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御史惊华>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鞑靼一怒举兵来犯,一连拿下西北五城,山西告急,群臣惶恐。

  朝臣分成两派,分别以严信和徐资为首,因派谁领兵、粮草安排争论不休。

  严信主张派老将军胡方,另外让景王督战,群臣争论的焦点便是景王。

  景王才17岁,一直养于深宫,今年开春才在群臣强烈要求下出宫分府,娶了正妃。

  一不通兵法,二没打仗经验,让他去督战,简直胡闹,明显想让景王借此机会建功立业。

  可惜景王不是那块料。有人把景王昨日当街,拦截武状元御街夸马的事说了,言官趁机景王一本。断了景王督军的路不说,还被皇帝罚俸半年。

  景王心里憋屈。

  放眼大周百年,也就开国太/祖、成祖骁勇善战,后来出了土木堡的事,再没有皇帝上过战场。

  严信疯了吗,让他督军。

  待在京城不香吗?

  隆康帝不会把皇位传给裕王,何况,隆康帝正值壮年,说难听点,再活个十年八年都死不了。与其盯着皇位,不如生几个儿子是正经。因此上个月娶了正妃后,一连又立了两个侧妃,就想让她们赶紧开枝散叶,延绵皇嗣。

  徐资支持陆湛,认为他对北地军备熟悉,跟鞑靼打了三年交道,他去轻车熟路。

  胡方虽是老将,早年驻守云贵,后来去沿海抗倭,再后来去了辽东,对西北战事根本不熟。他已经是六十岁高龄,身子骨不大好,急速行军,走车劳顿,能不能活着走到西北都是问题。

  最后隆康帝封陆湛为征西大将军,从京畿调十万禁军明日启程。

  回到乾清宫,李贵帮隆康帝换了道袍,之后便立在一边,弯腰垂首,一脸恭敬。

  隆康帝自擅长琢磨人心,所以即便不上朝,也知那些大臣心中所想,因此大臣都惧怕他。

  李贵来他身边已有月余,之前在皇陵司香。上个月上回京办差,因一手好字入了隆康帝的眼。

  隆康帝知他与陈忠不对付,这才抬举他。

  瞥了他一眼,隆康帝知他有话说,没好气地道,“有事就说,没事就滚。”说完坐在软塌上,两腿伸直。

  这是腿酸了。

  李贵嘿嘿一笑,毕恭毕敬地跪在他脚边给他按腿,“奴婢听说此次鞑靼能长驱直入,乃是山西有内应。”

  隆康帝后撑双手在榻上,阖眼闭目养神,闻言,立刻掀开眼皮望着殿顶,这话好像以前有人跟他说过。

  是谁呢?

  他微晃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是陆湛,陆湛回京当日进宫,便跟他提过,他当时觉得陆湛小题大做,想以此独占兵权。

  没成想,还真让陆湛说中了,这才几个月,鞑靼就忍不住了。

  所以他让陆湛去,别人他信不着。

  至于内应是谁,他已经命人传密信给陆湛,让他暗中查访,押解回京,他要亲自审问。

  李贵嘘着隆康帝的脸色,见他面色微白,精神不如往日,以为是被战事所扰。

  皇帝不说话,他便不敢再说,良久,隆康帝道,“这次便让陆湛一并连根拔起。”

  皇帝还是信任陆家的,至少关键时刻,他用的是陆家人。

  李贵不敢再说旁的,只夸赞道,“虎父无犬子,征西大将军文韬武略,又善兵法,定会凯旋而归。”

  *

  陆宅。

  自打知道沈清住陆湛隔壁,镇国公今日一早便搬进陆宅,带了十几马车的东西,马车从陆宅门口一直排到外面街上。

  陆湛下朝时,管家还在指挥人安置,见到他赶紧过来解释,“世子爷,国公爷知道二公子住您隔壁,要搬过来跟你同住。”

  陆湛扶了扶额头,当初没告诉他,就怕他知道后坐不住。既已搬过来,正好他去北地这段时间,帮着看顾沈家。

  这时,国公爷大步流星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捧着个食盒。

  陆湛没多想,以为是国公府带过来的。管家眼睛却尖,知道不是刚才那个,便问,“国公爷,二公子收下糕点了?”

  国公爷哈哈一笑,人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岁,颇有几分早年意气风发。

  曾几何时,镇国公本是堂堂一员猛将,若是没有那场败绩,说不定现在还在边关守家卫国。

  “收了,我说是湛儿父亲,那罗氏通情达理,还送了一盒自制的杏花糕做回礼。湛儿,你快尝尝,你不是最洗吃这个。这几日杏花凋落,罗氏说她昨晚和沈大人忙到半夜做了不少。”

  听到沈若的名字,陆湛冷峻的眉眼都变得柔和了。

  看不出来,沈若居然会做杏花糕。

  陆挚帮着开食盒没看见陆湛的表情,立在一旁的管家确是看得一清二楚。

  坊间传闻世子喜欢沈大人,果然是真的。

  管家傻笑,他们世子总算开窍了。

  吃过糕点,陆挚又亲自帮着收拾儿子行军要带的东西,一会儿让管家去库房取棉衣,一会儿去取匕首,四月底天气微凉,管家跑得满头大汗。

  陆挚心里知道,因沈清的关系,儿子才没赶他走,他得趁机好好表示一番。

  “湛儿,北地不比中原,风沙大,天气千变万化,这棉衣你带着以备不时之需。还有这把匕首,跟随我多年,极为趁手,你带着他不离身,关键时刻有大用途。还有这些伤药,都是我找人配的。”

  镇国公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他低头一样一样地给陆湛看。

  从陆湛的角度,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头顶的花白,还有略显臃肿的身躯。他失去右臂,只用一只手倒也习惯了,拿东西也麻利。

  陆湛突然握着他的左手,声音暗哑,“父亲,放着吧,我一会儿让陆文收拾。我跟你说几句话。”

  陆挚本想反驳,听到最后一句,本想挣脱的左手不动了。

  多少年了,陆湛很少这么温柔地和他说话,儿子这是有重要事情交代。

  镇国公腰杆都挺直了,正色道,“你说,为父定帮你办得周全。”

  镇国公重诺,这辈子唯一一次是失信于太后,没照顾好丹阳大长公主。

  陆湛冷峻的眉眼又柔和了几分, “沈若沈大人是我心仪之人,我不在这段时日,劳烦父亲帮我看顾沈家。”

  陆挚:……

  直到深一脚浅一脚回自己屋里,陆挚还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

  陆湛和沈若的传闻,他早听说过,只是没想到陆湛会亲自说,让他看顾沈家。

  镇国公欣喜不已,却还是想跟人确认,“管家,你说湛儿啥意思?”

  管家两只眼睛咕噜噜地转,他们家国公爷有点嘚瑟啊!

  *

  明月高悬,不知为何,沈若失眠了。

  陆湛明日领兵出征,她该信他才对。

  北地三年,他对西北战事比谁都熟悉,她知道他是最适合的人选,可是,她还是担心。

  咚!

  沈若吓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敲打着窗户,沈若坐起身没动。

  咚!

  又打了一下,沈若这次听得真切。

  沈若快速下地,推开楹窗,月光如水倾斜进来,正待四处张望,一只手突然伸出钳住她的下巴,沈若紧张得想要大声呼喊。

  “是我。”男子先她一步开口,陆湛从窗后走出来。

  背着月光,看不清他的眉眼,沈若只看见一个高大挺拔如松的身姿,完完全全挡在她面前。

  陆湛视野极好,月光照在沈若巴掌大的小脸上,晶莹剔透,她应是刚沐浴过,夜风撩起她的长发,送来淡淡皂角的清香。

  沈若不似贵女,她不喜熏香,身上从来都是皂角的香味。

  此时,她水润的红唇微张着,一双大大的杏眼因为紧张瞪得老大,胸脯剧烈地起伏。

  陆湛喉结滚了一下,带着薄茧的大手却没松开,而是顺着脸颊往上摩挲,滑溜溜的,让人爱不释手。

  沈若从紧张到恐惧再到现在被陆湛调戏,表情变了几变。

  看清是陆湛,她一把将他推开,随后就要关窗。

  陆湛按住窗框,冷峻的眉眼里满是戏谑,“深夜不睡,敢说你不是在等我?”

  “谁等你了?”

  沈若羞得脸颊发烫,奋力关窗,被陆湛拦住,“早知是我对吗?所以迫不及待地开窗,沈大人心里有我。”

  他说得决绝,好像把沈若看透了似的。

  沈若被点开心事,彻底恼羞成怒,双手用力推他的胸膛,却不想她那点力气对陆湛来说,完全是蚍蜉撼树。

  陆湛纹丝不动。

  人推不动,窗户也关不上,沈若干错不理他,转身想走,又被人拉住手腕。

  “沈若。”陆湛声音低哑,带着平日没有的温度,“陪我说说话。”

  沈若没见过这样的陆湛,在她眼里,陆湛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

  见她没反对,陆湛纵身一跃坐到窗台上,拉着她的手腕却没松,随后解开身上的大麾,披在她身上,然后把人抱坐在他身边。

  沈若没动,任凭他抱着。

  他明日出征,沈若也有话说,“师傅今日给你卜了一挂,凶中有吉,让你留意晋王府的人。”

  陆湛沉吟片刻道,“多谢沈监正提醒,我早有准备。”

  沈若秀美一挑,陆湛便已明白她的意思,“三年前我就怀疑晋王,在他府上放了暗桩,前几日收到了消息。日后你去查沈邵案,可以找她帮忙,她是晋王府的厨娘,叫刘慧娘。”

  沈若一一记下,突然想到什么,跳下窗台,走到床边小几上放置的一个木匣打开,取出一个物件,而后折回放入陆湛手里,“师傅做的护身符,你带好。”

  陆湛没去拿符纸,却捏住了她柔软白皙的手指,不停地摩挲,“还说不是在等我?”

  沈若羞得低头不敢不看他,“白日我见十几辆马车在你家门口。”

  言外之意,没有马车,她就亲自把符纸送过去了。

  陆湛紧握住她的手,把人往跟前拉了一下,“我跟父亲说了,让他看顾沈家,你有事去找他,不用见外。”

  沈若羞得无地自容,“谁答应你了?”

  陆湛轻笑,“那日落水,我见了你挂在腰间的荷包。令尊把荷包给你,没告诉你荷包的主人是谁?或者说,不知谁送的荷包你就贴身挂着了?”

  沈若还想狡辩,却被陆湛猛地拉进怀里,他力气很大,像是要把她嵌进他身体里,“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