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
沈若低垂着眼，脸颊羞得粉里透红。这货今日是受了啥刺激，一连串调、逗动作一气呵成。
陆湛但笑不语，他今日仿佛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沈若外表对他冷若冰霜，可他只要够无赖，她就只能乖乖的。
马车甫一停下，沈若便逃也似的跳了下去，陆文举着手里的小凳子僵住，沈大人这是……他们世子对人家做了啥？
陆文不敢看沈若，只能把探究的视线看向陆湛。
陆湛撩了官袍，面无表情地走下马车随后进府，剩下陆文呆若木鸡，瞧世子那冷若冰霜的样，不像有什么首尾，倒像是世子惹恼了沈大人。
他们世子啊，真是个冰块，这样如何抱得美人归？
但又摇了摇头，世子刚才好像提了唇角，这是……得逞了？陆文不敢多想，赶紧屁颠跟上。
沈若一直跑到家门口，见隔壁人车都进去了，才喘了一口气，摸摸脸颊都是滚烫。她向来脸皮子薄，此时脸色定是绯红一片，在门口吹了好一阵冷风才进门。
进门就瞧见坐在花厅喝茶的顾指挥使顾昀。
罗紫衣见沈若归家忙迎了上去，眼神有几分闪烁，“阿若回来了，顾指挥使有事找你。”
哦。
沈若打量一眼罗紫衣，罗紫衣更加心虚，咬了咬唇，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确实是来找你的，今日你怎回得这样晚？”
自那次被顾昀救下后，罗紫衣再未见过顾昀，夜深人静之时，也会想起这位武功高强的顾大人。
即便他说过会负责的话，她也有自知之名。她是寡妇，他如今是锦衣卫指挥使，两人更不可能。
沈若自己的兵荒马乱刚平息，也不好在外人面前为难自己嫂子，于是跟顾昀打了招呼，“顾指挥使。”
“沈大人。”顾昀起身，神色如常，“顾某奉命传皇帝旨意。”
沈若接了旨意，皇帝让她明日辰时护送瓦剌使团出城。若是往昔，这是何等荣耀之事，通常会由皇帝指派高官协同礼部夹道相送，断轮不到她。可那瓦剌世子毒杀两个太监后，皇帝震怒，所有的礼仪都减了，只差翻脸。
所以这趟圣旨，不值当锦衣卫指挥使亲自跑一趟，随便派个有头有脸的校尉就行，但顾昀亲自来了，自然醉翁之意不在酒，沈若似笑非笑地道，“辛苦顾指挥使。”
顾昀终于不自在地用拳档唇，轻咳了一声，“顾某手下人没个得力的，办事毛手毛脚，顾某只得亲来。”
若是让他那些手下来，回去不知又怎样编排他。
上次他放走罗紫衣，已让手下生疑。
沈若笑眯眯地点头，也不拆穿，“二嫂的毒伤已经痊愈，还要多谢顾指挥使的疗伤圣药。”
沈若后来才知道，顾昀给的那瓶药是江南制毒圣手特制，一瓶难求，顾昀手里怕是也只有这一瓶，毫不犹豫就给了二嫂，可见，顾昀对二嫂是多么上心。
如果两人心意相通，沈若自会成全。
二嫂并未与二哥同房，本就是清白之身。沈家早已破败，就算是鼎盛时期，也不会让罗紫衣守一辈子。
这回正说到顾昀的心坎上，他算着时辰来的，只比沈若下朝早一刻钟，这样既能问到想问的，也不至于等时间长太过尴尬。
未料沈若坐陆湛马车回的，更未料到陆文为了让世子和沈若独处，故意绕了弯路，沈若比平时晚到家半个时辰。
沈家再无旁的主人，罗紫衣只能亲自招呼。幸好有罗妈妈在场，罗紫衣还踏实些。
送走顾昀，沈若不免调侃起罗紫衣，“二嫂，咱们沈家这支如今我做主，顾指挥使的心思你也能看出来，你若是对他有意，我现在就去找媒人登门。”
罗紫衣被她臊得满脸通红，却一句话都说不出。罗妈妈只好替主子答，“小姐说笑了，那顾指挥使是什么人家，夫人如今是寡妇，沈家冤案又未平反，如何进得顾家门？再说，也没女方托媒人的道理。”
不是罗妈妈偏向自己小姐。
罗紫衣也是出身世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未与沈家定亲时，也是被媒人踏破了门槛。可惜命苦，还未出嫁，夫君早亡。嫁入沈家，又逢沈家巨变。
如今遇见这位顾大人，倒是有情有义，夫人若能与他……还真真不错。
沈若不是守旧的人，与罗紫衣亲如母女姐妹，何曾不希望她有个归宿？听罗妈妈的话分明是松开口，她也不再多说。
等吃过午饭，罗妈妈进得罗紫衣的房间，便替她筹谋起来，“小姐是个明事理的，断不会拦着夫人，夫人，你到底怎么想的？若是真对那顾大人有意，老奴便是舍了脸面也替夫人找个媒人说项。”
罗紫衣是那种外表柔弱，内心坚毅的女子，她认定的事她会坚持到底，她以为这辈子定会为沈家二朗守身如玉，只是没想到，半路出来个程饶金，打乱了她平静的生活。
两人若没发生什么也就算了，可他帮吸了毒素，定是看过她的身子。
如能嫁给顾昀自然再好不过，“只是……只是他是锦衣卫指挥使，家中必是高门大户，沈家冤屈暂且不提，我还是个寡妇，如何配得上他？”罗紫衣心中纠结，情不自禁地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罗妈妈看着她长大，一举一动自是逃不过她的眼睛，“夫人，小姐在筹谋沈家案，她向来有勇有谋，如今又有沈天师和陆世子助力，平反冤屈是早晚的事。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夫人得为自己想想，难道往后几十年就守寡不成？那顾大人我看着人品贵重，行事沉稳，是个可托付终身之人。何况，夫人受伤之际，他没趁人之危，这样的人值得托付终身。”
听了罗妈妈的话，罗紫衣更是心乱如麻，手里的绢帕都要被她绞烂了。
*
第二日，沈若送瓦剌使团出城。
瓦剌使团有一千多人，队伍浩浩汤汤排开足有半里路，不过比鼎盛时期的三千人还是少。这些人来一次大周，每人得赏赐颇丰，故此，使团规模越来越大。
隆康十五年，瓦剌三千人入京，沿途掳掠，民怨载道。那之后大周规定，使团不得超过一千人。
这次因为世子杀人，除了大殿上，皇帝没再给赏赐。相比往年，少了许多。那些准备赚得钵满盆满的使臣，背地里无不嗔怪世子鲁莽蠢钝。
帧木儿今日灰头土脸，本想借着贺寿的名头为公主求得如意郎君，即便求不到陆湛，他也会让大周皇帝赏赐旁人。却因为世子鲁莽，功亏一篑。
再看今日送行的官员，帧木儿差点背过气。领头的竟只是个七品的小官文官并礼部两位朗中，后面跟着的都是不入流的小吏。
帧木儿越看脸色越难看，自然对沈若没有好脸色。
沈若今日骑马，两人并驾而驱。
帧木儿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他长得虎背熊腰，比中原普通男子足足高出一头，配上满脑子的小编，更显野性十足，“大周的朝臣说你是奸佞，沈大人倒是毫不在乎。”他观察了一路，这女子竟不怕他。
沈若双手捋着缰绳，神色自若道，“是啊，大周人才济济，可只有我这个奸佞愿意送将军一程！”
帧木儿一噎，虎眼一瞪，再说不出一句话。
这时，后面一阵马蹄声，一个红色身影略过，径直横在沈若面前，沈若勒停了马，抬头看去。
端坐在马背上的瓦剌公主一脸打量之色，“陆湛心系之人便是你？”
艳阳下，瓦剌公主眼窝深邃，鼻梁挺翘，小麦色肌肤在阳光下闪着光亮，是异域的美。
没待沈若说话，又听她道，“你既能骑马，可愿我与比试策马？让平西将军看看，到底是他倾慕之人还是本公主更胜一筹？”
瓦剌使团一片欢呼，之前的颓废之气一扫而光。
这次他们准备了不少比试节目，全都被世子搅和了。如今公主要比试，他们的公主是草原上的月亮，自然能把眼前这个文弱纤细的汉人女子赢得找不到北！
这边两名礼部郎中严阵以待，如临大敌。这场比试不仅仅是个人比赛，也代表瓦剌和大周。沈若输了，大周便颜面扫地。
“怎么？你不敢？”公主咄咄逼人道，跨下骏马突然抬起两只前蹄，发出一声嘶鸣，似乎在帮它的主人造势。
两位朗中面露难色，正不知如何应对，却听沈若道，“公主盛情难却，下官自然奉陪。我们就以城门为界，到城隍庙先返回者胜。”
“沈大人！”
叫李青的朗中拍马到她跟前，低声道，“沈大人若是没有把握，本官可去周旋。”
言外之意，沈若万万不能逞能丢了大周颜面。
时下，君子学习六艺，其中就有骑射，但那也是有钱子弟，像沈若这样的孤女，能骑在马背上不摔下就不错了，怕是并不精通。
坏就坏在今日竟无一名锦衣卫随行，否则也不会让瓦剌公主如此猖獗。
沈若知他心思，朗声笑了笑，“我沈若应下的事，自有把握。”
“好！”公主抚掌，颇有些欣赏地看向沈若，“那便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