁家老爷远在上京的亲戚来到了这里,听闻了丁老爷的事情后勃然大怒,当即要捉拿这个街头市井泼皮,要好好惩治他一番。可丁老爷却另有想法,要是抓起来教训一顿太容易了,可惜又不解恨,若是直接拿对付钱少从的方法对付那个褚毅晗,城东那个乞丐头目徐老定然不答应。事到如今,丁老爷想到了另一个解气的好方法,上京不是每隔几年便召人入宫为宦吗?那何不如趁着那个褚毅晗不备,将其秘密押送入上京,让他当一辈子太监,让他生不如死,让他悔不当初,让他再敢在太岁头上拔毛。

  决心已下,丁老爷便和亲戚商量好,派人暗中在褚毅晗的食物中下了药。当褚毅晗再次醒来时,人已在上京,等候他的将是另一番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