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走出派出所，看到谭意从夜色中赶来。气息尚未喘匀，他就急切地拉着他上看下看。确认谢行没有受伤后，谭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询问起谢行被抢的事来。
谢行陈述了一遍今晚发生的事。闻到谭意身上的酒味，问：“你那边的酒局散了？”
说到这个，谭意脸色冷了下来。他轻哼一声，说：“没。”
谢行：“还去吗？”
谭意：“不去了。我们回家。”
回去的路上，谭意在红灯前停下车后，突然问谢行：“你有见过……长得和你很像的人吗？”
“没有。”谢行疑惑，“为什么这么问？”
谭意皱了皱眉，沉吟片刻后，解释：“今晚我碰到一个人假扮你，相貌和你有七八分相似。”
谢行愣了愣，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医院里被护士认错的场景。
他记得护士口中的那个人好像叫……秦椹。
于是他问：“你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吗？”
谭意：“不知道。当时接到你的电话后，走得急，没来得及仔细询问。但他一定别有用心，你要小心。”
“好。我知道了。”谢行说。然后他想到什么，又问：“那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假扮我做了什么？”
谭意这么嘱咐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说到这个，谭意挑了挑眉，意味深长道：“他呀，试图勾引我。”
谢行的凤眸顿时盯住他。
谭意笑道：“可惜我没上钩。”
谢行垂下眸。
谭意凑过来，邀功似的道：“我是不是很厉害？”
谢行配合道：“是。”
“那我是不是该得到一点奖励？”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意思很明显。
距红灯结束还剩四秒。谢行飞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但谭意并不满意，抱怨：“太敷衍了。”
此时交通灯已跳成绿灯。谢行催促谭意：“走了，先回去。”
谭意踩下油门，顺着他的话说：“回去后重新来一次，这次不算。”
谢行：“……好。”
*
第二天，谢行接到派出所的电话，说抢劫犯找到了，他的手机也追回来了。
谢行匆匆在公司吃了个午饭，就动身前往派出所。
抢他手机的人是一个惯犯，反侦察意识比较强，因此特意选在监控拍不到的地方作案。
但百密一疏，谁能想到那天对面别墅刚好安了一个监控，加上谢行对此人身形的描述和那块衣袖布料，警察很快就找到了这个人。
据那人的口供，他抢谢行手机的目的就是为了钱。但还来不及卖掉手机。
从派出所到公司经过家，离开派出所后，正好顺道回家一趟。
谢行走到楼梯口大门，眼角余光瞥到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
有过被抢的经历，这次他格外谨慎，在此人逃走之前将他抓了出来。
“你在我家门口干什……”
看到这人的脸，谢行的话语顿时停在了嘴边。
这张脸和他十分肖像，粗粗一看，还以为在照镜子。可仔细观察，还是会发现略有不同，尤其是那双眼睛，与他完全不同。
谢行哑然：“你……”
秦椹盯着谢行，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道：“真神奇……”
他的神色，仿佛早就有所预料。谢行问：“你知道我？昨天晚上，在谭意面前假扮我的人也是你？”
“是。”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假扮我？有什么目的？”
“我叫秦椹。”
秦椹……
果然是他！那天医院里护士把他认错成的那个人！
纵然如此，谢行仍然满腹疑惑。但其他的问题，秦椹却不肯再回答了。
见秦椹要走，谢行抓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走。没想到秦椹突然身体一歪，整个人朝旁边倒下去。
谢行被他吓了一跳，忙扶起他。
秦椹呼吸急促地跪坐在地上，双手撑着脑袋，看起来很痛苦。
谢行哪还管他的目的是什么，询问：“你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不要……”秦椹断然拒绝，脸色愈加苍白。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试图从口袋里取什么东西，但颤抖的手始终找不准口袋的位置。
谢行：“我帮你拿。”
秦椹放下手。
他口袋里的是一盒药。
谢行将药递给秦椹。秦椹吃下后，缓和了许多，但精神依旧虚弱。
“谢谢。”他轻声对谢行道谢。
“你……”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秦椹打断谢行，恳求道，“对不起，我不能说。今天你就当没看见我好吗？”
谢行沉默。
秦椹起身，拖着脚步离开，瘦削的背影像白纸一样单薄。
*
几天后，谢行接到了秦椹的电话。
谢行：“你怎么有我的电话？”
秦椹：“我……和医院里的医生熟。之前在医院看到过你，就托护士姐姐从家属信息那里找到的。”
“你想说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我有什么目的吗？我想了想，决定告诉你。”
秦椹突然愿意坦白，谢行虽然觉得奇怪，但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说：“好。那你说吧。”
秦椹沉默了一会儿，“电话里说不清，当面跟你说清楚比较好。我在市西广场的商业街等你。”
……
市西广场最近才开始营业，里面的商业街几乎没什么开张的店铺。谢行赶到后，在一家正在装修的店面门口看到了秦椹。
秦椹高高招手，示意他进去。
“秦椹。”
谢行止住脚步，清冷的声线透着凉意，“你想说什么，就在这里说。”
秦椹没有说话，店里面却突然冲出来四个男人。
“对不起。”秦椹神色挣扎，但不知想到什么，最终还是狠下心，“我保证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他语气恳切，模样似乎是有苦衷。
可他不愿意说，一无所知的谢行自然不会乖乖就范。就在拳头即将砸向最后一个人时，秦椹大喊一声：“住手！”
谢行停手，将手上的人扔到地上，朝秦椹走过去。
他每走一步，秦椹就往后退一步，直到退至墙边，无路可退。秦椹熟练地抱头蹲下，害怕地说：“别打我！”
他蹲下抱头的样子，好像做过无数遍。
谢行深吸一口气，冷声道：“我不想伤害你。但你最好告诉我原因，否则……”
谢行没有做什么动作，但无端让人深信他一定会做出什么。
秦椹沉默了一会儿，无力地闭上眼：“我告诉你。”
……
“所以，你想策划一出假绑架案，让那个人在我和你当中二选一，以此来测试对你的感情？”
还未装修完成的店面内，谢行坐在用砖头临时搭建的座位上，皱着眉头尝试理解秦椹的意思。
秦椹点头。
“那个人到底是谁，值得你这么去做？还有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秦椹嘴唇嗫嚅了几下，低头道：“洛医生。”
“洛？洛一寒？”
“嗯。”
谢行有如被雷劈，脑子里立体环绕的全是他们三个人的名字，“他，你……”
“他喜欢你。”秦椹落寞地说。
谢行咽了口唾沫，喃喃道：“不可能……”
秦椹苦笑道：“我能留在他身边，只是因为我和你长得像而已。以前只在照片上见过你，还很不甘心。直到看到真人，确实……我不如你……”
谢行默了默，对他说：“我是我，你是你，我们分明是两个不同的人，只是恰巧长得像而已。”
秦椹垂下眼睑，“与其被洛医生抛弃，我宁愿永远做你的替身。你就当我还存有一点幻想。帮帮我好不好？”
谢行没想到秦椹那么固执，默默叹了口气，答应了。
时间差不多了。四个坐在另一边的“绑匪”也休息好了。
给洛一寒发送消息后，秦椹让“绑匪”把他和谢行“绑”起来。一人身后一个“绑匪”，然后一左一右分散在店两边。
几人眼睛都盯着店门口，严正以待。
过了一会儿，在外面放哨的“绑匪”传来消息：【人来了。】
很快，门口出现一个人影。
几个“绑匪”立刻打起精神，把仿真匕首架在两人脖子上，恶狠狠地对门口的人威胁：“这两个人你只能救一……”
谢行惊呼：“谭意！”
被打断的“绑匪”在谢行耳边尽责地提醒：“兄弟，别说话，你现在是人质。”
谭意在门口停下，目光沉沉地盯着“绑匪”手上的匕首。
“不是兄弟，搞错人了。”谢行对“绑匪”说。
“搞错人了？”“绑匪”看了眼谭意，又看向另一边的秦椹。
秦椹：“他不是洛医生。”
事情是这样的：秦椹打电话的时候，谢行感觉他突然邀约有蹊跷，因此赴约之前跟谭意说了一声，以防意外。
但后来因为秦椹的那些话，太过惊讶，他就忘了这事。
谭意仔细检查谢行，确定没伤口后，狠狠瞪了眼方才架着谢行的“绑匪”。
那位“绑匪”额头直冒冷汗，把匕首递过去，强调：“假的，假的。”
秦椹很怕谭意。自从谭意到来后，他就没再说过话，只敢用眼睛偷偷瞟，又很快收回。
先假扮谢行，后又“绑架”谢行。对于他，谭意没有什么好脸色。在经过秦椹面前时，他给了秦椹一记阴测测的眼刀，“别自以为长得和他像，我就不敢动你。”
想到那天晚上谭意按着他的脖子把他往墙上撞的场景，秦椹身子晃了晃，脸色白了几分。
“等，等一下！”
不知哪来的勇气，他突然叫住谭意，磕磕绊绊地问：“我……那天晚上我蒙着眼睛，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洛医生说过，他与谢行的脸有九分相似，扣掉的那一分就在眼睛上。
一个清冷润泽，沁人心脾，如出泉明珠；一个普通黯淡，死气沉沉，如山路上的泥石。
每当他掩盖住自己的眼睛，洛医生对他就比平时更加温柔。
但口中念的却不是他的名字。
“你真觉得你很像他？”
谭意嘲讽的话语将秦椹唤醒。他神色茫然。
谭意目光在秦椹脸上扫过，毫不留情地说：“眉毛淡了，鼻子不太挺，嘴巴也太小了。”
“还有——”他顿了顿，道，“你身上没有他的气味。”
气味？
秦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谢行身上好像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原来都是破绽……
一瞬间，他仿佛失去了力气，跌坐在砖头搭成的座位上，苦笑着喃喃：“可是洛医生认不出……”
秦椹模样颓废，谭意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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