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文雅是季家老爷子的老来女, 今年30岁。
听林姨说她高中就出国读书，之后结婚也在国外。季家的珠宝生意海外业务，一直都是她在管理, 季文林非常信任她。
季家老爷子过世，除了给季文雅海外的生意, 还给了她国内的几处房产, 集团的部分股份。
两兄妹不存在争产的情况。
她不喜欢蔡静云, 也不见得是真的喜欢前嫂子。季北很小的时候就诊断出有自闭倾向, 她从来没说要将季北接到身边照顾，反而在蔡静云生下龙凤胎后, 表现出极大的善意和宠爱。
元锦暗自琢磨了一阵，开门去找季北。
有了游戏后，每次散步回来他就待在书房里玩游戏，哪儿也不去。
“季北, 你姑姑回来了, 我过去一趟很快回来。”元锦抬手敲了下书房门, 见他没反应，只好走到他身边拿走他手里的手机, “姐姐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季北抬起头看她，下一瞬便站起来，漠然出声，“一起，欺负你。”
“姑姑没法欺负我, 你好好待着，我很快回来。”元锦伸手揉他的脑袋，“没人能欺负姐姐, 听话。”
季北低下头，拿回手机重新坐回去，“等你。”
元锦笑了下，扭头出去。
主楼离他们住的副楼有10米左右，走到门外不远，龙凤胎的声音就从屋里飘出来，听起来非常开心。
“苏小姐，大小姐在等你。”佣人从主楼出来，看到元锦到了附近，立即小跑上前提醒道，“大小姐还让我们跟你说，没有规矩的人不用守规矩。”
“知道了，我一会亲自谢谢她全家。”元锦弯了下唇角，脚步没有任何改变。
季文雅骂人挺有一套的。
走进主楼客厅，龙凤胎回头看过来，眼里写满了得意和不屑，一副“我们有了靠山根本不怕你”的模样。
“季总好。”元锦无视他们眼里的得意，打过招呼，大大方方坐下，“我是苏元锦，是蔡静云女士和前夫生的女儿。”
“你就是那个欺负我宝贝侄子和侄女的乞丐？”季文雅抬高下巴，眼神犀利，“她蔡静云不过是我哥的员工，我可不认她是我嫂子，养一个不够还带个拖油瓶跟着。”
“法律认可他们的夫妻关系，你哥死了她能分到遗产就行。”元锦微笑看她，“来之前我觉得季女士怎么也是大家闺秀，没想到也不过如此。细想也是，季家做珠宝起家是在改开之后，算不上大家。”
季文雅噎住，又惊又怒地看着她，“你果然没什么教养，这里是我家，请你立即收拾东西滚出去。”
“季女士的教养也般般，这里是你家没错，但也是蔡静云的家。”元锦留意到自己每次提到蔡静云，季文雅眼里都会浮起强烈的恨意，黛眉微扬，“季伯伯即便是不娶蔡静云也会娶别人，你别忘了自己身上有季家的基因。”
兄控到一定程度不知道收敛，就不是简单的兄控，而是精神障碍。
她很怀疑季北兄弟俩的妈妈，是不是真的死于羊水栓塞。
蔡静云是在季文林前妻过世后才到江城工作，受聘进入季家的珠宝公司担任设计师，之后跟季文林擦出火花闪婚。
小姑子对不是小三的嫂子恨意汹涌，这种可怕的占有欲，真的不能用兄控来解释。
“苏元锦你给我立刻滚出季家，滚！”季文雅恼羞成怒，“我跟哥哥说过了，家里的一切有我做主。”
这么多年没人看出自己的心思，苏元锦为什么能够一眼看穿自己？
“不好意思，我的合约是跟季伯伯签的，他不在场的情况下，没人能强行解除合约。”元锦倾身过去，距离很近地看着她笑，“季文雅，你身边有个人。”
季文雅脊背一僵，脸色骤然变得惨白，搭在腿上的手止不住发颤。
元锦脸上的笑意淡去，慢悠悠坐直，“季辰逸和季辰辰就不劳你费心管教了，季伯伯好像还不知道，自己的亲妹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没兴趣掺和季家的事。
龙凤胎继续让她教下去，待自己离开后，一定会变本加厉的欺负季北。
那小孩已经很可怜，不能因为自己再遭遇更多的不公。
“滚！”季文雅推开她，毫无形象地站起来往楼上跑。
元锦也站起来，抱着手臂似笑非笑，“我亲爱的弟弟妹妹，你们失望的样子真好看。”
龙凤胎：……
姑姑的战斗力原来这么渣的吗？
元锦不等他们回魂，抬起手一人一个爆栗，扭头出去，“我之前怎么教你们的。”
“姐姐慢走。”龙凤胎苦着脸出声。
林姨在一旁看得想笑不敢笑，缓了缓，回想起元锦说的话，心里猛地咯噔了下。
她是说……大小姐喜欢先生？不是妹妹对哥哥的那种喜欢？
这……林姨抬手拍了下自己的嘴巴，暗暗提醒自己不要多嘴，也不要多管闲事。
自己在季家已经有20多年，大小姐对前夫人的态度很差，对蔡静云更差。她一直以为，大小姐是嫌弃她们的出身配不上先生，没想到还有别的原因。
……
季文雅在季家老宅住了三天，没等季文林夫妻俩出差回来，匆匆收拾东西出国。
没人当靠山的龙凤胎被元锦逼着，处处讲礼貌讲规矩，学着关心哥哥关心姐姐，嚣张的气焰彻底被掐灭。
有弟妹伺候的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元锦的身体恢复过来，各项指标都达到健康人的标准。
给季北写的游戏，他已经玩到第七关，还有三关通关。
这期间，她顺利跟国外的一家图片网站签约，成了一名摄影师。签约的照片是她每天早上出门，做康复训练拍的一组清洁工工作、生活照。
除了成为签约摄影师，她拿着季文林支付的报酬在海外炒股，赚了一千多万的外币。
这些钱足够她出去玩很久。
元锦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主动去找蔡静云，告诉她自己要走。
“你……不打算留下来。”蔡静云有些意外，“季北的转变很明显，你季伯伯希望你能留下。”
季北还是不喜欢跟人接触，说话时也不看人的眼睛，经常无视他们。但他偶尔会到主楼，跟他们一起吃饭，会说再见。
“我留下不合适，也没必要。”元锦保持微笑，“我们之间的母女情分早就断了，演戏怪累的。”
蔡静云噎了下，拿出准备好的卡递过去，“这里面有两百万，密码是你生日。”
元锦拿走卡收进自己的包里，缓缓起身，“好好管教那两个小的，你们不管迟早有人帮你们管。”
那俩小王八蛋最近很老实，她走后说不定又故态复萌。
“知道。”蔡静云尴尬应声。
元锦扬了扬眉，脚步轻快地离开主楼。
回到季北住的小楼，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安静站在她的行李箱旁，面色阴沉。
元锦抬脚入内，他忽然抬起头来，机械出声，“不想听话，你不要我。”
“我会回来看你，也会给你发信息。你明年要高考，考上最好的大学就能离开这里，没人管你。”元锦仰起头，对上他的目光，“听话。”
“不读书，跟你。”季北说完，生气转身上楼。
元锦担心他有过激的举动，无奈跟上去。
早知道不跟季文林签那份合同。
季北不知何时收拾好行李，上楼拿了背包也不理会元锦，脚步沉沉的从她身边越过去。
楼里的动静太大，在院子里看着园艺工人修剪花草的林姨听出不对劲，火急火燎地跑进来。
“我伤好了今天就走，季北非要跟着。”元锦委屈摊手，“林姨，你帮我劝劝他。”
她是要四海为家的人，带着个半大小子算怎么回事。
“我劝不动。”林姨看看季北又看看元锦，脸上的紧张散去，“小北很乖，现在假期也没结束，你带他出去散散心也好，先生会同意的。”
小北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江城，没人带他出去接触外面的世界，他愿意去，自己不该阻拦他。
元锦能管住他也不会害他，她相信元锦。
“那我去找季伯伯。”元锦垮下肩膀出门。
林姨笑了下，转头跟上她，“小北很少有出门的意愿，除了学校和医院他没去过太远的地方，还是你来之后才经常离开大宅。你找先生说，先生也会让你带着他。”
元锦仔细一想，觉得真有这个可能，更不开心了。
回到主楼跟季文林一说，果然和林姨说的一样，他还大方地给了一张五百万的卡，让她带着季北好好玩一段时间。
真是……一点都不怕自己卖了他儿子。
元锦离开季家时除了自己的行李，还多了一条尾巴。
季北的成绩不需要继续上课，到明年高考前回江城参加考试，或者直接申请国外的大学都可以。
第一站，元锦选择的地方是临省的一个贫困县。
飞到省城后，两人租了一辆车子继续上路。季北一路上都很安静，拿着iPad玩元锦给他设计的程序破解游戏，遇到过不去的地方就停下来思考，想通了就继续玩。
抵达目的地已是半夜。
元锦开了两间房，季北听说要自己住，抿着唇静静注视着她，不说话也不肯进去。
“你答应过我出来后会听话。”元锦抬手往里指，“进去，把背包放下来，洗脸刷牙躺好。”
“不安全。”季北低下头不看她，还是不肯动。
“姐姐就在隔壁，你这边有动静我能听到。”元锦听出他话里的哀求，安抚道，“真的，姐姐不骗你。”
季北的脑袋埋得更深一些，“等。”
元锦好笑点头，“我等你睡了再回去，快去洗澡刷牙洗脸。”
季北拖着自己的背包，有气无力地走进房间，拿出自己的睡衣和洗漱用品，换上拖鞋去洗漱。故意拖拉的样子，像极了被欺负的大狗狗，又可怜又好笑。
等他进了洗手间关上门，元锦掩上房门，倚着墙掏出手机上网搜索当地的各种资讯。
这地方的景色很好，就是宣传不多交通也不是很方便，没什么人来旅游。
比较有特色的是几个少数民族村，至今还保留着一些民族传统习惯。她没给自己限定什么题材的拍摄内容，打算看到什么就拍什么。
跟网站签约的华国摄影师总数不到一百，其他人拍的很多照片都是人文类，关于少数民族的照片非常多。
元锦看了一会，找到自己比较感兴趣的两条消息，关闭网页等季北出来。
他的计算机技术路子比较野，一点就通那种。她设计的游戏到了第八关，用的是世界黑客大赛各项比赛的设置，开启最高级别的DEP和ASLR。
季北被拦住的时间只有几秒，用时比夺冠的队伍少了一半。
他应该去适合自己待的地方，将自己的能力发挥到最大，她还没想好是送他去读书还是给他找工作。
季文林没有阻止季北跟自己离开，只要求他们随时汇报行踪。
元锦耸了耸肩，决定等季北通关后，再安排他的去处。
从小她就被爸爸教育，要听话不要惹后妈生气，不要抢弟弟的零食，不要抢弟弟的玩具。
现在她有钱有时间，只想率性地活一次，真的不想带着个需要照顾的弟弟在身边。
“咔哒”一声，洗手间的门打开。
穿着灰色睡衣的少年从里面出来，发丝湿漉漉贴着额头，走到床边安静看他。
“自己把头发吹干躺好。”元锦拉回思绪，不悦出声，“不准故意湿着头发睡觉。”
季北低下头，耷拉着脑袋折回洗手间吹头发。
元锦好气又好笑，等他再次出来看着他躺下才满意离开。
她走后季北又睁开眼，拿起手机解锁搜索：为什么不能跟姐姐住一个房间。
看完所有的搜索结果，他关闭页面锁上屏幕，闭眼睡觉。
搜索结果说，跟姐姐住一个房间是流氓，不好。
……
元锦定下的目的地距离县城有两个小时车程，夏天天气炎热，一路过去时不时看到在田里劳作的村民。
她降下车速，遇到好看的景色就靠边停车拍照。
抵达小镇已经是中午。
两人在镇上找了一家小饭馆进去吃饭，元锦点完菜就拿着相机，坐在饭馆门口拍来来往往的百姓。
这个小镇是当地的少数民族聚居地，镇上的建筑很有特色，很多百姓都穿着民族服饰。
商店里卖的东西，也带着浓浓的民族元素。
元锦拍了一会，目光被街对面那栋楼的一扇窗户吸引，不自觉眯起眼。
窗户后面站着一个模样清秀的男生，看样子和季北差不多，但眼神更空洞。
她将镜头拉近，给男生拍了一张照片，收回视线跟小饭馆老板的孩子闲聊，“那栋灰色的楼里有个怪人，你们知道吗？”
“嘘……姐姐你不要乱说话，他是疯子，会从窗户爬出来咬你的。”小女孩捂住嘴巴，小声说，“听说楼里面还有很多的疯子，我没见过。”
疯子？元锦弯了弯唇角，目光落到季北身上。小姑娘说的疯子，是有精神障碍被家人关起来，还是其他的原因？
吃完饭，元锦担心季北跟自己走丢，出门就抓着他的手腕不放。
在附近转了两圈，她走到那栋楼的大门前，伸头往里看。
“小姑娘，你俩是外地人吧？”不远处的大爷起身过来，指着大门里面跟她说，“张家的这个孙子被鬼上了身，家人都搬了出去，只有吃饭的时候才送饭过来，你们赶紧走。”
鬼上身、疯子？关于楼里的少年，大家的说法好像不怎么一致。元锦眸光闪了闪，笑道，“谢谢大爷提醒，我是摄影记者，见这栋楼很有历史韵味，所以想进去拍一下。”
大爷盯着她手里的相机看了会，再次提醒，“不要待太久，小心那个鬼跟上你。”
元锦道了声谢，带着季北一起进入院子。
没人维护的园子里透着破败的气息，通往二楼的楼梯上爬满了青苔，地上随处可见老鼠屎和猫狗的粪便。
元锦装模作样地举着相机拍了几张照片，转头跟季北说，“在这等我，一会就下来。”
季北乖巧点头。
元锦飞快上楼凭着记忆找到关着少年的地方，抬手敲门。
屋里传来窸窸窣窣动静，过了会又安静下去。她试着拉了下门，发现没锁索性把门打开。
门后还有一扇门，空气里飘来浓烈的臭味，光着身子的少年隔着铁栏栅，静静看过来。
元锦捏了捏鼻子，解释自己的来意，举起相机给他看。
少年像木偶一样歪着脑袋，一言不发。
他很瘦，看起来还不到一百斤的样子，身上的皮肤白的几乎要透明。
元锦通过他的反应和举止判断出他有精神障碍，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国家对精神病患者有相应的扶助和治疗政策，自己既然遇到，就不能坐视不理。
她给少年拍了几张照片，关上门下去，带着季北去找少年的家人。
少年没有遇到鬼，只是有病，并且遇到比鬼更可怕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