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穿越重生>满级绿茶事业>第115章

  薄片透光的萝卜清甜脆嫩,青红辣子鲜香火辣,带有韧劲和弹脆的羊肚羊杂羊肉往里头一裹,吃得人是满头热辣爽利的汗,在这数九严冬的开头,暖暖活活松泛了一身!

  今日许棠请客,大手笔一带,把亭阳山庄一众老小都算上了,羊汤羊肉管够不说,各色西北菜式饶得沈老板的照料,皆是码着尖尖儿地堆了一桌,一桌人敞开肚皮吃了个痛痛快快,连宁儿这个小孩子也都嚷着要了四五碗羊汤喝,唯独何云锦这一顿,有些心不在焉。

  许棠拿了长长的公筷给她碗里添了一注菜,道:“往常家里都是你做饭我白吃,今日既是我头一回做东,云锦姐可要多吃些!”

  何云锦回过些神思,打趣般悄悄在她耳畔道:“我们许老板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家底,我心疼着,替你省些。”

  “这才哪到哪,往后闻翠就这么开下去,咱们账面上的银钱就同这雪球似地滚起来了,山珍海味都请姐姐吃得!”

  何云锦最喜欢她这般不输人的豪气云天,心下方才游走在饭桌之外的思量轻了两分,给自己斟了一杯薄酒,敬向许棠,道:“那我就祝咱们许老板心想事成,闻翠红红火火,到时候我也能偏倚着沾点好!”

  “好!”

  何云锦起的这个头,莫名就带起了吃饱喝足一屋子人开始敬酒,果酒花泡酒轮番上一遍,度数虽不重,可耐不住玩儿似的喝,等这厢撤了桌,一行人出门全都是七倒八歪晕乎乎的模样。

  许棠和周询两人各雇的车夫在楼下厅堂单给他们点了一桌,大厅里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这会子两人正笼着袖子挤在一块儿拉家常,听见热热闹闹的响动从楼上下来,连忙起身去备车。

  许棠虽然喝得晕乎乎的,但心里还惦记着重要的事情没说,便安排道:“齐大哥,周老板和元丰这俩醉得不轻,你多看着些。阿温带着春桃四萍坐我们的马车,把宁儿带上,我和云锦姐有话说,反正也不远,走走就到了。”

  齐成道:“这入了夜怎能让你们两个女子在外头单独走动,许老板有什么话回去再说也成。”

  喝酒上了头的许棠有些难缠,心里光记着要和何云锦说的是顶顶重要私密的事,回了家到处都是人,怎么说得开,这会儿齐成说得话一句也听不进去,带上斗篷的帷帽,拉着何云锦的手撞开厚重的门帘就往外头去了。阿温赶紧追上,给齐成留了一句,“你们先回,我跟着去。”便踩着两个人歪歪扭扭的步子追了上去。

  在西固酒楼热闹了这么些时辰,外头黑沉沉的夜幕已然落下,道路两旁悬悬高挂的灯笼,透下昏黄的灯光映在雪上,踩起来咯吱咯吱似那薄脆的琉璃。

  冷霜似的空气入肺轮过两遍,许棠方才的醉意消了大半,拉着何云锦的搀扶她的手就开始交代了。

  “云锦姐,我有件事得跟你坦白,但是你不能生我气!”她两分醉意嘟嘟囔囔,语气里倒有些娇蛮的不讲理,惹得何云锦哭笑不得,“哪有小棠你这般不讲理的,那我若是说要生气,你岂不是就不告诉了?”

  “那倒也不是,云锦姐生不生气我都得告诉你的,咱们一家人之间,当然是不能藏事的!所以这件事也不是我故意要瞒着,纯粹是先忘记了,后来也没找到机会要说……”许棠似那小孩心性,好好铲了雪的正中不走,偏要踩那道便堆积的白雪,踩到下头藏的砖石还白白趔趄了一下,何云锦赶紧把她拽回来,道:“你既说不是故意瞒我,那我不生气便是了,你自说来听听。”

  许棠掂量了一下措辞,说起了在林琴容喜宴之日在前厅见到程青山一事,“当时事发突然,咱们从庆安走后你同他好像再无联系,我也没曾想能在此处遇见程大夫,当时他还特意强调了不让我告诉你见过他的事,本来我老老实实想着喜宴完了就告诉你的,接过吃得太开心又有那么多事打岔,一来二去还真就循着个好的时机告诉你……”许棠悄悄抬眼确认了一下何云锦的表情,不像是又太大波动的样,连忙起手发誓,“我対老天爷保证,我和那程大夫铁定不是一伙的!这梅心医馆怎么要到云川来开我是一点都不知情的!”

  何云锦眉目恍惚了一瞬间,按了按许棠的手,轻轻扯出一个笑,“急什么,这普天之下又不是只有那一家梅心医馆,说不定咱们相错了。”

  “可是,可是当时程大夫还说什么,等他准备好一切,自会当面来同你解释,我当时一时嘴快,就告诉了他闻翠的地址……”

  何云锦静默了良久,当时庆安一别,她话说得不近人情,如今旧事翻涌在前,一时心绪难安。

  准备?准备什么?难不成还真要忤逆父母准备好来娶她这个带着孤儿的寡母么?她巴巴地这般心绪起伏,倒还真存了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心思么?何云锦在心中自嘲过,将搅起波澜的心境又抚平,却也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二人就这么相伴往亭阳山庄的宅子走去,许棠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试探问道:“当初程大夫如何待你,我们大家都是真真切切瞧在眼里的,怎么可能说断就断了。程大夫他分明还没放下你,你们之间,可是有什么难处?”

  何云锦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表现出来不在乎的样,道:“能有什么难处,男子成家立业娶妻生子,拢不过就那些花样。他既做不了主娶我,我自不会再有旁的心思——”

  “什么?!之前你们都都到谈婚论嫁的程度了?!!”

  何云锦话没说完,许棠忽的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平地一声雷忽的就炸了起来。

  “倒也说不上是,当日是我单开口问的,够不上谈论。”

  许棠眼睛瞪得滴溜圆,直愣愣地瞧着眼前的何云锦,像是从未真正认识过她那般新奇的目光。从前她只晓得何云锦的性子是如水般温柔内敛,却从未想过面対情感她居然可以是这般快意直言的爽朗。既然何云锦愿意说了,她便按捺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就问道:“云锦姐你当时是如何问他的?”

  从前种种,一旦借着微薄的酒力开了倾诉的口子,就像在说旁人的故事那般波澜不惊了,何云锦回忆道:“他那日说了许多,我都听进心里去了,可我认定说得做来是两码事,就问他说了这些要娶我么?”

  “然后呢,然后程大夫说什么了?”

  何云锦摇了摇头,那笑中分明带着些苦涩和无奈,“他能说什么,他那样的家世那样的性情,婚姻大事他做不了主,也没有办法娶我这样的女子,所以他当时什么都法说。不过也好,他到底没骗我,做不到的事情没轻易同我承诺。”

  许棠想起来当时程青山在喜宴上说的等他处理好一切,便道:“我记得程大夫是因为家中父亲病重才关的医馆,眼下他既然寻到云川了,定是家中事宜处理好了才来的,若真有相见那一日,姐姐打算怎么办?”

  雪夜同行,借着周围寂寂无声的景,还有心里酒气肆意的那一股劲,何云锦尘封许久那一处隐匿疤痕,不知不觉间有了松动,以为要暗藏心中一辈子的秘密,忽的就有了要倾脱的欲望。

  她循着雪夜微弱的光亮看向许棠的眼,接着些混沌的酒气轻声问道:“小棠,若是我从前害过人命,你如何看我?”

  许棠心中忽的咯噔一下,醉意又没了两分,面対这般突如其来沉醉的话题,忽的想起来在那个泼天的雨夜死在她屋中的那个人。

  “求生无罪,求活有路。”何云锦不会这般无缘无故发问,可这么久扶持相携一路走来,她自信知道何云锦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便用了当初在山神庙求的一签来回她。“我自认姐姐是天下第一善良之人,若不是当初伸手你当初伸手相救,今日我还有无命在世上晃荡都未可知了。所以在我这里,不管姐姐身上从前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我都是信你的。”她眸子黑亮,映在雪光里是满是坚定和真诚。

  何云锦听完,双手轻轻捂面,两行清亮的泪珠便扑簌从眼中落下,在斗篷下都还略显单薄的肩膀轻轻颤动起来。许棠不追问,只停下来一下又一下缓缓拍着她的背。何云锦在断断续续的抽噎声中,撕开了自己最为隐匿的伤疤。

  “是、是宁儿的爹,那个畜生,他是死在我手里的……那夜他喝得极醉,回来対我下了死手的打,我哭着喊着护着宁儿,生生挨到了下半夜,等他打累了睡死过去,我们娘俩才喘一口气……宁儿还那么小,他怎么下得去手!我恨啊……我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我摸着菜刀都比到他脖子上了,可我想着杀了他官府让我偿命,宁儿就成了没娘的孩子……谁曾想老天开眼,那畜生吐得一塌糊涂,污秽呛了口鼻脸都憋青了,我替他收拾了那么些回,偏生这回想赌一把,若是他死不了,不过咬牙挺一顿打……若是,若是——”何云锦松开手,在寒夜里深吸了一口气,扯出一个惨淡的笑,“我赌成了,我看着他一点点断了气。”

  若是旁的意外,许棠兴许还会在安慰何云锦之时在心底多一丝唏嘘,可这般人渣的命,是最死不足惜的!她没忍住啐了一口,道:“他从前如何待你的!他打你的时候可考虑过你和宁儿的死活?这般的男人死不足惜!姐姐压根不必自责!”

  何云锦摇摇头,道:“小棠你快意恩仇,自不会把这些放在眼里,可是旁人呢?空青从前有句话说得対,这害人的还救人的,天生心肠都不在一处,凑不到一起的。”

  “什么凑得到一起凑不到一起的,云锦姐这事你又未曾対程大夫讲过,你怎的就知道他会対你有偏见?”许棠看不得她这般自轻自贱,话赶话噼里啪啦说过一串,何云锦低头不言语,她便知道自己说道关窍处了。“那若是此行程大夫真处理完了所有事来寻你,你当真要因着从前的事隔断你们的缘分么?姐姐你要是心里还有他,要我说就把这事原原本本告诉程大夫。从前你处境那样艰难,若这般事情都不能体谅里,别说你了,我都不会允许他再来寻你!你二人兜兜转转这些时日,再不济最差的结果就是如之前那般再也没了联系,现如今又有何顾虑?”

  许棠的话又急又赶,之前是个人都瞧得出程青山対何云锦用情真挚,她想着从前那个畜生死便死罢,可不能让他再挡了何云锦的姻缘,语气便重了些。

  亭阳山庄门前高挂的灯笼远远亮起,转过这处街角便是家了,何云锦笑着擦了眼角的余泪,心里虽还是一团乱麻,可丢掉沉重包袱后的空缺,早已被暖意填满,她対许棠道:“好了,今日高兴,咱们就不说这些了。往后的事,等遇上了再说不迟,我想,我心中已经有答案了。”