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厚源, 管好你自己。”池梨青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听见池梨青的话,池厚源气极反笑:“我有什么好担心?我可不像你。”

  池厚源看着池梨青, 一脸不屑。

  经济学家很早就通过科学对比研究得出过普遍规律, 在全球范围内,家族企业的寿命是最短暂的。但在这种普遍规律下, 池家确是个例外。

  早年,池家做大做强的时候,来到了转型的路口。国内外所有富豪都以为池家会走上找代理人管理公司, 自家抛股退居幕后的常规道路。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 池家不仅不这样做,企业不仅没有走下坡路, 还莫名其妙地维持了这么多年。

  而池厚源知道, 池家能长久屹立不倒, 除开源源不断的池氏人才, 还因为……他们家摒弃了所有家族企业的弊病——任人唯亲,人情世故。

  池厚源看着池梨青这副模样,心底实在不屑。池家上下就没有重感情的人, 大家都被异化成了没有感情的机器, 凭什么池梨青就能这么心安理得成为一个正常人。

  “在池家, 就没有有感情的人。我什么都不在乎, 我会失去什么?”池厚源笑了笑。

  “那真可惜。”池梨青知道这位兄长在说什么,从小到大,他和这位兄长从来就不在一个频道上生活。谁都理解不了谁, 自然, 他们在这种事情上起了争执, 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

  但这副无所谓的模样,落在对方眼里,却以为池梨青在挑衅他。

  可惜?

  可惜什么?

  池厚源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为什么要因为这种事情可惜,“没有就没有,这有什么值得可惜的。”

  池梨青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又重新埋头敲起了键盘,看上去不想再和他谈话了。

  被池梨青无视,池厚源的脸色有些难看,平日里的冷静不再,只想痛痛快快骂池梨青一顿。

  如果不是因为他还有工作,池厚源一定会这么做的。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池梨青,甩袖离去,刚一抬手,就不小心打翻了池梨青的药。



  滚滚中药洒在手上,热水在白皙如瓷的手臂上留下刺眼红痕,不仔细看,就好像是被硬生生扒下一层皮一样。

  “啊!”池厚源克制住了自己的声音,但还是把池梨青吓了一跳。

  他的耳朵本就不太好,平日里喜欢安静成了常态,还没人敢在他耳边这么大声说话,这一声大叫,直接把他的大脑叫空白了一阵,整个人陷入呆滞。

  他下意识缩了一下头,这是[自我保护机制]作用的结果。在靠近锁骨的地方,他闻到了修傅明的味道。

  熟悉的味道让池梨青稍稍定下心来,意识逐渐回笼,他被吓到狂跳的心也逐渐安定下来。

  “你叫这么大声干什么。”池梨青忍住耳朵的不适,不断抱怨。

  被烫到的人是池厚源,他脾气上来了,正想呛回去,一抬头,看见池梨青在揉自己的耳朵。

  在池家,所有都知道,池梨青的耳朵是个忌讳,这是老板特地开会说明不可提及的话题。

  池梨青本来打算让池厚源赶紧滚蛋,但看到那双手,池梨青却忽然犹豫了起来。

  烦……

  在过去,池梨青才不会有这么多的胡思乱想。

  如果不是这人乱公关,他就不会遇上那种破事。他的事业,他的耳朵,甚至他的生命都差点就被那个极端私生给毁了。

  可偏偏,和修傅明在一起之后,他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

  池梨青有些烦躁,他走向大门,打算让池厚源滚蛋。却没想到,还没走到门边,他就停下了脚步。

  门框边的花瓶里,拥簇着几只橙红的山茶,这是叫人带来哄他开心的,说什么,放在房间里,心情都会好不少……

  今天早上修傅明有拍摄任务,修傅明甚至还没看到这簇花。

  ……

  算了,大不了就被人笑吧。

  池梨青转身,拉着池厚源来到厨房,让对方的手放在流水下冲洗。

  “你干嘛?”池家的冷漠礼节深入人心,如果不是特殊情况,他们之间几乎不会出现类似的肢体碰撞。

  池梨青忽然这样拉着他,池厚源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拉来冲洗了。

  “大哥,你要是不打算要这只手了,你可以不冲。”池梨青瞪了他这位兄长一眼。

  忽然被叫大哥,池厚源感觉有些别扭,这种别扭仿佛能要了他的命,像是千万只蚂蚁在身上爬,别扭到想撞墙。

  “被烫伤之后,要用冷水冲洗十分钟以上。”池梨青说道,“然后再上药。”

  “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池厚源觉得很奇怪,池梨青有专业的团队跟团,大部分情况下,都不需要自己动手,哪怕他是个废物美人,也活的下去……他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

  “修傅明教我的。”池梨青说得很小声说道,但他的眉目之间,有掩盖不住的娇涩。

  池厚源:“……”

  “修家那小子?”池厚源有些意外,毕竟他觉得,修傅明这人其实也挺奇怪的。在前晚之前,他听说这人是个混不吝,可前晚他在山庄里听到,大家都说修傅明好……

  “他不是那小子,他是我男朋友。”池梨青无法做到心平气和和他聊天,毕竟他做人的原则向来明确,让他不好过的,他也不会让他好过。

  池梨青洗了洗手,冷冷撂下一句话,“冲完之后,自己滚出去。”

  什么语气……池厚源有些生气,但流水冲在自己手上,竟无端抚平了他些许烦躁。

  “你的药,我让厨房再煮一点,就在修家,很近的。”池厚源知道池梨青为什么讨厌他,在这一刻,看着池梨青有些单薄的背影,他竟生出一丝让他意想不到的愧疚感。“……对不起。”

  池梨青背对着池厚源,看不清对方脸上的情况,但听见这句抱歉,他是有些意外的,“我会让菲菲送过来的,不用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一个“您”滋味,彻底隔绝了两人的兄弟关系,按理来说,池厚源会特别开心。毕竟在池家,大多数人都喜欢被人捧着走,他池厚源也不例外。

  池厚源看着手背表皮上流过的水,抿了抿嘴,心里有些别扭。

  半个小时后,池厚源走出了房间,越想越不是滋味。

  “谈恋爱能有什么好。”池厚源在心底这样对自己说道。越是细想,越是觉得自己不太对劲。

  池梨青至性至纯,连池家这种每天高端狼人局的地方都活不下去,以后怎么在社会上混。

  “不对,我为什么要替他考虑。”,男人小声说道。当初在池梨青的公关问题上出了纰漏,害池梨青出了那种事,他连心都没软一下,可为什么现在面对池梨青,却无端生出了一份兄长对弟弟的怜爱之情来了。

  ————

  另一边,结束工作的修傅明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发现池梨青出了门。

  他轻车熟路找到了池梨青的房间。他按照记忆,抽出了一床浅蓝色的床单,把原来那套换了下来。

  不知为何,池梨青昨晚睡得有些不安定,修傅明猜测一定是这个被子的颜色不太对。池梨青以前惯用的四件套就是偏蓝色的色调,如果不是那一晚……咳咳,他也不会换上了这个偏亮的被套。

  做完这些之后,修傅明拿着把被单丢进了洗衣机里,不等家政上班,他直接让被单卷了起来。

  忽然,他瞥见了门口玄关上有一个装了半桶水的透明花瓶,里面插了一只还没开的花。这种花在莫兹密洛海里是看不到的,所以修傅明很容易就被它吸引了视线。

  “这……怎么剪成这样。”修傅明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宠溺。花枝上的尖刺已经被仔细清理过了,但枝头末端的剪裁就有些可惜。修傅明拿过剪刀,斜着剪了下去,这样能让花的根部充分吸收水分,也能让花活得更久一点。

  修傅明做完这些之后,把剩下还未开装的花也拿了出来。

  “以前剪花的时候,你不也在一边看着吗?怎么没学到……”修傅明觉得好笑,可仔细一想,之前两人一起合作摆花的时候,池梨青很可能真的不在看他。

  毕竟池梨青的眼睛藏不住事,经常在开会时被他抓到对方在看他。

  门口响起敲门声,修傅明有些意外,没想到池梨青真快就回来了。

  ————

  池父接到他某个儿子的邮件时,已经过去大半天了。他拉过屏幕上被他隐藏的待办,发现下午居然没有工作。

  关掉这栏待办,池父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了半个小时,这才决定出发去找修傅明。

  来找修傅明不为了什么,只是因为池梨青的团队递交了一份让他觉得有些意外的文件。按理来说,这种文件下面的人看看就算了,如果不是特别紧急的,他都不会看一眼。

  可偏偏,这是他某位儿子转发给他的。

  让池梨青第一次参与到利益争夺中,这情况倒是罕见。池父没忍住好奇心,点了进去,结果却发现,这事实在让他有些意外。

  虽然结果还是让他大失所望,池梨青还是对他的钱不感兴趣,反而对另一个男人上了心。

  但,他还是想来看一看。

  修傅明看着眼前的男子,没有说话。

  “好久不见,修傅明。”

  站在门口的池父递给他一个袋子,说得非常自然:“这是特地找人去茶场拿来的茶,小池最喜欢的。”

  看着修傅明有些疑惑地表情,池父忽然想起此行的目的。“我来不是来找他的,而是来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