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星雨再也不能直视自己那套高中校服了。
自从那天晚上和季闻一起，在A高图书馆听了半宿安保小哥的组团抓蛇后。
他现在看到水笔、校服、练习册，就像出了条件反射似的，原地表演一个转身暴走，先打一顿季闻再说。
哦，还有奶嘴和蛇。
妈的，太羞耻了，那可是自习室啊！
这辈子都不会再穿校服了，再穿一次他是狗！
叶星雨放狠话的时候信誓旦旦，然后没几个小时，他就被自己啪啪打脸了。
今天周末，距离公司迁走还剩三天。
业务人力已经交接的差不多了，叶星雨昨天陪季佑逛完水族馆，今天趁着来给他妈妈当油画模特，顺便把那宝贝行李箱也带了来。
“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叶雅芝放下茶杯，爱不释手地翻看着一箱子小东西，没能参与叶星雨的童年本来就是她最大的遗憾，现在这些小衣服小玩具对她来说简直是天赐的惊喜。
什么豪车别墅，珠宝古玩，都比不过这一箱小礼物！
“都给妈了，拿去随便玩。”
叶星雨豪气的一挥手，被妈妈夸的有点飘飘然。
“儿子你好厉害啊！”
“十三岁就在金色会堂有和前省长的合照了？”
“全国科技大赛少年组一等奖，这个证书含金量很高唉！”
“呜呜呜呜，儿子你怎么能这么优秀，妈妈好感动的！”
叶星雨总算知道自己放彩虹屁的天赋是从谁身上继承的了，看不见的小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
“哈哈哈……也没什么了，全国科技大赛是以学校为小组单位参与的，还有别的同学和老师的功劳，又不是全都靠我。”
叶星雨给感动到泪目的叶雅芝递了纸巾，顺势把同组同学也拎出来吹了一遍。
毕竟这个证书是他求学生涯里，唯一一个被筛出来送给妈妈的一等奖证书。
为什么是一等奖，因为这个比赛，季闻和他一组。
咳。
一个精心包裹的物品被拆开，这个与证书一齐并列的，是个剔透晶莹的水晶奖杯。“全国科技大赛一等奖”的磨砂小楷在纯白阳光下折射出漂亮的光晕。
原本这是一个小组奖杯，属于他、季闻和另一个同班同学，但因为那个同学自愧整个比赛没出太多力，于是只拿了属于他的那份证书，把奖杯留给了他和季闻。
宇。
熙。
独。
家。
可能是被叶星雨望眼欲穿死盯着奖杯不放的眼神吓到，也可能是真像季闻说的，他家里陈列柜摆满了，没地方放。
反正当时的季闻酷酷的扭头走了，这奖杯就落到了叶星雨手里。
然后现在，又被叶雅芝小心的拿起来，反复擦拭，点燃了她骨子里艺术家独有的灵感源泉。
叶雅芝忽然道：“儿子，今天咱们不画秋日风情了。”
原本已经拿起那捡破烂一样迷之艺术气息布条衣服准备换的叶星雨，歪着头疑问：“不画秋日风情，那画什么？这衣服我还用穿么？”
“扔那就行，你来穿这个。”
叶雅芝从箱子里递来一身叶星雨无比眼熟的衣服，蓝白相间，金色校徽，又双叒叕是他高中时候的校服！
叶星雨嘴边的微笑尬住了，有一股吐血的冲动。
然而叶雅芝毫无察觉。
“你领奖杯那天一定很帅吧？”叶雅芝有些向往，又很难过，“那时候妈妈人在国外，没能在现场看到你领奖的样子，今天你就穿上校服捧着奖杯，让妈妈画下来当留念？”
“……”
叶星雨无法抵抗他妈内疚又渴望的眼神，但是他又不想违背誓言当狗，试图挣扎道：“我去网上给你找找当年的照片？我记得A市快报应该现场拍了照……”
叶雅芝失望：“但是照片，和油画还是不一样啊。”
是不一样啊，网媒的照片里，叶星雨只是个站在同学旁边，主持人后面，对颁奖教授深深鞠躬的少年。
但在叶雅芝的心里，他是手捧奖杯，颁奖台上独一无二的，最耀眼的光。
回国以来，出于愧疚和补偿心里，叶雅芝从未过多管束叶星雨的生活工作，只是尽力当好一个妈妈，默默对他关心。
这还是第一次，提出了一个心愿，想要叶星雨配合她完成。
叶星雨只坚持了一分钟，就拜倒在妈妈期待的目光下。
但男人说出去的话，钉在板上的丁。叶星雨从心底依旧是拒绝当狗的，于是他又颠颠的回季家，把季闻那身洗白白的校服拎了来。
给妈妈鬼扯的理由是：他当年的衣服有点小，季闻的校服大他一号，现在穿正好。
这样就不算违背早上发的誓了，他好机智！
...
当油画模特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叶星雨捧着奖杯站在那凹造型，有一搭没一搭和妈妈闲聊。
从艺术到生活，不知怎么就又聊到了叶星雨上学的时候。
笔下的油画初具雏形，叶雅芝道：“你成绩那么好，上学时候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那怎么会。”
叶星雨吹牛吹的和真的一样：“你儿子天赋异禀，聪明的很，课文过目不忘，例题举一反三。什么月考季考都是信手拈来，不复习都能躺赢拿第一！”
叶雅芝疑惑，停下画笔：“可是……我记得你以前每次考试，好像都会因为成绩不理想被罚得很惨。”
“……”
叶星雨竟是不知道自己每次考试都屁股被抽肿的事，一年回国一趟的叶雅芝都有所耳闻，改口道：“刚刚口误，不复习都能躺赢第二名！”
↑骗人的，每次考试复习到呕吐。
深色颜料一点点涂开，叶雅芝眉目温婉，认真褒奖道：“第二名也很厉害了，A高内院学生各个都是精英，能一直保持这个位子，小辰一定每天都很辛苦。”
叶星雨被夸的不好意思：“还行吧，第一名比我更辛苦。”
不但要随时警惕他成绩上超车，还要每天抽出来时间收拾那些找他茬的刺头。
不吹不黑，季闻是真心实意的辛苦。
“嗯？”叶雅芝奇怪道，“第一名是谁？听你的语气，难不成还一直是同一个人么？”
“你邻居啊。”叶星雨趁机给季闻刷一波存在感，“这个家伙简直不是人，我和他同学六年啊，硬是让你儿子坐了六年老二的板凳。”
“我说你们的感情怎么那么好。”
叶雅芝被他浮夸的表情逗笑，感叹道：“你能在危险的时候遇到刚回国的老同学，也是天赐的运气了，真的有缘。”
她对季闻的好感度大涨，笑眯眯地继续作画，还原出她心中那个灯光灿烂的颁奖台。
气氛融洽，当了半天模特的叶星雨觉得来了时机，半真半假的感叹一句：“唉，我要真有个季闻那样的哥哥就好了，我真的太喜欢他了。”
“嗯嗯。”叶雅芝含笑点头，认真把画笔上不听话的毛刺摘掉。
“……”见被无视，叶星雨又道，“妈，你是不是也很喜欢他？如果他给你当儿子你愿意吗？”
“啊？”叶雅芝有点懵，又笑了，“我愿不愿意有什么关系，季闻肯定是不愿意的。”她摇了摇头，“妈妈有你就够了，别人家的孩子我不羡慕。”
叶星雨好感动，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我就是说如果嘛。”叶星雨不死心的又问。
叶雅芝手中的画笔停下，她蹙眉想了半晌，忽然严肃的盯着假装无事的叶星雨：“你和季闻是不是——”
叶星雨心里咯噔一声，紧张的差点把奖杯给掰烂了，以为自己今天试探的太过，被他妈发现了什么？
谁料叶雅芝话锋急转：“是不是拜把子了？”
叶星雨：“噗。”
怎可能拜把子，这辈子都不会拜把子，拜天地还差不多！
叶雅芝却以为自己猜对了，无奈笑道：“这是你和季闻的事，你们两个私下处理好就行，非要季闻叫我干妈，他也会很尴尬的。”
叶星雨想替季闻说他一点都不尴尬，简直做梦都会笑醒。
但肯定是不行的，于是叶星雨在心里挠了两下墙，厚着脸皮换了个话题。
“妈，等我D市忙完想去你在国外的家也看看。”
叶星雨努力把自己的脸憋红，作出不好意思的样子，“你不是说那里政.策开放，有好几条街和公园么？我想挨个转转，感觉蛮有意思的……”
这一下，叶雅芝的画笔啪的掉在了地上，她惊愕地看着叶星雨，脸上的表情逐渐气恼：“你想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叶星雨表情无辜道：“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叶雅芝明显不信，但又不想和儿子生气，勉强道：“别去了，都是一些同性恋谈恋爱的地方，你去看万一被谁缠上，又是好大的麻烦。”
她捡起画笔丢到水桶里，脸上的表情有点难看。
气氛冷场，叶星雨心道完蛋，看来他妈是真的很不喜欢聊这个。
这可怎么整？
对于怎么和老妈坦白自己的性取向，叶星雨也是两眼一抹黑，但总归今天肯定是不能再说，不然肉眼可见的一首凉凉。
再拖拖……以后找机会吧？
叶星雨安慰自己，又想起周敏劝他的话，渐渐止住胡思乱想。
没有哪个妈妈不希望孩子们好好的，只要他能和季闻好好过，不红脸，日子久了，他妈总会想通的。
稳住，坚持就是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