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干掉皇叔>第31章 问鱼娘 他又做错了什么,把这女皇陛下……

  “拿下!”

  见着那太妃饮了酒, 倒在地上,女皇便一声亮呵,一个拂袖, 下了命令。

  那群季家门客便又再次跳将起来,几个身手晃动, 便将本就囿于制中的鱼娘和那群青龙卫, 给彻底, 按在地上。

  鱼娘一介弱女子, 无反抗之力,那群身着青龙卫服色的侍卫,大约也知反抗无用。

  那群季家门客, 不禁长得奇怪,身手也诡异,并未给他们留太多的反应时机。

  再说这眼下, 可是板上钉钉的死罪。堂而皇之地进到天子寝宫, 鸩杀女皇,虽然未遂, 却毒死了一个太妃,众目睽睽。

  少年女皇撇了一眼那殿门边上的光景, 一群虬髯客,鼓上蚤,手捶脚踩,按踏了一地的人, 犹如钟馗捉鬼。

  竟觉嗤笑, 却也未走近了问话,反倒悠悠行回画堂深处的座上,在那宽椅上散坐了, 扶腰歇气,大有觉得站着说话腰疼的懒散。

  “鱼娘……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朱华殿的主殿,龙柱撑堂,深而敞阔,少女女皇就那么坐在主座上,遥遥地,对着殿门边说话。

  殿中各色人等,皆静寂无声。

  仿佛,这是她的一场独角戏。

  皇甫璎也知,往后今生,她还不知,要唱多少出这样的独角戏,唯她独尊,众人皆她鼻息。

  “……”鱼娘匍匐在地上,不应声作答。

  就是那一副卑微到尘埃,却又犯贱到找抽的模样。

  那少年女皇倒也不脑,一声凉浸浸的嗤笑,笑得众口噤声的殿室里,似有回声。又端直了腰身,悠悠缓缓地,说话:

  “好吧,你不想说,朕替你说……

  “你刚才说,这是摄政王送给朕的生辰酒?……呵,你可别污蔑了朕的九皇叔,朕对皇叔,自然是心无芥蒂的信任,他不会杀我!……就算是要杀,他也决计不会借你这侍妾之手!”

  几句话,把那本就被压了,匍匐在地的宠姬,践踏成了泥。

  “哦,不对……朕差点忘了,那日,在采霞门的廊下,你说,你对摄政王是满心的欢喜,此生不渝……怎么可能栽赃陷害于他呢?自然是想要帮着他,助他一臂之力吧?可你瞧瞧,你这是帮的倒忙?帮他鸩杀了朕,好让他做这辰国天子?哈……”

  女皇边说,边露了笑。似乎是觉得,自己一句句析出来的话,很可笑。

  那笑容里,有种上位者的睥睨与从容,亦有些超出了年龄的老成与可怕。

  连边上的季亭山,都看得嗔目。他从未见过今日这般的女帝。仿佛那蒙尘的珠玉,乍褪了遮蔽。

  女皇缓缓地敛了笑,又继续道来:“这是谁给你讲的道理?出的主意?是你那个亲生爹爹,当朝相国吕大人吧?他许了你什么好处,诱得你来做这蠢事?……等朕想一想,会是什么好处呢?

  那清晰而骇人的推断中,又有些天真的偏头思索,“是认你做女儿?还是许你做燕王妃?或者是,答应认你做了女儿,你便可以有个堂皇的贵女身份,好做燕王妃?……”

  女皇停顿了话,眯眼,遥遥地,去看那鱼娘。

  那宠姬匍匐得额头点地,没有一句辩驳,却有些微微颤抖。

  珠玉般的少女女帝,便深深地叹了口气,叹得老气横秋:

  “多半是了,鱼娘啊……你也真是傻,吕相爷可是个出了名的老狐狸,你被他骗了还不知吧。你想想,若是以摄政王的名义,鸩杀了朕,最后得益的,将是谁?若是今夜,我饮了那酒,你那爹爹,指不定转头就会来扳倒摄政王,然后扶立他的外孙,皇甫弥生为帝,他便好做个挟天子的权臣……可是,等到那个时候,连燕王都将是阶下囚,甚至人头落地,你还做得了什么燕王妃?”

  少女的声音,尚有些稚气,却又一个扬眉,老气地止住了鱼娘的愕然抬头:

  “你别惊诧,你那亲生爹爹,存的就是这个心思!高祖爷在位时,他这相国,拗不过君王,当得憋屈;先皇在位时,他好不容易抬了头,尝了些弄权的甜头;可没等三年,便是朕登基做了女君,他又被摄政王给压制了……如今,朕马上就要亲政了,他也老了,若是再不做些什么,便没了机会,枉自做了半辈子的相国……

  “你瞧,你这送的是毒酒,人家吕太妃待在深宫,都是知道的!人家那才是嫡亲的父女,密谋着杀天子扶新帝的勾当,却拿你当枪使呢!”

  女帝时而悠悠缓缓,时而抑扬顿挫,一口气说下来,竟低了头,觉得不可思议。

  鱼娘未有任何反驳,其他人,也是听得瞠目结舌,大气不敢出。

  “算了,这些权衡伎俩,朕与你多说也无用,说了你也不懂。你在听雪楼长大,自小学的,都是些勾引男子的本事,哪里想得到这些?朕却受皇叔多年教诲,成天听的,看的,都是君臣相处,舞弄权柄之事,仔细想想,便也想得通……”

  末了这一通看似善解人意的仁慈谅解,却又把那已经践踏成泥的,碾得粉碎。

  那种天之骄子的骄傲叹息,仿佛她今夜的应变与析道,竟像是,破了一道纸本上的难题一般。

  “可是,你这犯了错,还是应当受罚的。就像太妃……”

  少女终于绕了回来,要行使那生杀予夺的权柄之力。

  那鱼娘却猛地抬头,奋力作了反抗:

  “陛下不能杀了奴家……”

  “呵,朕杀你做什么?”皇甫璎便打断了她,笑得睥睨,“朕刚才……让太妃饮酒,那是替先皇处理家事。你这鸩杀天子,犯的是国法,是诛九族的大罪,自然是交廷尉处置……”

  言下之意,你不是家人,还不配她亲自动手,并且,也不能一杯毒酒就便宜了你。

  那脱口就来的玉言,满口都是道理,句句都是凌迟。

  那鱼娘,忍着浑身的颤抖,仍在做顽强的挣扎:

  “陛下……也不能将奴家交廷尉处置……”

  ……

  ∝∝∝

  摄政王赶至朱华殿时,已近那夜子时。

  那满殿的热闹,已经散场了。

  他提剑当杵,作些借力依靠,迈进庭中时,先拿眼神去询那领青龙卫的玄勿,那头领便冲他点头,又摇头,摇了又点,点了又摇,像是觉得事情太复杂,他实在是不知道,该作怎样的禀说。末了,索性扬手往那阶上一指,交差了事。

  皇甫熠顺着看过去,却松了口气。

  他碍于无崖子的再三叮嘱,说是只管点灯,其他的顺其自然,任由发生,莫去干涉,莫去强求,莫坏了对天道的敬畏。他自是敬畏,所以,连派了这一队最信得过的青龙卫来护那小人儿,都不敢点破。

  只说让他们守护庭院,只让进,不让出。一方面,确实为了在他离开这几日,管住女皇的腿,不让她乱跑出去惹麻烦。另一方面,亦存了个绝望的心思,他想的是,若是还是逃不过那梦魇,他还可以把那些进了这朱华殿的人,一一地给留在原处,清算了。

  不过,他派来玄勿带的这队青龙卫,最为心腹,通常都能准确猜度摄政王的真实心意,大约也知道,他们来的用意,就是要保护女皇的安危,所以,先前见着殿门突然紧闭,关了那么多复杂人等在里面,还是很犹豫与着急了一番。

  明知要护女皇安危,可又碍于只让他们守庭的命令,便对那殿内的异动,做了半响的壁上观。要他们只让进,不让出,可这会儿,那殿里面出来的,横着的,竖着的,杀人的,犯事的,看热闹的,全都放得一干二净。

  这一连串的事情,确实不是三言两语能禀说清楚的。所以那玄勿,索性扬手,直至关键要害,暂且逃避了那纠结的交代。

  果然,摄政王就直直地略过了他,啷当提剑,行了过去,行至那殿前玉阶下,一边杵剑歇气,一边举目仰看,不觉露笑。像个行了很长路途的干渴旅人,看见了一片绿洲。

  玉阶上,少女抱腿而坐,本是垂眸出神,抬眼见着他来,便豁地起身,掉头甩手,冲回殿中去了。

  摄政王那笑,便变成了哭笑不得。

  她没有悄无声息地躺在地上,等他心痛地抱起,是他折命求来的万幸。

  然而,她也没有像他期待的那般,一头扎进他怀里来蹭,又是一种莫名的失落。

  且那扭头就走的神情,竟像是在生他的气!

  很生气,很生气的样子。

  难道他又做错了什么,把这女皇陛下,给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