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中期排名第二的好成绩，街角食肆无疑成为了大众瞩目的焦点。本就在游客中备受好评的菜式, 一连几天都被首都星的媒体轮番播报, 真正算得上是全帝国名扬了。
在平时, 大堂中的卡座位置本是很宽裕的，即使是用餐高峰期，也不需要游客排位太久。中期排名一出, 街角食肆知名度更上一层楼。不只是大堂，连二楼的甜品区都要提前预约位置, 才可以顺利品尝到美食。
姜阮本就没有料到可以拿到第二名的好成绩，当下也找着法子来满足暴增的游客量。除了芋圆，姜阮带着甜品系列, 顺利留住了下午茶的客流量，顺带还优化了二楼专攻西式甜点的短板。
离食神节结束还有两天时间，所有的店铺都延长了营业时间, 拿出了压箱底的手艺，只想在最后时机拿到最多的选票。
街上的游客量达到最高峰值，明显比食神节初期多了好几倍。而在前期得到极好宣传机会的街角食肆, 无疑不是流量的宠儿。从中心广场的投票专区每日统计的投票数来看, 姜阮带领的团队已经远远甩开其他对手，用大幅度优势的投票数盘踞在第二名。
虽然离第一名的向家还差些许距离, 但越拉越小的分差，时时刻刻都在警醒着所有的食神节参赛团队。
黑马早已到来。
***
“姜姜，海参不够了怎么办？为什么今天上午那么多人点海参！”曲小富焦急地跑上二楼，找到了正在盘点数据的姜阮。
“没有了吗？我这就去找基因中心调过来。”姜阮并没有多惊讶, 听闻连忙举起了手上的光脑。“幸好我开放了授权，还提前多订了一单……”
“还有，鳗鱼饭的餐具，放在店铺里作为福利派送完了。让那个谁再送些来。”曲小富神色略带不自然，说完后就转身走了。
姜阮没说话，摸了摸鼻子失笑摇头。
曲小富只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就回到了岗位。虽然身子看起来还是不太舒服，但他太坚持出勤，姜阮看着他精神状态还不错，便也任由他上班。
只是曲小富再也没有提过贺一笑的名字，必需提及时都直接称为“那个谁”。
贺一笑作为签下合约的合作方，还是有始有终地一直在后方给街角食肆提供资源。他本人也似乎没有多介意当天姜阮的动手，事后来找曲小富之时，还专程给姜阮道了歉。
“姜阮：贺先生，店铺这边的餐具不够了，请让你们公司的人再送一批过来。”
静谧的办公室里，骤然响起的新信息提示，让贺一笑回过神来。视线也从桌面的照片上收了回来。
那是一张拍得格外糊的照片，周遭光影朦胧，有着艳致少年沉沉睡去毫无防备的眉眼。
他那天颓废地回家，在还残留着欢爱气息的卧室枯坐了一整天，看着凌乱的被褥悔意渐甚。曲小富是他心里想要留下的人，再怎么冲动，都不该被曲小富离开的恐惧支配心智，从而做出让两人关系不可挽回的错事。
他不害怕曲小富见他就打他，但他很害怕曲小富以后看着他形同路人。曲小富回到姜阮店铺里，他也曾试着去找他，没想到吃了闭门羹。
姜阮是他父亲爱人的儿子，他一直对姜阮有着除了合作伙伴之外的关注。就像孤寂长大的成年人，突然发现有个本可以成为家人的朋友，自然愿意无偿给更多照拂。
而这个人的朋友，却被他狠狠伤害了。爱人和友人，关系都在一夜崩溃，只剩下公事公办。
贺一笑合手，叹了口气，低头把姜阮发来的新信息回复。
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他无可辩驳。食神节最紧张的节点已然到来，姜阮的团队需要心无旁骛。他还是等食神节闭幕，再去挽回一切吧……
回到后厨的姜阮完全不知道远在公司总部的贺一笑的心里变化，他正在准备最后一天的新推菜单。大部分待上的菜式，他都已经完成了对所有烹饪师的针对性培训。只有最后一道菜，他还没有拿准主意。
“姜姜，你在愁那个石锅饭吗？”莱恩端着一杯浅紫色桑葚汁，搁到了姜阮靠着的桌台上。
“你觉得，石锅饭是我们在后厨处理好比较好？还是端到大堂卡座上，让大家自己做？”姜阮抬手，比了个手势。
“如果是自己操作，就和三楼的聚会一样。烤肉让游客自己动手，有不同的乐趣。”莱恩摸着下巴。“大堂的菜需要高标准，三楼自己操作，难免会因为游客个人技能不到位而产生菜式一般的错觉。”
“我料到了这一点，我得试一试……”姜阮眯起眼，转身在冷藏柜里掏食材。“如果难度不大，我就让客人自己动手，我们把前期处理好就行。如果保有这个特点，那一定是我们才有的优势。”
“挺IMBA的……”莱恩轻笑一声，低头勾着嘴角。
“什么？”姜阮挑眉，没懂自己成员表达的意思。
“Imbalance in balance……”莱恩眼中闪过一渺灵思。“烂烂大神他们懂这个，就是说在一个平衡环境里，有个人打破了势力的平衡，开始Carry全场，引领着所有的胜利。”
“怎么说？”姜阮反应了过来，原来莱恩用的是游戏用语。
“我跟嘉文去考察过其他店铺，不管是龙头向家，还是外街的小团队，都没有愿意让游客自己动手的。”莱恩神色激动起来，“但是你不一样，你和他们完全不一样。”
“嗯？”姜阮一边清洗食材准备切丝，一边应下了莱恩的话头。
“大家都把技术捂得严严实实的，生怕泄露出去会断绝财路。”莱恩神色中带着疑惑，还有三分的兴趣。“但是你从一开始，就是以直播出名。每一个流程每一道菜，只要是内行人，一看就知道工序和手法。你似乎，完全不在意技术的泄密。”
“有什么问题吗？”姜阮挑眉，把手里胖乎乎的胡萝卜去皮切片，手速极快地下刀，刀锋下匀称纤细的胡萝卜丝划出。
“然后，我加入了你的团队，才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三楼虽然只接受大客户预定，但完全是由游客自己操作了。我们只会在前期引导一番，好吃与否全看游客手艺！这样，能接触到你的手艺的，就不只是内行人了，连无关路人都可以习得几分烹饪技巧……”
“对啊，他们会一些，也是为我省事啊。”姜阮轻巧地笑笑，拎起洗净的菠菜、豆芽和金针菇。按着切胡萝卜的手法继续切丝切断。“我不想我的客人，只会惊叹于菜式的好吃。”
被姜阮及其自然的语气惊到，莱恩盯着姜阮瘦削的肩头还有微垂着的头，缓缓呼出了一口气。“老大，你在下很大一盘棋啊……”
这不就是搞事吗？
当所有人都对技艺传播讳莫如深时，有个打破规则的人出现，用自己纷繁的技法吸引大量的关注。并很有可能借此，摘取这个行业里的至高荣誉。
这会有什么结果？
让既定规则崩盘而已。
让这个陈旧的行业换血罢了。
“对啊，约吗？”姜阮笑容加深。他果然没有看错这个帝国大学本届唯二拿到资质的天才，果然比好友曲小富更有灵性。
“……”莱恩一时语塞，眼中却越来越亮。“要是你明天得到第一名，我的猜测就绝对没错！”
“就问你约不约。”姜阮拿起鸡蛋，思量再三又放回到了一边。
“……约啊！”莱恩抱着手臂笑了起来，毫不克制的笑声让后厨的其他烹饪师都看了过来。“带我一个！简直要燃起来了！”
“嗯。”姜阮不置可否的点头。“燃就算了，先给我去处理石锅。这些食材处理完了我就会开始煸牛肉，等我做完这一切，我要灶上有刷好油、热了备取的石锅。”
“好，这就去。”莱恩忙不迭点头。
姜阮处理食材的速度很快，等锅里煸香的牛肉掺入黑胡椒和香油，莱恩那边的石锅也热了起来，压上了早已煮好的白米饭。
姜阮侧耳听着石锅在火里发出的滋滋声，关掉了持续点燃的小火。
“一般有这个声音时，最贴近石锅的米饭就开始有锅巴了。锅巴这东西很难掌握火候，太过了就咬不动。最好的状态就是锅巴薄薄一层，拌在饭粒是焦脆，可以增添不少口感。”
“然后直接盖菜？你不是说还要加一个鸡蛋吗？”莱恩皱眉。
“是，盖菜是没错。”姜阮点头，把手里焯水后半熟的几种蔬菜丝都分颜色码在饭上，最后把炒好的牛肉盖在了中间。
“蛋怎么办？”莱恩疑惑地盯着灶台上蛋壳完整的鸡蛋。
“我最开始写给大家的菜单上确实是预备使用煎蛋，但如果让客人自己动手，就把生蛋打在上面就好。”姜阮用金属夹把灼热的石锅从灶台上取下，安置在木质托盘上，转移阵地到后厨的长桌上。
“温度是够的，打上去让游客自己搅拌？”围观过来的烹饪师们也明白了姜阮的想法。
“对，等会我去叮嘱大堂的侍者，游客在搅拌的时候一定要留着视线盯着，没搅拌均匀，没熟就不能食用。”姜阮点头，舀上了甜辣酱后，在石锅边磕了个鸡蛋。
清澈的蛋液和滚圆的蛋黄降落在铺满各色食材的饭上，顺着食材的缝隙往下流淌渗透。一把芝麻撒上去，附着在蛋液上，格外精致。
众人只见透明的蛋液在高温下慢慢变成白色，在姜阮拌饭的动作下，被搅碎成蛋花，均匀地分布在拌饭中的各个角落。
红色的甜辣酱在高温下，连同好几种蔬菜丝，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饱满雪白的饭粒里有着微微焦黄的锅巴，蘸着香油的牛肉半遮半掩躲在米饭蔬菜下，诱惑着众人来品尝。
漆黑厚重的浑圆石锅还在发出细微的灼烧声音，众人已经忍不住各自去找了勺子来准备尝一尝姜阮的手艺。
“很简单的，配好食材就好。主要是热饭的火候和时长，以及调酱的口味。”姜阮比了比石锅，“我会提醒侍者，你们制作的时候也要注意，石锅温度非常高，切记不要被烫到。才出锅也不要马上食用。石锅的特性是可以长时间保持高温，所以不用太急，让酱料好好入入味，也是很好的吃法。”
“别和我说这些，我现在满脑子就一个字，饿！”曲小富摆了摆手，率先舀了一勺上来。吹了两口往嘴里送，烫得呼哧呼哧吸气都不愿意吐出来，“……好吃！好吃！”
有了第一个下手的人，冒着热气的一锅拌饭很快被瓜分。
入口是饱满耐嚼的米粒，蘸着甜辣的酱汁，给人别样的体会。香菇是柔韧的，木耳是滑嫩的。脆生生的豆芽，柔韧的胡萝卜丝，吸满汁水的金针菇，以及煸香的牛肉，让众人欲罢不能。还想得到第二勺，没想到低头已然空碗。
“姜姜，我还要吃……”一直守在姜阮身边的莱恩只吃到了一勺，满脸的意犹未尽。
“自己做，明天这道菜要做很大的份数。”姜阮想到第二天是食神节最后一场征战，看向空了的石锅，眼中闪过一丝对胜利的渴望。
***
最后一天的食神节，在即将落幕的最后一战里。以石锅拌饭主打的上午时段，街角食肆因为多种口味的石锅饭而吸引了大量的客流。
而耳目一新的自己动手式的拌饭，让每一个体验过石锅饭的游客都记忆尤深。一张张选票投入，没有暗箱操作的电子渠道被封锁监控，连组委会自身都无法操控选票的流入。各家的媒体都紧盯着中央广场的大屏幕，本来滚动更新的数据页面被暂停展示，特意为了傍晚的颁奖仪式留下悬念。
没有人知道，在最后几小时内各家的选票变化。
中午的就餐高峰期一过，后厨的烹饪师们就明显开始紧张起来。时不时刷新首都星媒体的报道，手除了在灶台上就是在光脑上。
“哇，我们石锅饭上了首都星新闻播报哦……”
“生活频道预估这次冠军是我们？真的么？”
“联邦特派记者说，她坚持是向家蝉联……”
“数据最后通报的时候，我们还在第二名吧？”
“在的，别慌……”
后厨里，气氛渐渐紧张起来。高质量的菜式依旧在有条不紊产出，但众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姜阮自己站在二楼吹风，合手撑在围栏上，低头看着主干道上日益密集的人流。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再多的担心都没有用。任何猜想，不如一秒钟的宣布来得有价值。最后的几个小时格外难熬，所有的参赛队伍都在竭尽全力。在完全不知道最新排名的情况下，盲人摸象般站好最后一班岗。
暮色将近，关闭投票渠道的瞬间，姜阮接到了组委会的官方通知。
“帝国食神节组委会：致各参赛队伍负责人，本届食神节即将结束，感谢所有人一路的支持陪伴。游客投票通道已关闭，食神节园区所有进出通道开始限流。建议所有的店铺从此刻开始暂缓营业，带领团队到中央广场集结签名。投票渠道结束即颁奖仪式开始，请勿缺席。”
深吸一口气，姜阮转身下楼。大堂里还有不少游客，也都接到了组委会的通知，即使再不愿意离开也都纷纷起身，准备前往中心广场。
后厨里一片寂静，姜阮的进入打破了凝固的气氛。
“大家准备好了吗？要出发了。”姜阮语气轻松，似乎丝毫没有被大家的紧张气氛影响到。
“姜姜，我好紧张，怎么办？”曲小富揉了揉额角，也顾不上靠近过来的贺一笑。
“我也有点，虚得慌。主要是一二名的角逐，要是一开始排名很靠后，估计不会这么在乎着急……”莱恩抿着嘴，扯出一丝苦笑。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姜阮深吸一口气。“我们已经做到最好了，收拾一下，出发吧。”
中央广场外围已经聚集了大量的游客，防护栏内侧是长枪短炮的各个媒体同仁。新搭载的舞台量能灯汇聚，楼高的显示屏在循环播放各支队伍的宣传资料，时不时引得游客一阵惊呼。
姜阮带着团队抵达之时，场边的座位上已经坐上了不少队伍。座位被走道一分为二，而两边最靠近舞台的座位，分属于数据截止公布前的一二名——向家团队和姜阮团队。
向家似乎是早早地来到了会场，向白一直在回头扫视着，捕捉到姜阮的身影就开始兴奋地摇手。向远则是定定地看了一眼，面上没有其他表情。
“姜阮好像和向家关系不错......”
“不记得当时兰家寿宴上姜阮和向家兄弟的来往了吗？”
“一二名包揽啊，我都不知道多少名开外了……”
“我就好奇冠军花落谁家。”
“不都一样么？强强联手啊，一支老牌顶尖，一支是异军突起，有好戏看了。”
“押一千星币还是向家蝉联……”
“话别说得太早……”
“这冠军热门都是年轻人带队了啊，这世道变了啊！”
“姜阮据说是个才毕业的，天哪这能力，向家退了之后就是他的天下了吧？”
“不用等到向家退吧？就冲姜小师傅这颜值，拿冠军我没异议！”
“都是帅小伙儿来着！”
靠后的数支队伍看着姜阮带队入场，压低声音开始议论纷纷。没有去理会这些讨论，众人快步找到座位坐下，凑到一起聊起天来。
“妈呀我好紧张……”
“刚才一路过来，简直备受关注。”
“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盯着过，手都流汗了。”
“只有我在想着店子里的食材处理到一半吗？”
“拿到冠军我要直播吃勺子！”
“别忘记你这句话啊！”
“姜姜，还要多久？我手都在抖……”曲小富微微弯下腰，侧头轻声问。
姜阮刚准备摇头，抬头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慕泽析站在台下一侧，拿着一份厚厚的资料正在翻看。笔挺的脊背、长又直的双腿，以及全神贯注的俊脸，都在无声地吸引着全场的注意。
不远处的游客区以及有人注意到慕泽析，好几个女生凑在一起嬉笑拍照。
姜阮不着痕迹皱起了眉，视线刚想移开，就被若有所感的慕泽析抬头捕捉到。
“诶？那不是你朋友吗？上次在店里也出现过的，他是食神节的工作人员吗啊？都没有注意过……耶？他走过来了哦……”曲小富顺着姜阮的视线看过去。
很明显他不知道慕泽析的身份。
对于从来没有在公众面前露脸的食神节负责人，众人对慕泽析还是陌生的。但不知为何，这一届他直接来到会场，似乎是要主持颁奖仪式。
“怎么样？紧张吗？”慕泽析步伐稳健，走近坐到姜阮身边，语气平淡。
“有点，你不是说你不出现在公众面前的吗？这样不影响吗？”姜阮蹙起眉头。
“以前是，现在不需要了。”慕泽析一愣，轻笑着摇头，“我已经找到以后要做的工作，找到了对象，可以稳定下来了。”
“这样啊。”姜阮点头，扫了一眼四周的人群。神色也不当真，调侃着嬉笑。“怎么样？知不知道结果？”
“不知道，真的。”慕泽析宠溺地揉了一把身边爱人的头。“我是负责人，也没办法提前知道和操纵的，等着吧。苦心人，天不负。”
“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我这才起步呢……”姜阮低头，谦虚着，又想到了什么猛然抬头，微红着脸压低声音凑近。“要真的是第一名，有啥奖励？要不，今晚让我来一次？”
“来一次什么？”慕泽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仿佛已经洞察到姜阮的意图，不置可否地反问。
“就是、就是晚上的时候，在上面一次！”姜阮扯过慕泽析的手，暧昧地细细摩挲指节。
慕泽析半晌没说话，眼中意味深长地看了姜阮一眼。在爱人满怀期待的眼神下，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