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干掉皇叔>第48章 登徒子 流氓!他就是个流氓!……

  冬月初十那天, 无崖大师还在东市上闲逛,那大雪初晴的午后,看一看红尘繁华, 听一听宛转清音,喝几口小酒, 摸几把牌九, 尝尝这久违的人间滋味, 别提有多开心。

  皇帝身边的玄勿大人, 竟亲自来寻他。

  快车急马地赶到跟前来,说是让他赶紧去宫中救火。

  无崖子抬头看看那宫城方向,没有冲天的火光, 没有慌乱的喧哗,掐指一算,今日也没什么天灾人祸。

  但还是认命地, 几口吃完手中卤鸡, 上了马车。

  他大约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进宫,进殿, 径直被拉到皇帝跟前。

  敢情,可不是救火?拿他当消火的出气筒呢。

  皇帝气呼呼的, 质问他,大师教的什么好徒弟?

  无崖子抓耳捞腮,也是无奈,赶紧把座下弟子推出来挡箭:不是老道教的, 是七子……

  皇帝更恼了:那七子不也是大师一手教出来的高足吗?

  无崖子也继续火上浇油:可他们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远胜于老道了……

  ……

  那激怒了皇帝的好徒弟,此刻却靠在殿外廊下,一根廊柱上, 看庭中积雪呢。

  她师傅来之前,她捏了碎瓷瓦片在手,靠在殿门上,与那皇帝对峙良久。说什么也不让皇帝靠近,说什么也不扔手中武器,皇帝无奈,只得让玄勿去找她师傅来。

  她师傅来之后,她就被赶了出来,倚靠在那廊柱上,等着里面的理论,然后等着被处置。

  殿中的叙话,忽高忽低的,她听不仔细,大约是师傅在替她挨训吧。

  虽说师傅是受皇家敬奉的高人,但那人毕竟是君王,她把他惹生气了,他还是要找他师傅算账的。

  然后,她师傅再出来找她算账。

  算就算吧,她不怯的,她亦还生着气,亦还想再要理论一番呢。谁怕谁?

  良久,无崖子出殿来,猫着腰,负着手,烂着脸,却不是来训她,反倒像有些什么难为情的话,羞于启齿一般:

  “青青啊……”那师傅的声音,竟有些讨好。

  “师傅……”女郎赶紧站直了,再欠身,点头。

  “这宫中,比东山上暖和……”无崖子迎着檐下寒风,搓了搓手。

  “……”女郎听着,不知他要说什么。

  “你瞧啊,屋子里壁龙地火的,还有这手炉暖和……”无崖子又低头看了看她手中一只精致的小铜炉,锦绒的外囊,散着丝缕温热梨香。

  那是刚才玄勿递与她的,她反正也冷,就伸手接了。

  “伙食也好,想吃什么就有什么……”无崖子又绕了个弯弯。

  “……”女郎就抱着那铜炉,微微仰面,眯眼,继续等着。

  “要不……你就留在宫中吧,不必跟着师傅回东山了……”那师傅终于,把话说出了口。

  女郎就变了脸色,微微晃首,有些惊惧,凄凄质问他:

  “师傅……这是在弃我吗?”

  她醒来,没了前尘记忆,只知道是无崖子捡到了她,师兄们救活了她,长生观收留了她。那东山道门,就是她的家,师傅和师兄们,就是她的亲人。可眼下,她当是亲人的人,却不当她是亲人了。

  “……不是……”无崖子一脸的欲说还休,不知该从何说起。

  “师傅既然收了我做弟子,怎么能够随手就弃我?”女郎就凝眉锁目,再一次,咄咄反问他。

  她又想起,师傅今日借口怕与皇帝下棋,故意去东市上逛,让她一个人送新雪进宫来,莫不是,就是想将她单独送到皇帝跟前,好让他为所欲为吗?敢情,是跟皇帝串通好的。

  “师傅,皇帝陛下给了您什么好处,让您能够随手就把弟子给卖了?”女郎自我感觉,还是看得懂这些伎俩的。

  看她师傅与皇帝的默契,不就是拿她当东西买卖易手的勾当吗?

  “没给什么好处!……”无崖子急得跳,左右旁顾了,又低声来,好言相求,“就是陛下今日见着你,觉得喜欢,想留下你……”

  “我不要!”青芥子仰面,骄傲地拒绝了。

  哪有什么见面就生出的喜欢?不就是刚才未得逞,便想要留下她来,好继续玩弄吗?师兄们说过,没有一见钟情,只有见色起意。

  “为何?”无崖子已经快要没辙了。

  “他是个流氓,要欺负人!”女郎掷地有声。

  他刚才,其实已经亲到她了,唇边胡茬,重重扎来,那种饥渴的粗野,像是饿了几辈子一般,那种感觉,太过猛烈,让她觉得有些可怕。

  “他……你……真的不愿?”无崖子睁着细目,眉毛耸动,挥了挥手,忍住那抬手敲她的冲动,却也完全卸下那得道高人的派头与颜面,像个老爹一样,耐心引导这蠢徒弟,“青青,你瞧啊,他可是皇帝,这辰国最尊贵的人,可是有很多女郎,想到他身边来,想得头都破了,也到不了啊……”

  好说歹说,女郎还是摇头,拨浪鼓一般,似乎对这件事情非常地抗拒,且又冒了些纯纯的傻气:

  “她们是她们,我是我!东山才是我家,我要跟师傅回家,师兄们还等着我呢……”

  这句话,就把无崖子给触动了。

  那老道眯眼看着女郎,沉吟少息,点了点头,便猫腰掉头,作势要进殿去。

  “师傅……”女郎追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她是不是又把师傅给抵得恼了?

  “等着,为师跟陛下说去,让你跟师傅回东山!”无崖子却是好言许她。

  女郎咧嘴一笑。心道,果然是,自己的心意,得要靠自己来坚持,自己的尊严,亦得要靠自己捍卫。

  想到这尊严,便又壮了一份胆子,喊住她师傅:

  “师傅,等一等……”

  “……”无崖子撤回那迈门槛的腿,转头回来看她,看她还想要怎样?

  “我还要……他给我道歉!”女郎勇敢地说道。

  皇帝又怎样,耍流氓就是不对,做错了事情,就是该道歉!

  无崖子摇头,又点头,似乎一脸的无奈与……无奈,终是迈脚进殿去。

  他就是个卑微的传话筒。

  果然,你强则敌软,你进则敌退。不一会儿,她师傅出来,就告诉她,说皇帝让她进去,他要亲自给她道歉。

  青芥子便硬着脖子,挺直腰板,进了殿,坦然去接收皇帝的道歉。

  “青青……”

  那皇帝一声轻唤,一边从书殿深处行来,天子常服,深衣缓袍,长身玉树,行如松风。

  “嗯……”女郎注视着他,不觉嘤咛应了一声。那种呼唤,有些迷幻,赶紧一个激灵,稳住心神。

  那人直直行到她身边,间距不过一臂,抬手就能碰到她,衣上木荷已经入鼻。比高矮似的,就那么站在她跟前,显出那高出她一个头的俯瞰优势之后,再微微地低头垂眸,来看她。

  女郎捧住手中小炉,忍住,不低头,不缩目,不退步。

  就那么仰面与他对视着,等着他说道歉。

  “对不起……”

  皇帝嘴角挂一抹浅笑,说得温柔和气,正儿八经,不带一丝儿邪气。

  天子从善如流,道起歉来,一点儿也不别扭。

  青芥子噘嘴,觉得自己的心,勉强被安抚了一下,有一丝丝热流在心田。

  “刚才,是不是吓着了?”天子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便抵至她身前。

  气息相缠,衣角相触。

  “……”女郎低头,看手中小炉。可不,吓得不轻。

  “也怪朕……”皇帝侧头来看她,像是认真端详,“你长得太像她了……”

  “……”女郎抬了眼睫,不慎就掉进那侧目凝看的深幽眸光中,有些恍惚。

  “她是我最爱的人,很爱很爱……可惜,现在不在了,我这心里,很是思念,所以,今日看见你,就把你当做是她的了。”皇帝抬手,轻轻扶住她的肩头,既有控她于掌中的亲昵,又保持些微微的距离,也不用天子自称了,再一次地道歉祈怜,“对不起,青青,你会原谅我吗?”

  青芥子心头,其实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可以原谅他了,他也是个可怜人吧,喜欢的人不在了,许是很伤心的。

  可一侧眸,看见他搁在肩头的双手,一抬眼,看见他递在面前的头脸,又觉得好笑,什么道歉啊,可不还是想要动手动脚吗?下一瞬,他就可以伸手抱她,递唇亲她。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拿这些话来糊弄我的?”女郎退后一步,偏头侧目,得意于自己的聪明与警觉,好险,差一点,又被他套住。

  “……”皇帝蹙眉,有些跟不上她的思路。

  “师兄们说,那些都是男子搭讪的借口……”女郎灼灼而言。

  师兄们见她懵懂,生怕她被人骗,所以,防狼三十六计,狼长什么样,狼会说什么话,都细细与她分析。

  什么你长得像我以前的爱人啊,都是套路!

  于是,她在皇帝脸上,看见了类似她师傅刚才的那种表情,既觉得她不可理喻,又觉得跟她说不清楚的着急与无奈。

  不过,皇帝却不会像她师傅那般抓耳捞腮,手舞足蹈,只是轻笑着,凝神看了看她,便转身,折进殿中深处的书阁上,取了一本书过来,递与她:

  “朕刚才与你说的,可都是真的,这里面有朕与她在一起的画像,你拿回去,看了就知。”

  原来是有图为证。

  女郎接过那本封皮上写着韩非子的书册,突然想起,韩非子的名篇,《五蠹》与《十过》,她都还能背诵呢,说来也怪,她识过的字,背过的文,都未曾忘记。

  可这韩子典籍中,哪会有什么画像?遂觉好奇,倒手就要翻来看。

  却被皇帝一把按住,一脸的难受,认真说来:

  “现在莫看,看了朕难受……今日回去,在寝房中,没有旁人的时候,再看。也不要给别人看见了,这书,就当是朕与你的一个秘密,好吗?”

  女郎终是被他那神秘而严肃的表情,给唬住了,点了点头,将书册放入道袍袖中。

  一路回东山,还真是忍住了没看,也没有跟她师傅讲。

  那一日,回了东山,在自己的寝房中,夜深人静之时,她拿出了那本韩非子。

  打开第一眼,就吓得给合上了。

  按住嘣嘣心跳,再鼓起勇气去翻第二眼。

  打开第二眼,翻了几页,还是觉得受不住那小心脏的急剧蹦跶,赶紧又给合上,捂脸平息。

  再打开,再合上。打开了,觉得触目的惊眼,合上,又忍不住想去看。

  如此反复再三,终于把那里面的画册,一页一页,从头看到了尾。

  看得面色潮红。

  果然,皇帝说的,不假。

  里面那个女郎,多数时候,或是乌发半遮容颜,或是露一侧身雪背,总之,看不全十分相貌,然而,确实,与她相像。

  遂有种看自己的惊悸,且是看自己在避火图中演主角的惊悸。

  可是,转念一想,她又反应过来了。

  虽说,这画册,证明了他说的是真话,可这赠册子给她的行为,不还是在调戏她不是?

  那里面的男子,仙姿天颜,伟岸长躯,浑身的风流爱欲,工笔重彩,纤毫毕现。他身上,哪个部位,长什么形状,是什么尺寸,她都看清楚了。

  师傅说了,以后她就跟他行走了。为长生观计,那皇宫,自然还是要去的,那皇帝,也是要经常去见的。

  这可怎么办?

  她以后再看见他,便看不见他穿衣服的清贵模样了。

  流氓!他就是个流氓!

  深夜寝房中,女郎捂脸,深深叹息。

  仿佛,这日后没脸见人的,不是那不穿衣服的流氓,而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