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穿越重生>为了活命被迫海王>第97章 葬身的孤岛

  玄龟甲应声而裂,那埋葬了无数人的绝望牢笼终于彻底崩碎。

  同前次不一样的是,这次连个渣都没剩下,便不存在修复的可能,连带那消除记忆的结界之力也溃散的一点儿不剩。

  众人欢呼起来。

  云冉冉站在人群中,跟着目瞪口呆。

  小柒走到她面前,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嘿嘿一笑:“厉不厉害?”

  云冉冉道:“厉害,太强了。”

  “不过玄龟甲破了,天香宗的人很快就会到,我们得赶紧出去。”

  小柒便道:“那走。”

  云冉冉略一迟疑,看向流放之地的中央,因为结界破裂,软肋之花消散,那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或者说是井,内里传来呼呼的风声。

  熟悉的气息从中传来,是苍珏的分魂。

  虽然全岛的软肋之花都消散了,但那坑洞为核心,依然沉积着浓郁的精神力,贸然进入仍然会被拉入真实梦魇中。

  目前秦子期的精神力尚未恢复,唯有她不受真实梦魇的影响。

  她便指着那中心,同小柒道:“你带着大家先出去,我去那里瞧瞧。”

  小柒瞥了一眼那深坑,目露凝重,很快又展露笑颜:“好,我把他们送走就回来找你。”

  云冉冉点点头,转身往深坑去。

  小柒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有些出神,片刻后才看向众人,笑道:“诸位跟我来,先出天香城。”

  他率先前行,众人便立刻跟上。

  秦子期跟在他身边,眼睛肿的像桃子,他边走边问:“你、你认得云谏么?”

  小柒侧眸瞧他,唇角一勾:“啊,认得。”

  秦子期便呜呜的掉眼泪,又问:“那他去哪了?”

  小柒笑着瞧他:“别担心,好好活着呢。”

  秦子期有些高兴,又哭又笑的,他挨在小柒身边,认真的瞧他,忍不住道:“我可以问问,你在真实梦魇里,都瞧见了什么?”

  小柒一怔。

  真实梦魇里都瞧见了什么?

  清澈漂亮的漆黑眼眸一瞬间蒙上阴霾。

  那对于他来说,可真是噩梦。

  他看见自己无数次杀死了冉冉。

  清溪山初遇的时候,他憎恶她胡言乱语,在意识回到本体时,用紫雷轰碎了她。

  清溪村再遇的时候,他挣开绳索,用灵剑捅穿了她的脏腑。

  清溪山她误入卿和领地,背着登登下山的时候,他没有回头救她,而是冷眼看着那巨大的斩击将她切成两断。

  太华城常府,她救阿丁的时候,他走的毫不留情,她被执剑捏碎了头颅。

  还有后面的无数次,她在境云城被昊天欺骗,为了阻止聚杀阵启动,自刎于众人眼前,他冷漠的站在一旁,无动于衷。

  而他的结局无一例外,成了一柄丧失自我的杀戮之剑。

  那细节太过真实他完全支撑不住,好在清醒过来,发现一切都是梦。

  秦子期还在眼巴巴的看着他。

  他回道:“梦见我亲手杀死了心爱的小姑娘,很多次。”

  秦子期目露悲伤。

  小柒笑眯眯的道:“所以以后,要加倍对她好呀。”

  ·

  云冉冉走到深坑面前,才发现自己误会了,这并不是深坑,而是一个巨大的黑色窟窿。

  流放之地是个岛屿,底部是悬在深渊之上的,如今玄龟甲破裂,岛屿变得脆弱,中央地带便坍塌成了一个空洞。

  俯身望去,这个黑色窟窿直通深渊,底下黑魆魆的,什么都瞧不清,只有呜呜的风声不断响起。

  内里传来熟悉的气息,她可以确定,苍珏就在下面。

  比别处更为浓郁的精神力将深渊牢牢封死。

  她要如何进去,又要如何将他带出来呢?

  而且,她忽然想起一件让她心惊肉跳的事情,流放之地十日,外界不过半柱香,云谏在流放之地约莫待了三个月,可苍珏却被镇压了十数年之久。

  外界的十数年……

  他如今,还活着么?

  ·

  【流放之地·深渊】

  周围是追击而来的赵家护卫,愤怒的嘶吼声在身后响起。

  姑娘距离他很远,她小脸一白,逆着人群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就往远处跑。

  他刚刚捅死赵元翼,身上都是血,手里还握着刀,猝不及防被她拽住手拉着跑,一时有些诧异。

  她在做什么?难道是要保护他?

  可是,怎么可能呢。

  没有人会保护他。

  十年间他信任了无数次……都是骗局……

  没有人会为了他这样做,她一定有她的目的……

  那姑娘拉着他跑了许久,终于抽空回头。

  “师兄,这会儿消息肯定传城主那了,城门怕是出不去,你往南郊跑,躲起来,我去接小柒,接到了就来找你。”

  她说的的确真挚,可要他怎么信?

  从前也不是没有过……

  那姑娘又道:“师兄别担心,我会保护你。”

  身后是叫嚣着追上来的赵家护卫,前方是姑娘跳动的黑发。

  他晦涩难明的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保护么……

  他半敛着眼睫,藏起眸中深不见底的黑暗,薄唇轻抿,忽而松了力气。

  假的吧……

  不可能的……

  原本就跑的极快,后方突然撤力,前方自然握不住,姑娘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离的极远。

  他站在原地,看见她惊愕的模样。

  她会回来救他么?

  没人会回来救他。

  身后是潮水般握着刀追上来的护卫。

  明明知道不会有人来救他,心里也这样笃定,可莫名的又升起期待。

  如同那永不会开花的十年。

  就在这时,他看见那姑娘拼命隔开人群,不顾一切的冲过来,奋力朝他伸出手,大喊道:“师兄,抓住我。”

  身后的追兵已到近前,刀锋落下,那姑娘却并未转身,而是硬生生的挤进了刀光剑影之中,一只手祭出灵剑勉强格挡,另一只手死死的握住了他的手。

  她张着口,焦急的同他说些什么,他一个字儿也听不清,随后手腕便传来一股大力,将他从刀网之中拽了出来。

  她拉着他玩命的奔跑,他什么也听不见。

  这是第一次,有人……

  他看着姑娘的侧脸,用力记住她的眉眼。

  随后,他凝出一把匕首,用力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鲜血一瞬间飞溅。

  ·

  一座小巧的别院孤寂的伫立在一片黑暗中。

  屋顶和院落的四角被黑暗侵蚀,剥落了灰白的墙皮,那黑暗还在逐渐向里吞噬,吞掉这座小院子看来只是时间问题。

  院落内十分简单,一棵枯树挂着一盏破旧的煤油灯,一张石桌下是一只石椅,地上洒满了白色的宣纸。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连一株花草都没有,就像是主人心里清清楚楚,这些花草绝无开花之日一般。

  一个白衣少年四肢摊开的躺在枯树下,他喉咙处破开了一个大洞,鲜血涌出来,在他身后汇聚成洼。

  他双眸紧闭的躺在血泊中,像是死了很久。

  这里空无一人,黑暗孤寂,他躺了多久,是死是活,无人能知。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就在煤油灯将将熄灭之时,少年茫然的睁开了眼。

  他紧抿着唇,抬手捂住喉咙,随后一言不发的坐起身,在原地缓了许久,才挣扎的爬起来。

  他白色的衣服被血液染透,湿漉漉的,他站在枯树下,拨了拨煤油灯的灯芯。

  那微弱的唯一的光亮这才重新稳定起来。

  他在石桌前坐下,松开捂住喉咙的指尖,手掌之上全是血。

  他低着头,长而浓密的睫毛盖着漆黑的眼,片刻之后,指尖上凝出一把血红的毛笔,而石桌上则铺开了一张白色的宣纸。

  他开始沉默认真的在那张宣纸上勾画。

  红色的墨汁一笔一划的落在宣纸上,勾勒出一个女孩儿温柔的眉眼。

  随着女孩儿画像的成型,他身上的血液便一点一滴的消散,像是都汇聚到了那红色的笔尖之上,融进了女孩儿的骨血之中。

  他画了一张又一张,直到整个院子里都铺满了那女孩儿回眸的画像,直到他的衣衫重新变回白色才停下。

  然后他扔掉毛笔,坐在冰凉的石砖上,随手捡起一张女孩儿的画像,看的格外认真。

  这女孩儿是突然有一天闯进他梦中的。

  他在这深渊之下待了不知多少年,数不清的时光都孤身一人,起先他也出去过,可一踏进黑雾中,那些埋葬的十年便将他淹没。

  他无法走出一步,便退回此处。

  这是他的天然牢笼,这是他葬身的孤岛。

  他日日在这里眺望黑色的远方,不知这痛苦有无终途。

  直到有一天,他在黑雾中模模糊糊看到了一个女孩儿,什么预兆都没有,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他眼前。

  很熟悉,又很遥远。

  他想,应是在这里待的过久出现了幻觉。

  可那女孩儿在黑雾中冲他招手,笑着道:“我保护你。”

  他是不信的。

  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走到院子口,忍不住朝她伸出手。

  那一次,他差点没能活下来。

  他陷入了真实梦魇,跟着那女孩儿跑了很远,最后的结果及其惨烈,他心神溃散,差一点就死在了真实梦魇中。

  那天,他苏醒后躺在冰凉的院子中,鲜血染红了石砖。

  他看着头顶黑暗虚无的天空,抬手遮住了眼睛。

  果然是一场梦……

  这世间哪会有这样的人……

  明知是一场梦,明知是虚无,可他竟还是上了瘾。

  待他重复恢复行动力之后,他便跨入黑雾中,再次进入真实梦魇。

  那女孩儿朝他伸出手。

  他便伸手握住,认真的看着她的脸,想要铭记在心。

  因为在这之后,事情的发展便会朝着相反的方向行去,他无法承受,再经历一次必定崩溃,陷入死境,于是他便在最后一刻凝出匕首,割断自己的喉咙。

  濒死状态精神力溃散,真实梦魇坍塌,他就能重新回到院子。

  无法动弹的昏迷几天,再从自己的血液中醒来。

  在精神力和身体缓慢修复的时刻,他便会画下女孩儿的画像。

  待得身体恢复好,他便饮鸩止渴般的再次走进黑雾中。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少年撑着脸颊,认真的看画像中的女孩儿。

  他知道是假的,是真实梦魇的幻象,但还是不可自拔。

  这是第一次有人握住他的手,说要保护他。

  他就是想听这句话,假的也没关系。

  想要听很多遍,一直听到死去的那一天。

  他就孤身坐在院落中,静静的看着那幅画儿。

  不知过了多久,喉咙间的伤口已经愈合,他便站起身,那些宣纸尽数跌落,他平静的朝院子边缘走去,他立在院子与黑雾的交融处,微微一顿,抬脚迈了进去。

  片刻之后,那少年便如破布一般重新出现在院中冰凉的石砖上。

  他四肢摊开的躺在地上,喉间破开一个大洞,鲜血不断的从中涌出,他紧闭着眼睫,一动不动。

  像是做了一个甜美又残忍的梦。

  他明明可以醒,但他不愿醒。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缓缓睁开眼,同曾经做过的一样,他捂住喉咙坐起身,待得鲜血染透指尖,便摇晃着站起来,正要往石桌前走的时候,黑雾中忽而出现了一个女孩儿的身影。

  她表情有些茫然,像是在找什么,就在看到他的一瞬,眼眸骤然亮了起来,大喊一声:“苍珏。”

  他一怔。

  上次也是如此,差点骗走了他的性命。

  可他总是无法抵挡。

  他的身体尚未复原,喉咙处还在流血,他也想着是否缓一会儿再去。

  可她站在那里叫他的名字……

  无法抗拒……

  于是他流着血走上前。

  那姑娘在迷雾深处,喜悦的朝他跑来,不过片刻,便到了近前。

  她笑的那般开心,一边说着终于找到你了,我可是从那高处跳下来的呢,一边朝他伸出手。

  “快,别愣着,跟我走吧。”

  他低眸瞧了瞧,他刚刚元气大伤,若是握上去,应当无法出真实梦魇,这次怕是死定了。

  可是她叫他跟她走……

  这样的甜美谎言叫他如何拒绝……

  他便当真伸出手,握住了那白皙的小手。

  那姑娘起先很高兴,可在他打量他之后,忧心忡忡的道:“你的伤口好严重,你要不要紧?”

  她指着他的喉间,在自己身上翻来翻去,翻出了一条白色的丝帕,轻声道:“你别动。”

  她说完便抬手将那丝帕按在他喉间,轻轻的,温柔的擦去了血渍。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觉得真是一个美梦。

  就在姑娘擦完,重新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忽而凝出了一把匕首。

  美梦之后永远都是撕裂,真实梦魇,是永恒的痛苦,他不能看见这姑娘死在他面前,他无法承受。

  他将匕首搁在喉间,正要用力,却猛然被那姑娘打掉。

  他听见她惊慌失措的声音。

  “苍珏,你做什么?”

  他微微有些吃惊,她打掉了他的匕首?

  他忍不住问:“这不是梦么?”

  那小姑娘踮起脚,在他耳边大声吼道:“我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腿都要摔断了,这怎么可能是梦啊!”

  他惊讶的看着她,久久无法回神。

  片刻后道:“是新的幻觉?”

  小姑娘一愣,再次大声吼道:“不是幻觉,我可热乎了,不然你摸摸看啊。”

  她喊完便朝他伸出了自己手臂。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那点纠结之色始终无法散去,徘徊在立刻割断自己的喉咙还是继续同她相处之间。

  视线再次落在了那纤细白、嫩的手臂上。

  他这人实在脆弱,进入真实梦魇毫无生存之力。

  尤其是在这小姑娘面前。

  她叫他摸她……

  他如何能拒绝?

  他眸色一沉,看向她纤细的腰身和修长的双腿,最后落在那鼓励的漆黑眼眸上。

  他喉间蓦然干涩,片刻后哑声道:“你想进屋去床上,还是就在这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