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阳光给树林铺上金光,树梢向阳而长,直向天空,与高远的蓝天相映成趣,如同一幅极具光感的油画。
这是只有在高处才能欣赏到的景致。
但站在高处的人并没有闲情逸致赏景。
一阵风吹来,长长的绳子微微晃动。大家沉重的心又沉下去几分。
谢行身边的女生隐隐有了哭腔:“我,我不敢走……”
“肯定能过去!”谢行打气,“这样吧,我先走。”
像这样危险的项目,第一个人往往身负开路的重任。不论失败还是成功,都能给后面的人提供经验。
脚底只有一根比手指略粗的绳子,站上去,谢行感觉整个人有一种凌空感,好像随时都可能掉下去。
在绳子上行走,每走一步,都需要低头注意下一步的落脚位置。
脚下的草木在金光下微微晃动,看得人一阵眩晕。他稳住心神,将注意力集中在脚上,双手抓牢上面的麻绳,一步步朝前方走去。
麻绳绷得不是很紧,一旦起风,绳子就会轻轻晃动,这时候谢行就不得不用力抓紧绳子以平衡身体。
顺利走到中间时,上下两根绳子突然剧烈晃动。随着这阵晃动,他的身体也不受控制朝前倒去。
心脏骤然揪紧。伴随着身后的惊呼,他猛地抓紧上方绳子,四肢和腰部用力,慢慢将自己的重心调整过来,才不至于被绳子晃出去。
站稳后,谢行正奇怪绳子为什么突然剧烈晃动。谭意含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下来!”
谢行回过头,看到一位同学站在绳子上,立刻明白了。不是因为风,而是因为有人也走上了绳子。
谭意面色阴沉,他一改往日的乖顺,冷冷地瞪着那位同学,怒火在灰眸中燃烧。
“下来!”他重复了一遍。
那同学也知道自己差点闯了祸,慢慢退下。
但谭意的脸色依旧难看,可怕的气息吓到了周围的同学。小小的站台陷入沉默。
谢行对站台上的人说:“没关系,我没事,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还有这关最好一个人一个人过,不然绳子容易晃。大家耐心等一下,不要心急。”
清冷平和的声音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谭意的怒火降了七分,站台上压抑的气氛也大大缓和。但谭意仍心有余悸,目光紧紧黏在谢行继续前行的身影上,脸色紧绷。
后半程没再出什么意外,谢行顺利来到下一个站台。后面几人学着谢行的样子,一个一个慢慢通过麻绳……
丛林攀爬的体验说慢不慢,说快也不快。虽然攀爬过程中感觉时间漫长,但当大家到达终点时,又觉得意犹未尽。
双脚落在草地上,谢行久违地感到土地的踏实。
空中虽然新鲜刺激,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喜欢地面。但不管怎么说,这次体验确实挺不错的,很值。谢行心满意足。
晚上回到酒店后,他将浴缸的事情告诉谭意。得知卫生间里有浴缸,谭意果然变了脸色。
谢行:“别担心。和上次一样,我会把浴缸挡住。”
房间衣橱里有一卷备用的被子。谢行用它严严实实地盖住浴缸。但这并没有就此消去谭意的恐慌,他非要谢行陪他一起洗澡。
一起洗澡是不可能的。但像上次那样,等在淋浴间外面还是可以的。
卫生间里的镜子正对淋浴间,恰好能照出里面的情景。谭意的身体被浴门上的磨砂纹挡住,但细白的脖颈和□□的上半肩膀清晰呈现在镜中。
谢行无意间抬头,看到镜中场景,心想站在这里有点像偷窥,忙缩回目光,往旁边挪了挪,站到看不见镜中像的地方。
潺潺水声在寂静的浴室里回荡,热水顺着皮肤淌下。在雾气遮挡下,谭意的目光隐晦地投在谢行背影上。
水声停了。谢行打了一个哈欠,听到谭意说:“能帮我拿一下毛巾吗?我忘记拿了。”
酒店准备的新毛巾完完整整挂在对面墙壁上。谢行取下一根毛巾,低头背身,从身后递过去。
谭意的手指似是无意地碰了一下他的手。湿润而柔软的触感带着些许热意,只是那么蜻蜓点水地一划,便转瞬即逝。
谢行收回手,刚才被碰过的地方还微微发痒,他轻轻揉捏,看到皮肤被自己揉出一圈淡红,不禁哑然失笑,感慨自己真是太敏感了。
谭意穿戴完毕,利索地收拾好自己的衣物,然后退出卫生间,把空间让给谢行。
谢行洗完澡出去后,谭意已经躺在床上了。
他们的房间是双人间,一人睡一张床。
现在是晚上十点半左右,一天都没怎么休息,谢行在等谭意洗澡的时候就想睡觉了。于是他没有多磨蹭,很快也上了床。
本以为自己能很快入眠。但令人沮丧的是,一沾床,闭上眼睛,睡意就跑了。不知道是身处陌生环境的缘故,还是因为过了想睡觉的时间。
谢行翻身时发出了窸窣的声响,他听到谭意在黑暗中问:“你也睡不着吗?”
“嗯。你也是?”
“嗯。”
两人在互问互答后陷入沉默。
谢行又问:“今天你玩得开心吗?”
谭意:“开心。你呢?”
“我也很开心。没想到森林里还有那么多游乐项目。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明天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问完,谭意又解释道,“景区太大了,我怕迷路。”
关于一个人还是两个人,谢行倒是无所谓,他爽快地答应:“当然可以。我们两个人还能一起作伴。”
谭意的语气明显上扬了不少:“好,一言为定。”
谢行:“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谭意不再说话,谢行以为他睡了,便闭上眼睛。过了十几分钟,他听到谭意低低地叫他的名字,好像在试探。
谢行睁开眼,问:“怎么了?”
谭意顿了顿,问:“你还没睡着?”
“嗯。睡不着。”
“我也是。”
谢行想了想说:“要不我给你唱摇篮曲吧?”
对面沉默了两秒,“好。”
谢行清了清嗓,面朝谭意,开始唱起来: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奇怪的音调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断断续续地响起。好在酒店隔音效果好,没有收到隔壁客房的投诉。
唱着唱着,谢行感觉困意渐渐占据了大脑……很快,他陷入沉睡中。
谭意眸光依旧清明,他轻声唤了几声谢行的名字,谢行都没有反应。他努力睁大眼睛,对面的人在黑暗中只隐隐露出一个轮廓。
两张床之间只有一米的距离,但在这片黑暗中,却好像是一道天堑。
他烦躁地皱了皱眉,翻身蒙住脑袋。
*
五班的大巴到达H林景区门口时,已经有好几个班到了。大家兴高采烈地下车,迫不及待地要在林区干一番探险事业。
谭意下车后,检查了一下书包,发现水忘在车上。大巴已经开到了停车场,离这里有一段距离。谭意跟谢行说了一声后,便跑回大巴拿水。
谢行等在门口,看着三五成群的同学们走进林区。在人群中,他忽然看到了杨帆。
杨帆也看到了他,怔愣了一下,神色几经变幻后,边朝四周张望,边走过来。
两人相隔有点远,中间又隔着许多同学。杨帆走得并不快,当他离谢行还剩几米时,谭意拿完水回来了。
“谢行!”谭意小跑过来,抓住谢行的胳膊,“我们进去吧!”
“好。”谢行看了眼停在原地的杨帆,选择忽视他。
谭意迈着轻快的步伐,说说笑笑地和谢行走入景区大门。经过杨帆时,他回头瞟了一眼。
这轻飘飘的一眼看得杨帆登时僵在原地。
H林南边的区域在开发成景区的同时,也保留了森林自然原始的气息。林区不仅有苍天大树、奇花异草,还有许多小动物。
五班的几个女生在大树下野餐,一边欣赏几个男生上蹿下跳捉松鼠,一边拍照聊天。男男女女的欢闹声响彻这片树林。
谢行觉得这里有点吵闹,而且没什么令他新奇的事物,打算再深入一点。
越往里走,人迹越少,也越安静,而且植被更多更茂盛。虽然已是11月,但这里的植被郁郁葱葱,依旧充满生机。
一路上,有许多陌生的野花野草,甚至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小动物。
草地上有一只长相奇怪的虫子悠悠爬行,谢行蹲下身,对着这只虫子拍了一张照,然后开始识图。
一直跟着谢行的谭意也在他身边蹲下,安静地看他操作。
突然,前方不远处,谢纯一声大吼平地炸起:
“站住!不准跑!”
谢行顾不上识图,连忙站起来。只见一道灰白的身影唰一下落入视野,又迅速蹦跳出去,很快,没入漫无边际的丛林中。
接着,谢纯莽莽撞撞地冲入视线,往身影消失的方向奔去。而在谢纯身后,周晓气喘吁吁地喊:“纯哥!等等我!要不还是别追了!”
看到谢行和谭意,周晓仿佛看到了救星。他指着谢纯消失的方向,边喘粗气边对他们说:“纯哥……纯哥死活要抓到那只兔子,你们能不能去看看?我……反正我是跑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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