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快到了,不仅学校里开始准备元旦晚会,家庭之间各种聚餐也开始安排上了。

周末,谢家和几个生意合作伙伴在某高档酒楼聚餐。作为家庭成员,谢行随谢父谢母参加了宴会。

他们刚进门,就有人过来寒暄:“谢先生,谢夫人,还是这么年轻!这位莫非就是谢少爷?果真是一表人才!”

所谓的家庭聚会不过是商人互相结交、笼络情感的名利场。人与人之间的交流都是虚伪的客套,看得人生厌。

谢行百无聊赖地托腮,盯着面前一盘盘精致的冷菜,心里只想快点开席,然后吃完走人。

大门推开,又有一家到了。

这次来的家庭似乎很有地位,在场的许多宾客都过去迎接。

“哎呦!洛先生和洛夫人来了!”

洛?

听到这个姓氏,谢行朝门口望去。

只见一对气度不凡的中年夫妇并排走来,他们身后跟着的是——洛一寒!

世界真小。谢行默默感叹了一句。接着他发现了一个神奇的现象——

这洛家人走路,有着神奇的队形。洛家夫妇一直并排走在前头,洛一寒则始终跟在后头两步之远的距离,在夫妻俩之间的位置。

经过他们这儿,洛家夫妇与谢父谢母寒暄了一会儿,话题很快扯到谢行和洛一寒身上。

“两个孩子在同一所学校上学。小行认识一寒吗?”

谢行看了眼洛一寒,说:“认识。”

洛一寒并不言语,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样。

洛先生面露不满,语气深沉道:“一寒。”

洛一寒抿了抿唇,很快妥协了,高冷地对谢行说了句“你好”。

客人都到齐后,宴会就开始了。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像出流水线一样被一盘盘端上桌,不一会儿,桌上便满当当的了。

同桌的大人总喜欢有事无事艾特谢行一下。谢行只好一边吃,一边应付周围人。

“谢少爷有什么兴趣爱好?”

“我喜欢唱歌。”

“谢少爷声音这么好听,想必唱歌也不赖。”

听到谢行说喜欢唱歌,谢母惊奇地转头,轻声问:“妈妈都不知道,原来你还喜欢唱歌?”

谢行点头。

又有人问:“谢少爷在学校一定很受欢迎吧?”

“没有。”

那人意味深长地“诶”了一声,“谢少爷肯定在谦虚。要我说,肯定有很多女生追谢少爷,我说对不对!”

“没,真没有。”

无论谢行怎么说,大家都不信,一致认为谢行不好意思。然后话题就聊到了其他孩子身上。

就在他们这一桌热火朝天时,隔壁桌却出现了状况。

谢行背后就是隔壁桌,因此,他能清楚地听到隔壁桌的动静。

起因是那一桌有人谈到钢琴,然后说到了洛一寒。接着就是一系列的吹捧,无非就是赞扬洛一寒钢琴弹得好,获得过许多奖项,未来一定是个优秀的钢琴家等等。

洛父声音含笑,“一寒,给各位弹一曲。”

几秒的沉默后,谢行听洛一寒说:“父亲,我不想……”

“一寒!”洛父不满地打断洛一寒。

动静吸引了其他桌,大家不约而同停止进餐,将目光投向那一桌。

因为洛家父子已经被全场人注意,谢行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头看了。他看着洛家父子对峙的场面,神色复杂。

洛父虽然坐着,但气场却极其强大。平时,洛一寒的冰冷已经够有威慑性的了,但与洛父相比,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顶着外人各异的目光,洛父的神情愈发阴沉。连带着整个大厅里的气氛也沉重了下来。

“一寒,你都这么大了,有些事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洛一寒低垂脑袋,放在桌上的手渐渐抓紧桌布。片刻后,他松开桌布,“好的,父亲。”

这样的场面,谢母看得直皱眉。她轻声对谢行说:“小行,你要不要上去唱首歌?”

谢行一愣:“唱歌?”

“一寒看起来很勉强。你们不是同学么?你上去帮帮他,唱首歌,总比他一个人好。”

“我和他的关系……”

“关系怎么样?”谢母的眼神中闪烁着慈爱的光芒。

“不好”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对面洛一寒起身的身影也变得有些恍惚,渐渐地,似乎与小时候的他重合了。

谢行无声叹了口气,就当他又心软一回吧。

于是,他当众提议:“我可以唱歌。”

此言一出,大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众人纷纷喝彩,拍彩虹屁。场内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刚才的不愉快好像从未发生一样。

然而洛父却兴致不高,他轻飘飘地睨了眼谢行,礼貌地笑了笑。虽说他举止礼貌,但他的笑却带着居高临下的俯视感,这种俯视感是只有长期浸淫在专断独权中的高位者才会有的。

“谢少爷若想表演,还是等我家一寒弹完之后比较好。”

谢行虽然不喜欢洛一寒,但对洛父更为不喜。洛父总会让他想起自己的父母。他们也曾做出和洛父一样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还小,胆小怕生,不敢一个人上台弹琴。被父母逼上台后,手都是哆嗦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无比希望爸爸妈妈,或者哪个认识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能帮他,哪怕只是上来站在他身边也好。

可惜最后还是他一个人哆哆嗦嗦地弹完琴。自那之后,他对钢琴就有了一种莫名的抵触。

如今的谢行早就不是小时候的他了。对于洛父的威严,他自是不怵的,反问:“洛叔叔,两个人合作,正所谓一加一大于二,不是更有意思吗?”

面对谢行的反驳,洛父嘴边的笑意减淡,冷峻地看着谢行。

一个小辈竟与有名有望的长辈对峙起来,场面不可谓不精彩。众人神色严肃,实则排排看戏。

洛父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看着谢行,似乎以为通过眼神能打垮谢行。

这个时候,洛一寒终于看不下去了,他出声道:“父亲,我和他可以合作……”

洛父一个眼神飘过去,洛一寒闭上了嘴。

“洛叔叔这么不愿意,是担心我唱歌的话会显得您儿子的琴声沦为伴奏吗?”谢行清冷的声音中带着尖锐的讽刺。

在场的都是人精,谁不知道洛先生非让洛一寒弹琴打的是什么主意。无非就是虚荣心呗。大家只是看破不说破而已。谁也没料到谢家这个毛头小子竟然直接戳穿!啧啧,真是年轻气盛啊……

就连谢父谢母也被谢行的直言不讳弄得措手不及。谢母抓住谢行的衣袖,眼神嗔怒,把他拉到身后。

谢父上前,对恼怒的洛家夫妇说:“我家小行只是想和一寒合作而已,他性子急了说话就容易冲动,洛先生大人有大量,不要小孩子计较,不值当。”

谢母在旁唱红脸,“一寒弹琴那么优秀,怎么可能变成陪衬呢?倒不如说是我们小行借了一寒的光。”

谢行看着挡在身前谢父谢母,有些发愣。原本高高提起来的心竟然渐渐放松下去。

难道这就是被父母护着的感觉?

谢父谢母都这么说了,洛父若还执意和谢行过不去,难免显得心胸狭窄。于是,他不得不松口。

谢行和洛一寒商议好歌曲,便开始了。

悠扬的琴声从洛一寒指尖缓缓流淌出来,如同圣水撒向人间,躁动不安的大厅在琴声中恢复了宁静。大家都沉浸在了美妙的琴声中。

前奏结束,谢行不堪入耳的歌声就响了起来。

洛一寒指尖一划,登时弹错了一个音。他强忍合上琴盖的冲动,凭其从父母那儿练得的忍耐力,坚持把整首歌弹完了。

一曲终了。台下的听众本已经听得神经麻木了,但歌声一结束,他们立马鼓起掌来,恨不得把谢行拍下台。

下台时,洛一寒经过谢行身边,扔下一个复杂的眼神。

谢行想了想,觉得可能是他对自己又讨厌又感激的复杂心理。

台下洛父的表情舒展许多。谢行与他对视上时,竟然还能从中看出几分友善。

真是善变的男人……

谢行移开视线,看到他就会让他想起自己那对冷漠强硬的父母。

落座后,谢父忍不住说:“小行,你唱歌……”

谢母给谢父加了一口菜,给他使眼色:“快吃。”

看着谢父谢母之间奇怪的互动,谢行问:“我唱歌怎么了?”

谢母神色尴尬,有些说不出口。

这时,有人问:“谢少爷,你学过唱歌吗?”

他说得很大声,引得隔壁桌的洛一寒投来目光。

谢行:“没有。”

那人意味深长地说:“谢少爷还是很有自信的。”

这话招来一些人的笑声。但在看到谢父谢母的脸色后,他们很快收住笑意。

眼前这些人虽没有明说,但谢行能感觉到他们语气中的调侃和轻视。目光无意间与洛一寒撞上。

洛一寒的目光和台上时一样复杂,只是这时的复杂里还夹杂着几许冷意。眼中的冷意不是对他的。

谢行又看向欲言又止的谢父谢母。片刻后,明白了。

宴会结束后,谢行坐在回家的车上,问前面的谢父谢母:“我唱歌是不是不好听?”

驾驶座和副驾驶上一片沉默。

谢行:“我知道了。”

谢母担忧地回头,“小行……”

谢父则从前视镜中看了眼谢行,认真地说,“你真喜欢唱歌的话,爸爸可以给你请老师。”

相比于谢父谢母的忧心,谢行反而没有太大反应。

他很少在别人面前唱歌,通常都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来了兴致就哼哼唱唱。虽然自我感觉良好,但唱歌始终都是他一人的独角戏。

直到谭意说他唱歌好听,他才开始在他人面前唱歌的。

不过仔细一想,不算上这次宴会,他也就在人前唱了两次。一次是给谭意唱摇篮曲,另一次是秋游时候大冒险唱的。

现在想来,秋游那次,他唱完后,同学们的反应……确实不像觉得好听。

而且所有人中,也只有谭意说好听。想来应该是他善意的谎言。

真相都藏在细节中,只是他自己太迟钝,没有发觉罢了。

经过一番深刻的反思后,谢行选择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当然就算不平静也不能改变什么。

见谢父谢母频频回头张望,好像生怕他深受打击一蹶不振,他不由得笑了笑,转过来安慰他们:“我没事,不是什么大事。你们安心开车吧。”

在谢行再三保证下,谢父谢母终于相信他已经不在意了。

车子转了个弯,驶入一条没有路灯的路,车内一下子变暗了。

安静的车厢内,黑暗将人与人隔开,情绪被最大化。虽然平静地接受了唱歌难听的现实,但心底深处难免有些失落。

谢行神色有些黯淡,他疲惫地靠在座椅背上,缓缓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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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后面半个月我要去培训,所以暂时没有时间更新啦,培训完一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