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被庶妹替嫁后>第三十六章

  怪就怪在旧时重提, 郁桃今日就像跟这四个字结了什么仇,怎么都绕不开。

  男人刚问完普化寺中她吩咐翘楚做的糕点,后一句便轻飘飘的问, 糕点里的纸条。

  她硬是把剩下的几枚糕点吃出度日如年的味道,想破脑袋也没记起她让翘楚在糕点里放了纸条啊?

  “不记得了?”韩祎看了她一眼, “怎么, 自己放的纸条也不记得?”

  郁桃差点把手里的糕点捏成碎末, “其实......”

  韩祎:“?”

  郁桃转头朝翘楚打眼色,可惜那丫头站的有些远, 这会儿精神头不大好的样子,头埋着也不知道是在打瞌睡还是躲懒。

  求助无门, 她只能扭回来, 一脸真诚道:“世子哥哥有所不知, 平阳城有个旧俗, 糕点中放上纸条,吃到的人来年风调雨顺, 是大吉之召。”

  “嗯。”韩祎往后靠了靠,目光停在她脸上, “那我运气还挺好,第一个就吃到。”

  “可不是。”郁桃忙不迭乘胜追击, “那想必今年一定顺顺利利。”

  她说完, 韩祎面上没什么多余的神情, 只低头饮着茶,周遭无端端陷入一阵沉默。

  碟中糕点只剩两个,已经吃了那么多了, 再装作矜持实在没什么必要, 她抱着手端详一阵, 伸手拿回来,一口一口吃的干干净净。

  两匣子糕点几乎全在她肚中,正想着站起来在书架子上挑两本书看看,顺便在屋中走走免得积食,却见韩祎恰巧起身,“有课,你自己看书。”

  不等她反应,他便接过七宿手中一本薄册子,径直出了门口往左边廊上去了。半枚红日藏在云彩中,霞光披露,颀长身形下的倒影被夕阳拉的很长。

  被一个人留在这儿的滋味挺奇怪,韩祎走时留一句话,算不得多温柔的语气,但平平常常的几个字,总像是与从前有什么不同,不像是应当属于韩祎的口气,让人莫名从心里滋生出一份别扭。

  郁桃满脑子奇奇怪怪的想法,像春日埋在土里的笋尖总有点破土而出的征兆。她漫无目的穿梭在书架间,但是看到那些晦涩难懂的书名儿,反而脑袋更疼。

  她慢腾腾踱步到窗楞下,站着看了会儿窗外,肩膀忽的一垮,人无精打采的坐在蒲团上,呆呆的望着窗纸外远山许久,她又才站起身,唤来翘楚。

  “我们下山吧,该去接堂姐了。”

  郑瑛瑶与她在半山分道,马车行至原路,便看见一人坐在树桩上,嘴上叼着根嫩草芯子,动作极利索的跳上马车。

  郑瑛瑶一张碎嘴,念念叨叨将今日一路的趣闻从头到尾讲了个遍。郁桃耳边‘嗡嗡嗡’响了许久,在郑瑛瑶停下来时,她便敷衍的‘嗯嗯、原来如此、挺好的’应两句。

  许是敷衍的神情太明显,郑瑛瑶凑到她眼前,鼻尖抵着鼻尖,“说吧,是谁今日把你的魂勾走了?”

  其实郁桃不精神还有中午没歇息的缘故,只是被人一闹,她推开郑瑛瑶,有气无力的一句:“只是没睡午觉,困了。”显得格外没有说服力。

  “我不信。”郑瑛瑶瞅着她,眼尖的想起一个人,“不会是韩世子吧?真见到了?”

  郁桃脑中一半是瞌睡一半是烦闷,听到‘韩世子’三个字,勉强掀起眼皮,“不然呢?又不是孔夫子,只能看到画像。”

  郑瑛瑶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他是不是理都没理你,从你面前直接走过去了?”

  郁桃难得认真的思考了下,不知道韩祎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转圜的态度。那天晚上骑马开始还是今天抄书开始?总之都太突然,让她心里既忐忑又迷糊。

  她翻了个身,面色严肃的看着郑瑛瑶道:“你觉得像韩世子这样的人,对一个姑娘从不理不睬到突然搭腔,时不时带着点小关切。是为什么?”

  “京中多少如花似玉的贵女翘首以盼韩世子的青睐。”郑瑛瑶盯着她,同样严肃道:“若是真有你说的这种情形,我觉得,这个姑娘估摸着是有什么臆想症。”

  “......”

  郁桃无言的背过身,闭上眼睛,补今天中午的瞌睡。

  接着几日,郁嶔龄递来几次关于韩祎到书院授课的消息,郁桃都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只让小厮装了食盒送上山去,自己在府中过得像只米虫。

  郑瑛瑶三姐妹找过她两回,只见屋里摆着果碟,又堆了满地的书,丫鬟在一旁敲腿捏肩,日子过得好不舒坦,劝没劝动,任她放任颓废去了。

  直到五月初三,门房传进一张闫韩侯府的帖子,一路辗转到郁桃手上。

  翘楚捧进来时,郁桃正仰躺在榻上,正值暑热,屋里放了冰,都潮气闷热的很,因为身上的衣裳也仅仅是薄薄的细纱绢绸。

  “姑娘,闫韩侯府一早从来的帖子,您瞧瞧?”

  郁桃睁开只眼,望着房梁,叹口气,像是心中有千斤重担一般,从翘楚手上拿过帖子。

  是小郡主的帖子,请她端午同观沛河赛龙舟。

  她拍了拍胸口,松口气,差点以为帖子是韩祎送来的。

  翘楚察觉她的兴致不高,以为是为帖子并非世子所送,于是思忖着开口:“姑娘别丧气,既然小郡主请了您,不定里头也有韩世子的意思呢?”

  郁桃摇摇头,以笔沾墨回帖,“我不大希望是......”

  翘楚和拾已对视一眼,“为什么?”

  她慢吞吞开口:“我只是有些后悔了,不该为了一时的报复心,去招惹这个人。”

  翘楚揣摩着她的脸色,小声道:“奴婢觉着,比之当初在普化寺,韩世子如今对姑娘亲近了不少,何况那些事情无人知晓,您大可放心。”

  “唉......”郁桃又是沉沉叹出一口气,“阿娘说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只是忧心,说不定哪一日,我当初的用心败露,这条小命怎么办......”

  三个丫鬟一并沉默。

  郁桃回完帖子,抿了抿唇,捏紧拳头道:“我思来想去许多天,觉着只有一个法子可行。”

  翘楚:“什么法子?”

  郁桃面无表情的转过头:“那就让他觉得非我不可,这样不管我从前用心为何,也不打紧了。”

  “......”

  回帖大多是诸如‘高谊厚爱,铭感不已’的套话,为着再长远些的事情着想,除了闫韩侯府那只观光船占据着极好的位置,郁桃表露了一番自己早已想亲自上船头,一览江景的念头之外,她提溜着笔头,在回帖后特意画了一只桃子以示亲近。

  回帖当日下午送至韩府,晚上郁桃才坐在榻上,又看见翘楚捧着一封信进来。

  “姑娘,是闫韩侯府的回帖。”

  郁桃坐起身,接过那张暗金色的帖子,有些奇怪。

  向来请帖一来一回,已是礼节足够了,少见回帖之后再回一次帖子的。但放在古灵精怪的小郡主身上,也能说的通。

  她摸了摸与先前那张浅红色浣花笺很是不同的帖子,质地明显厚重精细不少。拆开封头,纸页里头仅有一行力透纸背的字迹,不难看出写的是那日闫韩家高台的位置。

  她瞅着上头的字,嘀咕道:“怎么跟先前小郡主那张有些不一样呀?”

  翘楚凑过来瞧了眼,“许是小郡主懒得写,让侯府里头的笔帖先生代回的信?”

  拾已在一旁点头道:“应当是了,奴婢从前读信的时候,看过笔帖先生的字迹,通常都极端正。”

  好歹小郡主贴心的回复里,连那日闫韩侯府观台的位置写的一清二楚。郁桃礼尚往来,第二日在回帖中列了十几样郑家厨子做得拿手糕点在里头,思及韩祎的口味喜甜,那小郡主的喜好应当八九不离十,十几味糕点都是甜滋滋的味道。

  果然到晚上,郁桃将躺在床上,门房又递进一张闫韩侯府的回帖。

  这次的回帖连新的信笺都不曾换过,而是粗黑的墨笔径直在糕点的名字上勾了几个圈圈。

  她看了一眼,便让拾已放到一旁。

  翘楚小声笑道:“奴婢瞧小郡主也是个喜欢便宜省事儿的。”

  郁桃这两天为着端午那日做准备,已经连续涂了好几天的琼玉膏与益母草泽面方,连吃食每顿都少不了白术、茯苓、白芍和甘草熬成的三白汤。

  怪就怪在那日郑瑛瑶一句‘京中多少如花似玉的贵女翘首以盼能得韩世子的青睐’,让她这几天想起端午要站在闫韩家的看台上,就深感重压。

  等夜里这几道稍显繁琐的养颜秘方涂抹完,郁桃已经在床榻上困得不能睁眼,朦胧间听见翘楚‘嘘’了声,屋中四处的烛火熄灭,幔帐落下,四周陷于一片黑暗。

  大约是过了许久,幔帐被银钩挂起。

  一点点轻微的动静,却让郁桃从沉睡中惊醒。

  酣睡之后身上的无力感加重,她勉强撑开双眼,从睫羽的缝隙间往外看。

  冷不丁瞅见床边站着一人,是她所熟悉的极冷淡的面容,连语气都与韩祎别无二致。

  “平阳城韩家与闫韩侯府,你想明白了?”

  男人一双眸冷冰冰凝视着她,似能将人洞穿。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像是一座巨山,沉沉坠在她的胸口,让人难以喘息。

  郁桃张口却不能言,挣扎的满头大汗,她猛地从床上翻起身,怒道:“谁认识平阳城韩家的人啊?你是不是得了臆想症?”

  然而话未喊完,身上一阵专心的疼,郁桃喘着气坐起来。

  四周黑黢黢,伸手不见五指,膝上的疼痛不减,一撑手才发觉自己不知怎么滚落到了脚榻上。

  隔着碧纱窗还能听见守夜丫鬟的轻鼾声。

  郁桃翻回床上,抱着一张软被,再闭眼去想刚才为何在梦中生气,依稀记得一个‘韩家’外,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作者有话说:

  来迟了,来迟了,我自罚三杯。

  咕噜咕噜咕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