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我哥这么强我也很绝望啊>第167章 归仁

  之前那一章删掉了,也可以忘掉了!

  “柳大夫,这是近日我改的药方,还请过目。”

  方青玉自从西山回来,就住在了柳大夫的小院里,每日与医书药草为伍,仿佛成了九山派医馆的学徒。

  柳大夫自然是高兴的,乐得有人帮手,外出送药时少了顾虑,留在九山派的时候也能方青玉一起钻研各种药方。

  这次回来,方青玉又大有进益,不仅改善了好几种药效,从前常写的错字这次也全都改正,连字体都已经学得有模有样,可见确实是时时用了心。

  对于这样努力的后辈,柳大夫从不吝啬笑容与称赞:“药理一道,从来都有后来者,你既有天赋,又肯下功夫,再过不久定能胜过我,那时我把院子送给你,自己退隐山林如何?”

  “柳先生说笑了,”方青玉也笑道,“我可不愿意一辈子追着夏掌门。”

  “说得也是,我也时常后悔呢。”柳大夫细细看着那几张药方,提笔圈出新的错别字,在旁侧写下正确的,“看来弈阳和我都没那个福气留住你。”

  “先生可不要拿自己和他比,只要先生不嫌弃,我倒愿意一直跟着您。”方青玉一边说着话,一边看柳大夫在纸上写出正确的字,暗自记下笔划。师父当年没有教他太多字,更不看医书,如今字到用时方恨少,只能自己尽力找补一些。

  柳大夫瞧见了方青玉拿手指学笔划的动作,既欣慰又心疼。

  柳大夫看着夏家兄弟长大,他们自小衣食无忧,且有长辈呵护,因而无论夏凛还是夏煜,无论性格机灵或沉静,身上总还带着几分天真。

  但方青玉不一样,吃过苦的孩子,看到的和想到的总是更多些,能对自己坦言已是不易,因而就连药方错字,也不忍心直说。

  “柳先生想去哪里?我都跟着您去。”方青玉见柳大夫不作回应,有些惶恐,“采药还是看诊,或者找人,我都可以……”

  “别当真,说笑而已。我向你保证,不会不辞而别。”柳大夫察觉到方青玉的情绪,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繁思感叹,没能及时考虑到等着回答的人,这会儿赶紧安慰道,“你如今风华正茂,偏要跟着我这老骨头,等将来我走不动了赖上你,你不要嫌弃我才是。”

  方青玉这才放松了些,继续摹字,却问道:“师父当年只说他将去北方,先生曾念他,将来要去找他么?”

  “他是哪一年走的?”

  “八年前。”

  “那就是了。他名声在外,是睿王请他去了都城,他不该去的。”柳大夫其实早有答案,却不忍心告诉方青玉。

  “他走时并未对我说明去向。”方青玉怅然,“若是我那时坚定些多好。哪怕有勇气问一句师父的姓名呢?”

  魍魉圣手柳仁之,是江湖人都听过的名字。

  出身杏林名门,一手针法举世无双,传说中他甚至能沟通阴阳,连肢缝魂,令逝者起死回生,经他之手的死人便能再借得十年阳寿。

  只是此人行踪不明,见过他的人却寥寥无几,于是流传出来的只言片语更加曲折离奇。当然这么说来也不准确,因为大多数见过他的人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就连被他随手捡回山里收为徒弟的方青玉,在遇到九山派的柳大夫之前,也不知道自己的师父是谁。

  但对柳大夫而言,魍魉圣手名头再响,也比不过家中长兄这重身份更有意义。

  柳仁之年轻时已负盛名,却无心偏安一隅,加冠后就离家远游,探求更为精深的医术,多年未曾归家。

  而当他重回故居时,柳家也仅剩焦土一抔。

  和当时的许多世家一样,柳家只因无法应宋明光要求治愈宋天义的痴傻,败于一夕之间。

  而柳家幼子柳公良因其年少聪慧,被宋明光收养,与同样长在宋家的夏枫交好,重建九山派时也随行夏枫,于是旧址上建起来的九山派也就比从前多了一个小院,一个起死回生的小门派里多了一名大夫。

  “你那时也只是个孩子,已知生活不易。”柳大夫拍了拍方青玉的背,“那会儿弈阳和弈汐还整天在泥巴地里打架呢。”

  “或许是因为我没有兄弟姐妹,所以我不明白。”方青玉面对柳大夫,也会忍不住说出心里话,“我不明白弈阳对弈汐的感情,也不明白师父和您……既然师父和我就在郢城外的山林里住了七八年,时常也带我去镇上抓药,却从来没去过归仁药房,他为什么不肯与您相认?他分明知道您在等他。”

  “是啊。他分明知道我在等他。”柳大夫说起旧事,也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他在我的药房门口站了那么久,转身却带走了你,他住在山里,无数次从我门口路过,却从没进来看看。”

  归仁药房就在九山派山下的镇子上,隶属鸿雁书,却不受第三章 的命令。

  柳公良在去九山派前曾被宋明光单独授命,借着药房与鸿雁书保持联络,平日里监视上报夏枫的行动。

  他在镇上开起了药房,带了些私心,为其取名归仁。

  他的任务完成得很好。暗中制药,与都城通信,夏枫都毫无察觉,对他信任有加从不隐瞒。十年间唯一的变数就是夏枫与严雪歌一见钟情,信还没送到二人已经成亲,好在宋明光并未过度追究此事,便也揭过了。

  而后他又研制出了春江潮水这样的剧毒,很令宋明光满意,同时也令他起了另一重疑心。

  宋明光让他放开了药房的任务,也不必再上报夏枫的行动,只需每年按时送来足量的春江潮水。

  从此柳公良离开药房,却暗中变换身份,与陈大夫合谋过后,扮作女工混在里头,避过宋明光继续掌管着此方通信。

  许多年人来人去,但归仁药房的位置与名字从未变过,药房门口永远挂着一只香囊,用的是柳家的旧方,每月一换以保气味不散。

  只要那个人走过这条街,一定会认出来。

  十五年前柳仁之行过这里,看到了招牌,也闻到了熟悉的药香,或许还看到了弟弟长大成人的身影。

  只是他在药房门外沉思良久,最终也没有踏上药房的台阶。

  柳仁之目不转睛地盯着归仁药房,路边的小乞丐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腰间的钱袋。

  只是一个错身的功夫,小乞丐被人抓了现行。

  “救命啊!拍花子的拐卖小孩啦!”小乞丐立刻反咬一口,在街上放声大喊。

  柳仁之眼见街上行人纷纷侧目,药房里也有人出来查看,顿时心慌意乱,来不及考虑就运起轻功飞快地离开了这条街,忘记了小乞丐还被他拎在手里,算是彻底坐实了个“拐卖”的罪名。

  一年前,柳大夫头一回见方青玉给发烧的夏凛施针,就认出来这是自家的手法,及至二人聊开更多,方知记忆中竟有同一个故人。

  “他一定觉得愧对我吧。”柳大夫愿意为方青玉解惑,“他相信他的医术是最好的,若是他在家里,便能医好宋天义,能够保全柳家。”

  “人非神仙,怎么能预知后事?师父离家之时怎么也不会想到宋明光会对柳家发难,他为何又要因旁人的错折磨自己?”

  “这是自负者的自责。”柳大夫改完了错字,把药方还给方青玉,“打个比方,当初我误伤弈阳那件事,那是我的错,弈阳知道了内情自然也会认为是我的错,可如果那天我伤的是弈汐,那弈阳一定会觉得是他自己的错。”

  “他一定会想,‘都怪我没有跟着他’,都怪我大意放他出门’!”方青玉学夏煜摆着张板砖脸的样子。

  “你看,你这就懂了嘛!”柳大夫被方青玉逗乐了,“不得不说学得还真像!”

  “整天看的都是他这张臭脸,能学不会吗?”方青玉想到夏煜,差点没控制住在柳大夫面前翻白眼。

  “他虽然做了掌门,可也还像是没有长大,有些事情总是想不开。”柳大夫说完突然觉得疑惑,“难道说夏家人都这样?你看看老掌门,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因为偷看修真小说被夫人揍得满山跑。”

  “那先生您觉得他家两兄弟还有救吗?”方青玉真诚地问。

  “身为大夫,首先就要相信,没有自己治不好的病人。”柳大夫一本正经地说。

  “师父也是这么说的。”

  “那是自然,柳家家训也就是这个意思。”柳大夫眯眼笑道,“弈阳和弈汐我都很了解,看你想治哪一个?”

  “弈汐一直酗酒这事儿您知道吗?”方青玉先告了夏凛一状,“弈阳还护着他,说他心里难过,让我别管!现在弈汐出门去了还是想方设法偷酒喝,弈阳派人暗地里跟着他探了情况,又整天担心他的身体,担心得自己睡不着觉,您说他们这都是什么毛病?”

  “还有这回事儿?”柳大夫略微有些惊讶,“看来我还真不能走,弈汐向来不守规矩,只是我原以为弈阳也不至于这样担心过头。”

  “弈阳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放在心上,一个人若是连自己也不爱,眼界难免狭隘,更容不下其他人。”方青玉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柳大夫不置可否,只是笑着应了,“让我这老大夫帮你治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