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奸佞美人>第27章

  大理寺。

  陈洋语气森冷地坐在段铭正对面:“段大人。”

  言犹未尽。

  “陈大公子。”段铭抬手一礼:“不知下官还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呀?”

  “啪!”

  陈洋的手往桌子上一拍:“段大人看看这个。”

  段铭瞥见陈洋搁在他面前一截极细极细微的黑色银针,显然是淬了毒的,他瞧了一眼道:“本官不认识这个。”

  陈洋蓦地伸手抓起他的手腕,狭长的眸子眯着,目光掠过他的手掌:“段大人,想不到你内力深厚啊。”

  段铭微微一笑:“陈大公子过誉了,铁腕酷吏,没点力道怎能为陈大丞相效劳。”

  他伸出两指捻起那根已经变色的银针,指着上面微不可见的污渍道:“陈大公子请看,这是什么?”

  陈洋:“你直说罢,别卖关子。”

  不过是血肉被毒药侵蚀的一类东西罢了。

  段铭眼底波澜不兴:“陈大公子,此乃一种叫做西域青魔的奇毒。”

  西域青魔是一种见血封喉的奇毒,可在眨眼间毒死一匹强壮的战马,更不要说人了。

  陈洋看不出来,但他知道这种毒,传闻它是从波斯带到□□的一种邪毒,每次施毒之前,施毒者都要把这枚极细的银针藏在自己的脉管里,以温血养着它,这样才能在发出去之后瞬间夺人性命,否则,便如同一枚普通的银针一样,杀不了人。

  跟马蜂的毒针一样,炼毒者往往常年带在脉管中,只有遇到目标的时候才会放出去。

  段铭挽起袖口,露出胳膊:“陈大公子看看,下官身上可有哪出脉管有丝毫的破损?”

  说完,他索性脱掉外衫,把每处经脉指给陈洋看。

  陈洋没在段铭身上看到半点破损,他冷冷道:“段大人执掌大理寺这么多年,从未出过这样的差池,难道段大人想告诉我这是巧合?”

  郝宝荣一死,天下的口水又要泼到陈家人身上,想到之前的种种,他宁可相信这就是一环紧扣一环的阴谋。

  “自然不是巧合。”段铭道:“请稍等几日,下官自会给大公子一个交代。”

  他的人已经查出些许线索,只是要不要打草惊蛇,他还需要请示后才能做决定。

  ……

  大理寺外的密叶遮蔽处。

  “卫小将军准备在这儿过夜?”薛雍见卫玄琅久未开口,伸出手指在他手背上点了一下。

  卫玄琅的手猛地收了下:“你不要……”

  动不动就动手。

  他受不了腹中那股邪念。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忽然意识自己反应太过了,又调过视线,不再看薛雍。

  薛雍笑了,淡淡的笑意里,藏着化不开的自嘲。

  是啊,他一个做过简承琮娈佞的人,身份卑微,怎么能随意碰触名震朝野的靖安将军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卫玄琅被他的笑刺了下,微微心酸道:“我不习惯……”

  他不知道如何解释才好。

  “无妨。”薛雍还在笑:“夜深了,陈大公子不知何时才能办完公案,咱们,回去?”

  春风吹上眉梢,卫玄琅在他的秀逸中一瞬沉醉,忘了要做什么,神差鬼使道:“走吧,回萧府。”

  薛雍唇角笑意张开:“卫小将军要去哪儿?”

  “送你回府。”难得地,卫玄琅说了句这样的话。

  薛雍望着他,浅浅笑开:“卫小将军,我还有事,能晚一个时辰回府吗?”

  要不,你先去府中沐浴更衣等着。

  “你去哪儿?”卫玄琅声音略哑。

  薛雍觉得他烦,声音不轻不重地敷衍道:“我去见见景大人。”

  郝宝荣死了,他心中愧疚,自然要弄清楚人是谁杀的,思来想去,或许找景臻能问出些端倪来。

  卫玄琅往皇宫的方向一看:“你要进宫?”

  薛雍挑挑眉,不置可否。

  “人已经死了,明日再去不迟。”卫玄琅冷冷道。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薛雍把双手举到他眼前:“这是第二个人。”

  不该死的人。

  第一个是上官全,他原以为宸未之变中简承琮会保住这个忠心不二的老太监,不想,他还是把皇帝想的太过仁慈了。

  是啊,只有上官全死了,简承琮才会赢得下人更大的同情,陈家,才会走出千夫所指的第一步。

  这双修长如玉的手,翻手云,覆手雨,这些年到底沾了多少污血,他自己也不知道。

  卫玄琅许久没说话,夜色流转,他终是问道:“你要助简氏灭了陈与卫?”

  他不知道自己是第几个要被薛雍算计入彀中的人。

  薛雍不怎么正经地笑道:“卫小将军高看我了。”

  他怎能对他的飞卿下手啊。

  卫玄琅见他急着要走,不再追问,垂眸淡然道:“你走吧。”

  薛雍见他爽快,挥挥袖子道:“走了。”

  他跟自己在心里打个赌,看看卫玄琅会不会跟着他去。

  夜色愈浓。

  薛雍走至北宫门,守门的小将见着他,迎上来道:“薛上大夫这是要进宫?”

  “景大人在吗?”薛雍问他。

  小将为难道:“景大人……”

  还真不在。

  但是他不能说。

  薛雍笑道:“陛下呢?”

  守门小将进去喊了个小太监出来:“萧上大夫回宫,快去告诉陛下。”

  那小太监是新入宫的,上下瞅了一眼薛雍,不怎么客气地道:“陛下正在御书房接见大臣呢,劳烦薛上大夫候着吧。”

  薛雍也不着恼,长身玉立地往那里一站:“有劳了。”

  话音一落,只听那小太监“呜”地叫了声,而后捂住鼻子蹲在地上,昏黄的灯光下,他的手指间缓缓有鲜血流出。

  似乎是被一块小石子给打中了,不过力道不大,像顽皮的孩童故意捉弄人的一样,气人而又无可奈何。

  “哟,这位小公公,您……”守门的小将四处搜寻“顽童”,巡视一圈又回来道:“说不准是哪个鸟儿叼去做窝的,正好落您脸上,怕是要走好运了。”

  薛雍望暗夜深处一望,他知道,卫玄琅跟来了。

  除了卫玄琅,似乎别人也没这样的准头。

  呵,还跟小时候一样顽皮。

  愿意跟就跟着吧。

  可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丏开,怎么让萧上大夫站在这里?”忽地,一个年长些的太监从里面走出来,瞧见这边有人喧哗,走过来诘问。

  说着他揣了那小太监一脚:“他妈的小杂种,一点眼力劲都没有,滚一边去。”

  薛雍轻咳一声:“罢了。”

  他赶紧朝薛雍见礼:“陛下在御书房呢,萧上大夫请。”

  “请!”薛雍跟着他往宫里走,进了御书房,见简承琮眼下乌青,比往日消瘦,沉默片刻才开口:“陛下。”

  简承琮脸上没什么表情:“去过大理寺了?”

  他太了解薛雍。

  “去过了。”薛雍道。

  简承琮这才抬起龙眸看了他一眼:“朕许久不曾下棋,清言,你我对弈,如何呀?”

  不再提郝宝荣那件事,似乎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

  薛雍:“自当奉陪。”

  他没有多言,心中堵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棋盘摆上,方寸之间黑白子各落其位,简承琮悠悠然道:“朕有时候夜里批完奏折,很想去找清言下盘棋,可又怕惊了你的觉,每每作罢。”

  “谢陛□□恤。”薛雍不咸不淡地道:“景大人今日不在宫中?”

  简承琮眯眸,斟酌半天落下一子:“云明的心思不在朕身上。”

  他什么都说了,又好似什么都没说。

  薛雍微愕:“景大人的职责可是护卫宫中,护卫陛下。”

  近来景臻的行踪可真是神秘,连他都问不出来了。

  简承琮似乎不愿意就景臻的事情多说,他倾身往前靠了靠,用极低的声音道:“朕命他追查一桩旧事去了。”

  薛雍没有再问下去:“陛下的棋活了。”

  方才被他堵的死死的白子从重围中撕开个口子,虎视眈眈地围向他的黑子。

  简承琮再落一子,指着棋盘道:“清言,你觉得如何啊?”

  薛雍见白子隐隐落成一团杀气,面色微惊,用唇语问:陛下要召淮王进宫?

  简承琮:“朕近来常觉孤寂,身边无人可说话,想召淮王回京一叙手足亲情。”

  薛雍默然良久,手腕微不可见地颤抖着,两指夹着的黑子始终没有落下:“我落虎口里了。”

  一语意在双关,简承琮抬眸睨他一眼,用唇语道:清言不是两年前就建议朕请淮王进京“清君侧”吗?

  如今朕不过想淮王了,你怎么吓成这样?!

  是被陈盈逼着杀了京兆尹苏遥的那次,苏遥死后,他问薛雍,若朕想不惜一切手段除掉陈、卫两家,可有办法。

  薛雍当时答道:“召淮王进京,清君侧。”

  淮王简承璋是皇帝的堂弟,封地在厦州,厦州临海,自古富裕,淮王去了之后开了海上贸易,十几年来积累财富无数,便在封地内招兵买马豢养将领,如今他手里至少有两支虎狼之师,无边生猛。

  两年前淮王上书请求率兵北上勤王,那时薛雍极力反对——

  简承璋若是一举成功,干掉了陈家与卫家,难道还真能把皇位好好地还给简承琮吗?

  做梦。

  他可是正经的简氏子孙。

  说不定在清君侧的同时连简承琮一并弑了,兵荒马乱中弄死个窝囊皇帝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儿。

  “不妥。”薛雍指尖搭在棋枰上:“陛下万万不可让淮王入京。”

  作者有话要说:更大的风雨要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