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或许明日太阳西下>第11章 第 11 章

  听了江祝的话,皇帝难得的沉默不语。

  他不说话,江祝也不想、更不敢多言。

  于是,御书房变得十分安静,静得江祝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怎的。

  久到江祝以为到了下个世纪,皇帝终于开口了,言语间是那么的沧桑。

  “是朕糊涂了,太子确实是无作为。”他突然就笑了:“可又有谁能担当起皇帝的重任?”

  江祝自然是知道这个问题不是问的他,于是老实着,没有开口回答。

  又见皇帝拿起奏折,又猛地松开手,奏折掉了,发出“啪”的一声。

  “陛下……”江祝不可思议地盯着那个奏折,隐隐约约看到“土匪”二字,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是皇帝似乎并没有打算讨论奏折的问题,反而问起江祝:“江爱卿觉得朕还能活多久,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他不像别的皇帝,到了快死的时候疯狂寻觅所谓的长生不死药,反而早就听天由命了,毕竟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他就算是天子都无用。

  追溯前朝,多少有作为的皇帝,到最后还不是死了?

  “臣惶恐!”

  听了皇帝的问题,江祝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要是回答了两个月,皇帝会不会当即命人将他拖出去砍了?如果回答万寿无疆,皇帝会不会因此迁怒他呢?

  总之,江祝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跟毛线死死交缠在一起似的,完理不清。

  这句“臣惶恐”,皇帝听了,好像并什么特别满意,但是没有因此迁怒江祝,反而直接开口赶江祝离开。

  江祝离开御书房的时候,身上的冷汗未来得及擦,风一吹,寒风侵肌,身子没忍住颤了颤。

  缩了缩胳膊,江祝离开了皇宫。

  他如今是江太傅,自然有属于自己的府邸,只不过他总觉得现在得到的东西都不属于自己,便没有搬到自己的府邸上住,反而一直在林居府里面寄住。

  林居的府邸结构十分简单,分为东南西北四个院落,林居与他的夫人住在北院,老妇人住在南院,江祝就住在东西院中的东院。

  回到东院,江祝才有精力将今日发生的种种都清算一遍,只求能完全读懂当今朝廷局势。

  思考到深处,江祝模模糊糊地想起一年前七皇子李荣对他的劝告,那时他不懂,硬要去京城,如今算是懂了。

  皇帝身子愈加不好,驾崩是迟早的事情,朝臣们都纷纷站位。

  他们都知道,一站错位,等待他们的就是万劫不复。

  想起李荣的样子,还有李荣在他人生经历中为数不多的善意,江祝没忍住勾唇微笑,竟不小心直接趴在案桌上睡着了。

  江祝做了个好梦,梦到当初他听了李荣的话,没有去京城,但是也没有归家,反而在山上与李荣一起剿匪,到最后他俩握着手,对着黄昏时候的太阳许愿,在这里居住,再也不回京城了。

  山上的生活很简单,可越是看似简单的东西越是难求。

  梦到随后,江祝觉得有些不真实,竟然挣脱了梦境,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书卷,竟有几分怅然。

  他打开书房的大门,发现天已经微亮了。

  这时,有个丫鬟竹儿一股烟似地冲进书房,又急忙对江祝行了一礼,慌慌张张地道:“主子,陛下驾崩了!”

  江祝顿时呆住。

  皇帝驾崩了??

  不是昨天还好好的吗?

  怎么他昨天刚去见了老皇帝,老皇帝就死了……

  江祝自然是问心无愧的,但就怕被有心人利用,毕竟谋害天子可是天大的罪过,他根本承担不起。

  内心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江祝开口问竹儿:“可知死因?”

  那竹儿立马就道:“据说是半夜猝死的。”

  江祝不知道这个理由该不该信。

  昨天他去见皇帝的时候,皇帝还好好的,都有功夫吓唬他。

  不过年纪大了,猝死也不是不可能……

  揉了揉惺忪的眼,江祝吩咐道:“竹儿,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丫鬟竹儿自然答“是”。

  沐浴完毕,江祝换上官服,正欲上朝,便有一人冲上前来,竟将他推倒在地。

  江祝内心自然有些愤怒,可是当看到对方是谁时,愤怒化作一股烟飞走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引得江祝去御书房的那位公公。

  可是皇帝已经死了,公公怎么会跑到宫外呢?

  只听那太监在他耳边郑重地说道:“杂家有重要的事与你吩咐,但不方便暴露身份。”

  说着,站起身来,放过了地上有些狼狈的江祝。

  江祝用衣袍拍了拍背后的灰,想起方才太监的话,又看着太监身上的常服,立马将太监带进了书房,临了还吩咐竹儿跟林居林丞相说一声,替他请个病假。

  幸好现在天才刚亮,不然早就发现林府里多了个太监。

  将太监带进书房,江祝心有余悸,他看着对方,问了一句:“公公可是有什么吩咐?”

  太监扑哧道:“杂家哪敢有什么吩咐?”

  这倒是真的。

  江祝方才还砰砰砰乱跳的心,不知为何,就因太监的一句话变得平静。

  那太监大抵是看他紧张,才开玩笑地说着。

  江祝不禁有些佩服这些伺候皇帝的太监。

  昨日他是被皇帝折磨得心惊肉跳,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皇帝的性子太难琢磨,只有这些太监才伺候得惯。

  气氛和缓了,太监继续开口说道:“杂家自然是不敢吩咐江太傅的,有吩咐的,是陛下。”

  说着,太监朝左上方双手交叉,行了一虚礼。

  江祝不禁疑惑:“敢问陛下有何吩咐?”

  却见太监从兜里掏出一卷圣旨和玉玺。

  这可把江祝吓得一大跳。

  “公公,这是什么意思?”他问道。

  皇帝不会是要下令将他处死吧?不,不对,那为什么那太监手里还握有玉玺,难不成要他亲自交到太子手里?

  皇帝有九个儿子,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早早领了旨,封了王侯,赐了封底,离开了京城,而五皇子六皇子八皇子得了天荒,早早离世,七皇子远在南下,而九皇子自幼是个武痴,当不得皇帝,余下只有个四皇子就是当今的太子,现在也只有太子能够登上皇帝的宝座。

  可是……

  太监似乎并不着急解释,反而就静静地看着江祝瞎猜。

  最后江祝自己把自己吓得脸色都白了,才开口说道:“陛下临死前的意思,是要将天子之位传给七皇子。”

  七皇子?

  简直不敢相信!

  江祝没忍住问道:“陛下不是最讨厌七皇子了吗?”

  为什么还要将天子之位传给七皇子?

  太监看江祝不可置信的样子,什么都不说,等待江祝重拾理智。

  片刻之后,江祝的神色重新回归于平静。

  他淡然地问道:“敢问陛下到底是什么心思?公公可否跟在下透露透露。”

  太监想了想,将圣旨和玉玺放到书桌上,这才缓缓说道:“杂家跟陛下的时候,陛下还只不过是个毛头小子。”

  说着,眼神里面流露出浓浓的怀恋。

  江祝不说话,就听着太监继续说下去。

  “后来陛下成功在众多兄弟中脱颖而出,坐上皇帝的宝座,当时有位宫女,名唤玉珍儿,也就是七皇子的母亲,皇帝看惯了世家女扭扭捏捏的模样,玉珍儿这种敢于流露真情的女子自然很快得到了陛下的喜爱。”

  “没过多久,玉珍儿便生下了七皇子,可后宫一瞬变化无穷,生了孩子的玉珍儿老态尽显,陛下自然不会委屈自己,至此,玉珍儿便失了宠。”

  言语间有些悲伤,似乎也在替玉珍儿感到不值。

  “玉珍儿之前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女,又生下来个皇子,那些世家女自然白不会放过她。没过多久,玉珍儿便死了,唯独留下年幼的七皇子。”

  “七皇子记恨陛下,从不跟陛下亲近,陛下内心有愧,想对七皇子好,却每每被拒在门外。”

  江祝听太监说着,内心还是觉得有点摸不清东南西北。

  这些跟让七皇子成为新任皇帝有什么关系呢?

  太监却沉迷于自己的世界,没有察觉到江祝疑惑的视线,继续说着:“世人都觉得是陛下不喜七皇子,可谁又知是七皇子不喜陛下?”

  “陛下这些年身体不好,愈加关注七皇子的动向,事实证明,七皇子哪怕没有陛下的辅导,也依旧如同绿竹般,临危不惧、坚韧不拔。”

  说到这里,太监果断地不再继续,转而拿起书桌上的圣旨和玉玺,将它们亲手递给江祝,说道:“陛下知道一年前你帮助七皇子解决过一次剿匪问题,便知你定是个好的臣子,昨日与你的夜谈,陛下也很满意,故将此重任交付与你,你可不要辜负陛下的嘱托。”

  江祝微微惊讶,但还是收下了那两样东西,不忘回复:“公公放心,臣不辱使命。”

  太监这才满意一笑,离开了书房。

  江祝却不知道想到什么,猛地也跟着离开书房,去追太监,追到时还在大口喘气。

  “江太傅可是有什么吩咐?”太监面露疑惑。

  江祝摇摇头,问道:“公公不如就待在丞相府吧?”

  太监却摇头,面露难色,良久才开口说道:“太子不看到杂家的尸体是不会安心的,江太傅是个好人,陛下有又嘱托,杂家断然不敢连累江太傅。”

  话说到那个份上,江祝自然不会多加阻拦。

  只不过看着太监离去的背影,内心不知为何,多了一分不忍。

  回到书房,江祝无奈地看着圣旨和玉玺,想着还是等七皇子回来再说吧,现在朝堂上到处都是太子的呼声,恐怕他还没来得及念圣旨就被太子拖出砍了。

  思及此,江祝拿起书卷看了起来,努力忘掉这些麻烦的事情,直到竹儿过来喊他。

  “主子,太子殿下的人过来了,吩咐叫您入宫。”竹儿说道。

  她是个丫鬟,只是个传话的,压根用不着想东想西,江祝就不一样了,得知这个事情,顿时内心烦躁,想了想,对竹儿吩咐道:“去跟太子殿下的人说,我马上就到。”

  竹儿笑着回答:“是。”

  紧接着,衣摆摇啊摇地离开。

  叹了口气,江祝将圣旨和玉玺小心翼翼地藏到书桌底下,又看了几遍,确定无误才离开书房。

  进宫之后以为要去的地方是东宫,没想到却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御书房。

  低下头,掩下源源不断的思绪,江祝走了进去。

  “参见太子殿下。”说着就要下跪,岂料李钦上前,拖着他的胳膊,将他虚扶起来,扶的时候还不忘轻薄他。

  江祝内心无语,外表却要假装恭敬,薄唇微张,问道:“不知殿下找臣来有何吩咐?”

  这一年来,他肃然成为了太子殿下的“军事”,太子一有什么事情就会来找他,他已经习惯了。

  却见李钦一脸高深莫测,江祝心里不禁开始打起鼓。

  就在这心神不宁之时,一只手摸上了他的唇。

  江祝下意识躲开,却被李钦捏起下巴,不敢再有动作。

  那是太子那是太子那是太子。

  江祝在心里催眠着自己,这才压抑着甩对方一巴掌的动作。

  李钦满意地抚摸起江祝的脸庞,从眉眼,到鼻梁,最后到嘴唇,每一个地方都是那么的白皙光滑,引人沉醉。

  江祝正在犹豫要不要推开对方,却听李钦问道:“玉玺不见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江祝身子一僵,下意识与李钦对视,在对方眼里没有发现怀疑的目光,这才收回视线,回答道:“等。”

  李钦反问:“等?”

  双手不由自主地放轻动作,江祝就趁这时,向后退一步,摆脱了对方的挑逗。

  李钦的手指瞬间失去柔软的肉肉,眼神里露出一丝懊恼。

  江祝继续说道:“就是等,殿下只需养精蓄锐,等背后之人露出破绽,到那时,玉玺自然而然就到了殿下手里。”

  李钦被这个办法说服了,顿时露出愉悦的表情。

  却不知,江祝心里越发看不起这个太子。

  还文武双全,文不文武不武的,简直就是个废物!

  如果是真的只是简单地将他当成“军师”,江祝或许还不会这么想,可是对方一想是得寸进尺,真将他当属下怎么会亵玩他?!不过是当他是件可以随意亵玩的物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