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臻醒来的时候，头疼得厉害，他一边用力捏着自己的额头，一边艰难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靠在床头浅眠的叶白华。
叶白华眉心微皱，看起来有些疲惫，睡得不算多么安生，像是照顾了他一晚上。
一时间，霍云臻心情有些复杂。
或许是感受到了什么，再加上本就浅眠，这个睡眠姿势也绝对算不上舒服，叶白华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霍云臻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心虚，所以他下意识地移开视线。
叶白华注意到霍云臻放在额头上的手，“头疼？”
霍云臻有些含糊地应了一声。
叶白华将霍云臻扶起来，从床头拿了个抱枕塞到后面，让霍云臻靠着舒服些，然后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倒了些热水进来，塞到霍云臻的手里。
“宿醉醒来头疼很正常，”叶白华一边说，一边从抽屉里找出药瓶，倒出两片药来，“先吃个药，吃个药会舒服些。”
“嗯，好。”霍云臻接过那个药片，吃了。
叶白华从他手里接过水杯，顺手塞给他两块水果软糖。
霍云臻愣愣地看着那两块糖，犹豫了一下，剥开送入嘴里，甜味很快侵/占了他的味蕾。
叶白华身上好像总是装着糖。
他以前也从叶白华手里拿到过糖。
“还喝水吗？”叶白华问道。
“不用了，”霍云臻客气道，“谢谢。”
“昨天晚上，麻烦你了。”
“哪里需要这么客气？”叶白华笑笑，“说得好像我以前没有麻烦过你一样。”
虽然霍云臻说了不用，但叶白华还是倒了杯水，放到了床头，霍云臻一伸手就能够到。
“饿了吗？”叶白华又问，“吃早饭吗？”
不等霍云臻回答，他又道：“我下去看看。”
“……好。”
霍云臻目送叶白华出去，叶白华肩膀应该不大舒服，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但是他努力克制，霍云臻看到叶白华几次抬起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就这么放下去了。
“他出门后是不是在敲肩膀？”霍云臻突然在脑海里问系统。
“对。”
所以果然是肩膀不舒服吧？想想也是，叶白华长手长脚的，握在床头靠了一晚上，醒来必然不会舒服到哪里去。
“他照顾了我一晚上？”霍云臻又问道。
“嗯。”系统应了一声，似乎是不想多说什么。
霍云臻没有注意到系统的异常，干巴巴道：“我昨天喝醉了。”
“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那倒没有，”系统叹息，“你只是一直在说回家，不过叶白华明显没有理解你的意思。”
霍云臻小小地舒了口气，但不知道为什么，心情还是有些沉重。
“你半梦半醒的时候，跟叶白华说了句，别喜欢我。”
一时间，霍云臻甚至不知道作何反应。
好一会儿，霍云臻问道：“……那，他答应了吗？”
“没有。”系统飞快道。
霍云臻抓起床头的水杯喝了一口，心情复杂。
糖果的甜味还在口腔中残留，霍云臻看着手里的另一颗糖，陷入沉思。
系统也保持安静，并没有打扰他。
很快，叶白华端着托盘上来了。
“宿醉之后，还是吃点清淡的吧。”
“有白粥，我加了点糖，尝尝看？”
叶白华将托盘放在床头，除了白粥，还有鸡蛋、虾饺和小笼包，以及一叠小小的榨菜，看起来味道都挺不错的，霍云臻却没什么食欲。
叶白华将勺子送到霍云臻嘴边，霍云臻伸手去接，叶白华避过去了，笑道：“病号的特殊待遇，算是你以前照顾我的报答。”
霍云臻摇头，“我自己来。”
叶白华看了他一会儿，好笑道：“哪至于这么客气？”
叶白华将勺子递给霍云臻，霍云臻将那勺子粥送入嘴里，叶白华又将碗递过来，但是在霍云臻接过碗的时候，叶白华悄悄使了个巧劲。
霍云臻差点没接住那个碗，叶白华赶紧扶了一把，“还是我来吧。”
“别一会儿不小心全扣床上。”
霍云臻强行转移话题，“听说醉酒之后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昨天，”他顿了顿，“还好吧？”
“还好，”叶白华面不改色，“你既不说梦话也不耍酒疯，就喊了两句回家之类的，很快就睡着了，安静得很。”
霍云臻看了眼叶白华，轻轻道：“那你为什么从我这守了一晚上？”
叶白华：“……”
“如果真像你说得无事发生，你没必要从这里守着。”
叶白华：“……”
“所以，发生了什么？”
叶白华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
“你大概做了个噩梦，”对上霍云臻的眼睛，叶白华别开了头，“好吧，不止一个。”
“你应该是梦到了你的父母，一直在喊回家。”
“后来，还哭了。”
“我有点不大放心，再说了，你又不是没照顾过我。”
叶白华耸了耸肩，“当初我生病，你可不止照顾了我一个晚上吧？”
“我这报恩，也没什么毛病吧？”
叶白华笑笑，若无其事的样子，显然不打算将那个“别喜欢我”的事情说出来。
霍云臻低头看着那碗白粥，叶白华不打算说，他确实没办法撬开叶白华的嘴/巴，但是——
他还可以再说一遍。
快刀斩乱麻，再拖下去对谁都没好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趁着他在酒精的作用下，还有些勇气的时候。
果然，坏人真的不是想当就能当的。
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霍云臻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的。
他深吸一口气，这么多天的逃避，也该有个交代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可以称之为恐慌的情绪涌上心头，霍云臻一只手覆盖在另一只手上，用力捏着他的手指。
“没什么可报恩的，”霍云臻尽可能用若无其事的声音说，“之前我……”
“不想喝粥？吃个虾饺吗？我记得你挺喜欢的。”叶白华打断了霍云臻。
霍云臻没有理会叶白华，继续道：“……之前我喜欢你，在追求你，哪有追求人的时候什么都不做的？根本称不上什么报恩不报恩的，你不用记得那些。”
“阿臻，”叶白华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道，“虾饺不喜欢了吗？那试试包子吧？方天闻说这是他们家大厨的一绝，你一定会喜欢的。”
叶白华语气风轻云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是他一直在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却没有停下来。
霍云臻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眼底茫然，又带着难以掩饰的难过。
叶白华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他也安静地看向霍云臻。
霍云臻仓促地移开头，或许是因为宿醉的眼睛，他感觉鼻尖酸涩，难受极了。
或许，一会儿可以去医院看看。
他这么想着，语气很轻，就像半夜里的梦呓，“我不喜欢你了，叶白华。”
空气里安静极了，霍云臻能感受到叶白华在看他，但是他却不是很想看叶白华。
“哦。”
好一会儿，霍云臻听见叶白华这么说，语气十分平静，仿佛在说这有什么。
“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呗。”叶白华听到自己若无其事的声音，隐隐似乎有些笑意。
这一刻，他仿佛被分裂成了两个，一个就在霍云臻面前，言笑晏晏风平浪静，演技高超，没人可以看穿他的真实；而另一个，就那么飘在半空，无数负面情绪包裹着他，那些被他强行压抑的糟糕念头又一次将他笼罩。
“吓死我了，”叶白华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那姿态有些夸张，眼底的笑却很放松，似乎松了口气一样，“我还以为……你要和我从此势不两立再不来往什么的呢。”
“幸好不是。”
“我快吓死了。”
霍云臻突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叶白华又道：“我们又没有在一起，你之前说喜欢我的时候我也没给你回应，你现在不喜欢我了，不也是你的自由吗？我还没有干涉你的权利。”
叶白华声音温柔可靠，就仿佛在开导霍云臻一样。
但实际上——
骗人。
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为什么不敢看我？
骗人。
你招惹了我，就没有退缩的自由。
骗人。
我才没有受到惊吓，我才没有不在乎，你别想、别想就这么骗我。
我不想信你这句话。
霍云臻有些错愕地看向叶白华，似乎没想到叶白华会这么说。
叶白华轻描淡写道：“除了这个之外，我之前被人算计，是不是你帮我摆平的？”
霍云臻没说话。
“我被人污蔑，被人下绊子，是不是你护着我的？”
霍云臻依然保持沉默。
“有人恶意封/羽/熙杀我，是不是你给我介绍工作的？”
“霍氏可不会无缘无故就想涉及娱乐产业，尤其是这样涉及一棍子，就仿佛是什么心血来潮一样。”
叶白华的语气中似乎有些好笑，“我的工作就此恢复正常，我可不认为是我的仇家恢复了良知。”
“还有，当初那个综艺，不也是你帮了我，才让我免于被嘲？”
“那之后一连串的手段，想想也知道能把我黑成什么样子，我还能心平气和地站在这里，不全是你的功劳？”
“更不要说我生病的时候你照顾我，我出事了你都站在我这边，我从未在任何人身上感受过这种支持和帮助，是你让我相信我不是最一无是处的那一个。”
“可是——”
霍云臻拔高声音，似乎想要反驳，但被叶白华更大的声音压了下去。
“就算你不喜欢我，你对我的这些帮助都是实打实的，我对你的感谢也都是应该的。”
“阿臻，我们还是朋友，对不对？”
还是……朋友……？
那一瞬间，叶白华把霍云臻那些想要反驳的话统统堵了回去。
趁着霍云臻愣住了，叶白华立刻将话题的主动权抢了回来。
“喜欢不喜欢的吧，我也不懂，”叶白华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也没人教过我这些，我也搞不清楚，如果之前给你带来困扰的话，真的很抱歉。”
叶白华说着，还退后两步，给霍云臻鞠了个躬。
道歉道的真心实意，仿佛他真的一点都不喜欢霍云臻。
霍云臻更懵了。
“统？统？？”霍云臻在心里高呼，“这……你怎么看？”
系统：“我……我有点懵。”
“他好像说得……不是假话？”
“心跳速率什么的都很平稳，他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系统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但是数据告诉他，还真没什么不对。
想想也是，在原剧情里，主角一辈子没有动情，不知情爱，现在哪里会随随便便就懂得喜欢什么的呢？
不过是因为宿主帮了他许多次，又表达了“喜欢”，主角觉得自己需要报恩，于是回报以“喜欢”。
系统觉得自己真相了。
霍云臻一直没说话，叶白华倒是说了许多，但是得不到霍云臻的回应，他似乎有些焦躁了。
“或许，”叶白华抿唇，缓缓道，“我们可以合作。”
霍云臻鹦鹉学舌，“合、合作？”
“对，”叶白华点头，“霍氏也想要往S星发展吧？”
“我可以和霍氏合作。”
“S星，我熟。”
叶白华笑起来，孜孜不倦地和霍云臻说了半个小时的有关霍氏在S星的发展方向，将霍云臻说得一愣一愣的，刹那间回到了听天书这一行列之中。
末了，叶白华说道：“阿臻，你觉得呢？”
霍云臻茫然点头。
叶白华笑了，眼底满是诚恳，“你放心，未来的叶氏，必然是霍氏最忠诚的盟友。”
霍云臻：“……好。”
这事情的发展好像挺出人意料的。
望着侃侃而谈的叶白华，霍云臻陷入了茫然。
这剧情……到底是对了还是不对啊？？
余光扫过霍云臻，叶白华的手无意识地从胸口滑过，他的心脏正剧烈地跳动着，那动静似乎让他的手跟着一起颤动。
不要急、不要急、别再把人吓跑了。
叶白华仰起头来，眼睛贪婪地从霍云臻身上扫过。
起码人还在这里。
会有办法的。
先把人稳住，既然霍云臻不想让他喜欢，那么他就“不喜欢”。
只要霍云臻以为他“不喜欢”，那么霍云臻就会松懈下来，就像以前一样。
他有时间慢慢来。
网要一点一点地落下，这样才能捕到他想要的。
以喜欢，以爱，以霍云臻想要的、愿意接受的一切。
慢慢来。
叶白华掐了自己一下，重新端起粥，对霍云臻露出了一个笑，“喝粥吗？”
“朋友之间互相照顾，也不用那么紧张。”
“我总不能占了你那么多便宜、让你照顾了那么久，什么都不还吧？”
“还是不是朋友了？”
作者有话要说：
霍云臻：我是不是自作多情了？
霍云臻：早知道就不纠结这么多了【】
霍云臻：但还是感觉有点怪怪的orz
叶白华：
所有小可爱都有小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