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随着女官一路进了翊坤宫，心中忐忑，不知卢靖妃找她何事？询问女官，女官只说是好事，让她宽心。
得到翊坤宫，卢靖妃已在等她，正位上坐着夏皇后。
沈若连忙见礼，卢靖妃亲自扶起她，又赐座又赐茶，沈若更加不安。
皇后一脸慈悲，手里仍旧握了一串佛珠，“沈大人无需拘谨，今日召你进宫，是有好事说与你听，婧妃，你自个跟沈若说吧。”
自沈若进门，卢靖妃的视线就没离开过沈若。宫宴那日沈若穿了女装，今日是一身常服，更显得肤白如瓷，美艳端庄。这样好的颜色，京城再找不出第二个，如果不是出身低了些，给景王做正妃也使得。
卢靖妃端详了一阵，才开口，“位份是低了点，但以你的相貌，景王定不会亏待你。过两年你生下皇子，立个侧妃也是有的。”
沈若终于明白了，卢靖妃是给自己儿子选侍妾。
景王就是个混不吝，沉迷女色，好大喜功，没有半点治国之道，全靠一张嘴把隆康帝哄得团团转。
嫁给这样的人当侍妾，沈若宁愿一头撞死。
卢靖妃正等着沈若谢恩，却见沈若起身噗通一声跪地，“多谢娘娘抬爱，微臣惶恐，怕是没这个福分。”
这就是拒绝了。
卢靖妃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当着皇后的面被沈若拒绝，她多少有些下不来台。
她儿子贵为景王，将来极有可能登上龙位，沈若居然敢嫌弃。她不嫌弃她是孤女，已经很看得起她了。
卢靖妃不是个会掩藏情绪的人，“你是何意？给景王做侍妾，亏了你不成？”
皇后是个沉得住气的，劝道，“婧妃别生气，先听听她怎么说，我看沈大人似有难言之隐。”
沈若感激地朝皇后叩拜，“多谢娘娘，罪臣却有难言之隐。”
经皇后安抚，卢靖妃也觉得自己刚刚所言不妥，于是问，“你倒是说说，怎么个难言之隐，让你连景王的侍妾都不愿意做。”
沈若把头低得更低，“臣自幼无父无母，是师傅沈鸿运把我养大。他老人家看过我的命格，说我命犯孤辰寡宿，又带天煞孤星，是克父克母克夫克子的命。景王人中龙凤，娘娘千秋万代，罪臣万万不敢连累皇家子嗣，请娘娘体谅。”
皇家子嗣可是头等大事，卢婧妃也惊醒起来。
沈鸿运是现任钦天监的学生，他自然不会看错。
景王绝不能娶沈若。
想通了这一切，卢靖妃倒是同情起沈若，亲自把她扶起来，“你这孩子也是可怜，那你师傅可说了有何破解之法？”
沈若摇头，“臣一生浮萍，只想报效国家，效忠皇帝，其他的没想那么多。”
卢靖妃握紧了她的手，“怪不得你好好的女儿家，非要走科举的路子，原来是这样，本宫错怪你了。卢嬷嬷，把本宫前几日得的蜀锦赏给沈若两匹。”
“谢谢娘娘，娘娘千岁。”沈若伏在地上，暗暗庆幸，总算糊弄过去，回头还得和老沈头窜通一下，免得叫人拿住话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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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寿宫。
陆湛今日休沐，进宫陪张太后用了午膳，太后高兴，多用了两口粥。
这时李嬷嬷从外面进来，看了陆湛一眼欲言又止。
张太后笑骂，“湛儿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你就说。”
李嬷嬷道是，就把卢靖妃让沈若给景王做侍妾的事说了。
张太后气得拍翻了桌案，“她可真敢想，也不看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别说沈若给他做侍妾，景王给沈若提鞋都不配！”
太后爱才，沈若才高八斗，寻常之人哪配得上她？
偷偷瞄了几眼陆湛，李嬷嬷想笑又不敢，只能憋着。
陆湛起身，道，“外祖母，湛儿还有事，先行告退。”
这反应可够快，张太后冷哼一声，“你有什么事？难道你去婧妃那要人？你以什么身份？”
陆湛知道他一举一动瞒不过这位外祖母，实话实说道，“景王不是良配，身为沈若上峰，孙儿有责任保护属下。”
张太后仔细瞧了他几眼，陆湛喝了酒，眼尾有些红，说话语气却是正经得不得了。
“保护属下？你与她三年前闹得还不够满城风雨？婧妃会信？”
陆湛没说话，保护一个人，何须那么多理由？
“当年你与她割袍断义，如今又是为何？后悔了？”
“外祖母，我有考量。”陆湛不欲多说。
张太后却是毫不留情，“沈若是孤女，就算她才华横溢，也嫁不进镇国公府。”
陆湛反驳，“我祖爷爷只是给太、祖牵马的士卒，太、祖慧眼识珠，让我祖爷爷立下不世战功，才有今天的镇国公府。”
张太后听了哈哈大笑，“我说一句，你倒好，把你家底都搬出来了。在你眼里，外祖母就是那么眼皮子浅的人吗？”
陆湛这才反应过来，张太后有意试探，忙道，“孙儿错了。外祖母垂帘听政时，提拔寒门学士，出了五位阁臣，十几位名将，如今提到他们，文武百官都无比信服。”
张太后点头，似乎又回到了那刀光剑影、意气风发的十年，“是啊，除了李青阳引起群臣不满，其他人各个都是治国良将，不世之材。哀家何其荣幸，此生能遇见他们！”
“也是他们的荣幸，能得遇外祖母！”
“行了，你去吧，再晚了，沈若成了别人侍妾，你可不要怪外祖母。”
陆湛告退，看不见踪影，李嬷嬷才道，“太后为何让老奴做这个戏，那边沈大人已经自己解决了。”
张太后从桌案上拿起一柄寸长的木剑，仔细的摩挲，“深爱一个人又不能相守，那种苦哀家不想让湛儿体验一次。”
李嬷嬷默默。
太后嫁给先帝前，有喜欢的人。可惜那人上了战场没回来，太后以为他战死沙场。不想，入宫第二年，他回来了。
这就是命。
有些人，注定要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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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一路将沈若送至午门，沈知书接过蜀锦，喜得不行，“小姐，这蜀锦可真漂亮。”说着还有意无意地往沈若身上比了一下，“宫里的娘娘出手就是阔气，外面可买不到这么好的布料，小姐，你看，日头底下，这蜀锦更好看哩！”
沈若无欣赏的心思，正准备登车。
就见陆湛阴着脸从对面走来，“沈大人留步！”
沈若只能拱手行礼，“见过陆大人。”
陆湛在她身边没停，径直走到沈知书跟前。
沈知书自然认识陆湛，亲眼目睹他家小姐如何利用陆湛，又如何与陆湛分道扬镳。如今再见，自是不会给陆湛好脸。
陆湛步履如风，凶神恶煞一般，沈知书以为他要夺蜀锦，双手护得死死的。他面色黝黑又浓眉大眼，身形似小山，旁人看见他多少有些胆怯。
陆湛瞧都没瞧他，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两匹颜色无比鲜亮的蜀锦，沈知书又抱紧了两分。
沈若道，“大人若是喜欢，下官送与大人便是。”
听了这话，陆湛的脸更阴了两分，“两匹蜀锦，沈大人就把自己卖了？”
沈若不知他在说什么，只觉他莫名其妙，“大人若是没事，下官先行一步。”她刚要走，手腕却被陆湛攥住。
沈知书一对大眼瞪得和铜铃似的，“陆……陆大人，你……你松手！”
两人虽传闻漫天，但这还是沈知书第一次看见陆湛动手动脚，传闻陆世子高岭之花，最不喜女子碰触，所以年纪都25了，还孤身一人。抓着他们家小姐算怎么回事，他们家小姐以后可是要嫁人的。
沈知书正要冲过去，两道身影拦着他面前，正是陆湛的长随陆文陆武，两人架着沈知书便走。沈知书平日仗着自己力气大，没把人放在眼里，用力挣脱不开，这才察觉两人不寻常。
这边，陆湛凤目微眯，盯着面前的女子。
三年前初见，她如一支青莲，出淤泥而不染，就算她机关算尽进入朝堂，他也没觉得她是爱慕虚荣、贪慕权贵之人。
三年不见，她竟如此作践自己，如果他是那人的女儿，他绝不会看着她往火坑跳，“为何要给景王做侍妾？”
沈若转瞬就反应过来，原来陆湛这么想的，那正好，她抬眸浅笑，眼底的嘲弄之意一闪而过，“怎么，陆大人瞧着不高兴啊！”
何止不高兴，陆湛剑眉紧缩，薄唇紧抿，眼瞅着是风雨欲来的架势。
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胸口一阵闷痛，拉着沈若就往皇城内走，“跟我去找婧妃说清楚。”
沈若挣脱他的钳制，杏目清澈，仿佛揉进了远处的天光，只听她道，“三年不见，大人似乎很喜欢对下官动手动脚，知道的我们已经划清界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纠缠大人。大人又如何对婧妃说？又是以什么身份替下官说项？大人是否僭越了？”
“这……”
陆湛攥紧了拳头，他确实……
那边沈知书终于甩开陆文陆武，瞧见陆湛把沈若逼到角落，小山一样砸过来，猴急地解释，“陆大人，俺家小姐没答应给景王做侍妾啊，俺家小姐说她是天煞孤星，婧妃怜她身世，赏她两匹蜀锦……”
沈若瞪了他一眼，沈知书捂住嘴，“小姐，俺说出错了？你明明拒绝了婧妃娘娘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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